李书扬,她最好的学生。
如果说她对于这个民族还有什么希望的话,一半都在于李书扬。
李书扬从来不甘于在日本人的压迫下苟且度日,他是愿意从年轻人的醉生梦死中站出来,参与到救亡图存的事业中的。
他活得那么爱憎分明,他钦佩洪生颐和吴天娇,他并不强壮的身躯里孕育着拳拳爱国之忱。
她注意到他,是在学校反日宣传活动中,他站在主席台上宣讲,眼神那么坚定。他永远在□□队伍的最前列,他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
吴天娇那么放心他,知道他勇敢,知道他聪明,知道他正义,却忘了教会他要保护自己。
吴天娇对于人生没有太多希望了,她知道自己早晚会在炮火中粉身碎骨,但她渴望着李书扬能在颠沛流离中迎来一片新的天下。
太平盛世,你要替我看看。
“谁干的?!”吴小姐哽咽地问。
屋子里没人敢说话。
“谁干的!”她又问了一遍。
一个伙计才支支吾吾道:“昨天...被日本人打死了....”
“日本人?”吴天娇站起来。拳头紧紧捏在一起。
“是....”
吴天娇二话不说向门口跑去,生颐一把拦住她:“你去干什么?”
“我去报仇!我去给书扬报仇!一命偿一命!”
“冷静一点!你去了能干什么?敌人有多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报仇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吴天娇噙着眼泪道:“书扬不能白白死了!”
生颐搂住她的肩劝道:“好了,好了,先把李书扬埋了吧,但愿他在那边过得好吧...报仇的事情,我陪你?好不好?”
“不用……”吴天娇抽泣道。
“别这样,我们都结婚了,我帮你是应该的。”
“我们的婚事……算数?”吴天娇难以置信地问。
琴茶停住动作。
“算数”生颐咬咬牙。
吴天娇听到这话,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她揉了揉眼睛,脸也莫名红了一半。
真美。
生颐感叹。
这一身红,头上的簪子,耳坠,揉花了的残妆,真像琴茶。
应付着过吧,人生在世,哪能总是心想事成?生颐默默地,默默地接受了安排的这一切。
琴茶听到这话,没有去看二人,只是拨弄着桌前的钗头花钿,心里不舒服,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是夫妻,怎么着都算不上错误,只是自己的气来的莫名其妙。
吴天娇昨天还坐着花轿,今天便守在李书扬的棺材旁。红事白事交接,不是什么好兆头。
生颐送走了吴天娇,琴茶从镜子中看到他进来,冷冷道:“你怎么讨好你爱人我管不着,但是别打一郎的主意。你们二人若是敢动他一下,我对你们两口子也不会客气!”
生颐只顾倒了水:“哪能啊,说得轻巧,我不得把她给劝住了?”
“你俩的私事儿我管不着!”
“哎,对了”生颐凑过来:“你真不打算结婚?”
“什么?”琴茶白了他一眼:“不结婚!我一个人好好的。”
“为什么?”生颐不依不饶追问道。
“哪来这么多为什么?”
因为....这份感情摆在这里。
琴茶艰难地用受伤的手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他顺势依在椅子上,头向后靠去,随着吸烟的动作,喉头翻滚了一下。
生颐从他手里夺烟,琴茶两指夹紧,恶作剧般地一笑,生颐的语气又些怒意:“拿来!”
“干嘛呀——”琴茶叫起来。
“唱戏的少抽点烟!胳膊废了身段不行了,嗓子也不想要了?就你这样,迟早把自己玩儿完!”
“对我这么凶?”琴茶哑然失笑。
“都是为了你好。”
琴茶不说话了,鼻头脸颊都被风吹的有点通红:“你让我结婚,也是为了我好?”
“你说呢?——我不会害你。”
彼此间有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牵挂,之间的感情就算断了。别再有什么美好的幻想了,这个年代,不可能。
小顺儿死了,李书扬死了,等待我们的是什么,谁知道呢?
琴茶点头“再看吧,我也没有看上的姑娘呢。”
“冷不冷?”生颐看琴茶缩在厚大氅里,顺势看了一眼旁边的小火炉。
两块极小的煤,孤零零丢在火炉里,及其微弱的火焰。
“冷。”
“不再放点儿煤?”
“我琴茶是那么不会伺候自己的人吗?没有煤了,日本人管的严。”
“他妈的!”生颐骂了一句,踢了一脚那个不争气的火炉,握过琴茶的手,呵了一口气,捂住,放在自己怀里。
“来我这儿吧。”
“啊?”
“来我这儿过冬,你胳膊伤成这样,这几天桂川也没法儿开门了不是?”
“那倒是,”琴茶抬头笑道:“我上半身都快让给打散架了。”
“还笑呢,看来是不够疼!”
琴茶摆摆手:“别,我还是别去了。”
“怎么?”
“你的婚房,我住进去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我俩这么多年了...”
“你新婚”
“啊,这...这倒也没什么,我回去给天娇一说。”
“她不同意呢?”
“那也不行。你重要。”
琴茶听到这话满意了:“就你会说。”
一郎失眠了,这一晚上山田没有来他的梦中。
琴茶浑身是血的样子又出现在他的脑海中,那么像,那么像,琴茶就是山田!
他来来回回在屋里踱步,门被“吱呀”一声拉来,一个男人朝他轻声问:“还不睡?一郎君?”
“睡不着。”一郎说。
“又想山田了?”那人道。
一郎看着他,一脸的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
“你不用说我都知道”那个人笑了笑,在一郎身边盘腿坐下:“让你惦记的也只有他了。”
一郎转头看窗外的月色,不说话了。
“我们准备走了。”那人说。
“我知道。”
“你打算要怎么办呢?”
“我会带山田回去的。”
“你这几天在干什么?不操心下工作吗?”
“我说了,我对那些没有兴趣。我只是来找轮回后的山田,我要带他走。”
那个人轻笑了一下:“所以你要天天守在桂川门口吗?”
一郎也笑起来:“你不懂。”
感情的事,没经历过当然不懂。
第38章 第 38 章
琴茶住进了洪家,东屋是留给他的,离生颐的屋子挺近。他常常出来逛逛,闷在屋里急得慌。
吴天娇是丢下了大小姐的包袱,做起了良家妇女的活儿,新房住了没俩礼拜,帐面已经拆下来洗了两回了。
琴茶刚从屋里出来,不赶巧儿吴天娇也抱着洗衣盆往屋里走,俩人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一盆子凉水浇了琴茶满身。
“嘿”生颐走过来:“大冷天又洗什么呢!”
“你那套褂子是不是得洗了!”吴天娇没好气地说。
“那不是就穿了一次吗?”
“你好意思说!一次就蹭满灰了。”吴天娇戳了一下生颐的胸口。
“那衣服我就平时随意穿穿,又不去见什么贵客,不碍事儿!”
“你是我丈夫!我能叫你脏着呀——”
这话儿是说给琴茶听得,他明白。
琴茶不愿在和这女人争了,人家俩都结婚了,自己横叉一脚?这算什么?既然是兄弟,把兄弟的情分尽到就行了。
北平的仗没打完,他们俩之间的仗是彻底结束了,琴茶输了,输的一塌糊涂。
一棋举错,满盘皆输。琴茶后悔,他错就错在从一开始就不该和吴天娇争,自己争不过!
他弯下腰,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放到盆里,呵,还挺重。吴天娇是真的能干!
他把盆递给吴天娇,吴天娇警惕地看着他,大有几分准备应战的架势。
他开口:“嫂子,天冷,你多放点儿热水洗。”
一声“嫂子”把俩人打懵了,吴天娇愣住,生颐也愣住,三个人一时间沉默地站在北平的雪里。
“我....”吴天娇慌忙接过盆来,一时间,茫然,张皇,喜悦,一股脑儿冲上心头,她的脸上像糊了胶,挑了挑眉毛也不知道摆出什么表情来。
生颐还是皱着眉头看琴茶,看不出情绪来。
“生颐,”琴茶转而对生颐说:“好大的福分,嫂子这么贤惠,天天伺候你。”
生颐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吴天娇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琴茶说:“果然大小姐就是不一样,以前我还觉得生颐蛮爱干净的,这一比较就显示出差距了。他小时候从来都——”
琴茶住了嘴,再说下去就有显摆的意思了。他笑了笑点点头:“挺好,挺好。”
他想说,他小时候从来都穿的干干净净,满身都是好闻的肥皂味,有时候会带点洪家的熏香味儿。琴茶闻到这个味儿就安心,所以后来桂川也用这个味道的熏香。他不一样。他的头发脏兮兮,乱蓬蓬,衣服上也都是土和灰,他不知道自己身上是什么味,反正肯定没有洪少爷那样好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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