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少爷用一块儿淡蓝色的丝绸手帕给他擦脸上的污垢,琴茶总觉得有点可惜,后来洗干净了想还给洪少爷,结果忘了,那块干净的手帕,叠的方方正正,在琴茶的口袋里。
生颐帮他剪指甲,把他的手放在洪家的小木盆里洗干净。两双湿漉漉的小手攥在一起,生颐说:“你的手真好看,又细又白。”
好看吗?琴茶伸出手,五指张开,看自己光滑圆润的指甲,突然,他从指缝里看到了吴天娇。
“嫂子”他笑着叫了一声。
“喏”吴天娇把一个小碗端给琴茶:“红豆黑米粥,专门给你做的,补血的。”显然,吴天娇为这一句“嫂子”接受了琴茶的好。
琴茶接过来,舀了一勺:“好甜”他笑道。
“知道你爱吃甜的,我放了红糖和蜜枣。”吴天娇一边说,一边拿了针线。
琴茶侧头看吴天娇补一床被单,她不化妆了,气色显得不大好,头发也没有烫,随意的扎起来,可还是很美。和之前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美不一样,这是一种平静的,温和的,东方女性独有的美,不施铅华的美。
是琴茶唱再多场旦角儿也学不来的美。
他化了妆,戴上凤冠,就是女人,他下了台,卸了妆,就是男人,他永远也不能把这种女性的美留作永恒。
琴茶看她缝缝补补,觉得她的模样莫名亲切起来,有点儿像他娘....
“你还是不化妆好看。”琴茶莫名来这么一句。
“怎么可能,肯定是化了妆好看。”吴天娇头也不抬地说。
“你化了妆让人觉得很难亲近。”琴茶说。
吴天娇轻笑了一下:“那可能是我化的不好了,对了,琴茶,你是会化妆的,你来给我化化看?”
琴茶起身,从旁边的梳妆台上拿了眉笔,捧过吴天娇的脸,细细地描了起来。
“痛,轻点!脸要被你捏碎了”吴天娇叫起来。
“哎”琴茶赶忙松手,叫声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自己习惯了,下手没个轻重。”
“没事没事”吴天娇吃痛地揉着脸道:“平时看不出来,劲儿还挺大呢!”
吴天娇捧过镜子,仔细看了看,称赞道:“化的真好看,不愧是打小儿唱戏的。”
“我化了不少脸了,守安每次都是我化的呢!”琴茶有些得意。
吴天娇看着他,出神地说:“琴茶,你真好看。”
琴茶看她:“嫂子,你也好看。”
吴天娇笑了一下:“要是有你这么好看的小姐妹在跟前,我就要羡慕死了。”
琴茶不说话了。
吴天娇当他是女人,洪老爷把他当男人,生颐当他是兔儿,一郎拿他当山田....他是谁?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是杨玉环,是虞姬,是白素贞,别人喜欢什么他就是什么,但他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
现在也没有。
生颐拿了衣服进来,远远儿就朝屋里喊:“兔儿,你这衣服总算是晾干了,大冷天的,太阳可不够暖和!”
琴茶站起来,生颐熟练地解开他的衣服扣子,扶过他缠着绷带的胳膊,拉平衣服褶儿的时候,顺嘴提道:“你这衣服搁哪家做的?腰太宽了,你腰细,得让他.....”
“做...做窄点儿....”生颐磕巴了一下,但还是把话勉勉强强说完了。琴茶也愣了,两个人都想到了那一次,那个延绵悠长的吻。
都过去了,算了。
琴茶会演戏,把他所有的爱都伪装好了,他眼神中的暖意忽闪一下,又隐进眸子里,对上生颐的视线时,只是说:“知道了,下次让他收窄一点。”
同在屋檐下,井水不犯河水。就此别过吧
【新年快乐!这是新年小甜饼,食用愉快,祝大家在新年心想事成万事如意喔!(`)**】
民国十二年的最后一天,生颐早早散了学直奔桂川,看到琴茶正望着一件破袄裙发呆,他的小手在那上边儿摸索着,小手也脏,袄裙也脏,整个人都是脏的。
“兔儿!”生颐叫了一声走过去,从兜里掏出一把花生米来,递给琴茶:“干什么呢?”
琴茶没有接那花生米,只是很兴奋地对生颐说:“生颐哥!明天有我的唱呢!我唱花旦!”
“哦?”生颐也很兴奋:“真的吗?穿这身儿?可真漂亮!我明天去看你唱戏!”
“好,你得来,你要早点来!不然可就没位置了。”
“我找不到你怎么办?”
琴茶边说边兴奋地比划“嘿,很好找!我是第三个上台的!粉色云肩,深色霞披,然后这底下呢....”
生颐漫不经心地往琴茶嘴里送花生米,应付着点点头答应两声。
琴茶还是发现了,他把花生米咽下去,叉着腰问:“生颐哥,你有在听我说话没有?”
生颐赶忙回过神来“有,有,我有,我听来着!”
“那我问问你,我带什么颜色的云肩?”琴茶追问道。
“这....唔……”生颐支吾道:“什么颜色....”
“粉色的!”琴茶又强调一遍:“记住了吗?粉色的。”
“记住了,记住了。”生颐连声道:“我能把你弄丢了不成?你什么样子我最清楚了!”
“说不准儿,明天好几个花旦呢,我们个头儿一般高,化了妆,师父有时都糊涂呢!”
“好嘛,我保准儿找到你。”
“找不到怎么办?”
“你说怎么办?”
琴茶被噎了一句,气得没话说,他思索了一会儿,又问:“生颐哥,我再问你,我穿什么色的云肩?”
“粉色的,我记住了!”生颐赶紧说。
琴茶一笑,满意了。生颐搭着他的肩膀,和他在旁边石阶上坐下,:“明儿你什么时候唱戏?”
“下午。”
“得,明晚带你去街上热闹热闹去!”
“好,去哪儿啊?”
“我留了钱,给你买糖葫芦!”
“糖葫芦咱俩吃过的呀——”
“你不懂,明天可以买到比人还高的糖葫芦呢!”
“真的呀?”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明儿你得早点儿来!坐正中间那排!最显眼的位置,不然我看不见!”
“得,这让我爹知道我得被打掉一层皮!”生颐嘟囔一句
“你说什么?”琴茶没太听清。
“没有——我说,我让我朋友也来看你。”
“朋友?”琴茶有点儿难过了,生颐除了他还有别的朋友。
“对,邱成峰,邱家大少爷,胡少立,胡家小少爷,还有韩烨!”
“喔”琴茶撅起嘴来,老大的不高兴,还有这么多朋友呢!
“他们都夸你唱戏唱得好!”生颐继续说。
“真的?”琴茶立马眉开眼笑。
“那可不,哎”生颐贴在琴茶耳边,偷偷说:“今晚来我家睡吧?”
琴茶按耐不住的喜悦:“真的?你娘他们——?”
“他们忙着明天的新年,顾不得我!你偷偷来,我家仆人不敢说的,来不来,我俩可以玩儿到很晚,我家玩具还多着呢,你上次来是没见,我爹又给我带了——”
“去!”琴茶不等他说完就连连点头,他不是冲玩具,就为生颐第一句邀请,他就早想去了。
夜色暗下去,四周静了,屋外却有隐约的鞭炮声热闹着,生颐熄了油灯,两个小小的,柔软的身体躺在一张床上。
“你的床真大”琴茶说:“我都和师兄们睡一张炕,很挤”
“挤你就上我这儿来睡。”
“当真?”
“那当然,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鼓楼的钟声响起,生颐欣喜起来
“兔儿,新年快乐!”
“嗯,洪少爷,新年快乐,大吉大利。”
第39章 第 39 章
生颐坐在一间屋内,四周都是墙壁,没有一扇窗,头顶只有一盏昏暗的吊灯,瓦数很低,使他勉强看得清屋里。屋里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门被栏杆挡住,外面有几个兵守着。桌子对面坐着一个中年人,和生颐面对面看着,谁也不说话。
“说说吧,怎么回事?”那人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看着生颐。
“什么?”生颐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包庇汉奸琴茶,什么目的?”
“琴茶不是汉奸!”生颐站起来
“勾结日本人,和罪大恶极的高石一郎称兄道弟,还说...”
“他不是汉奸!”生颐怒吼。
对面的中年人也怒了,猛地一拍桌子“洪少将!注意你的态度!”。
生颐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原坐回椅子上,胸口因愤怒而剧烈起伏着。
头顶的吊灯微微的晃动。
“洪少将”那个中年人再一次开口,翘起二郎腿:“我劝你想清楚,包庇汉奸是什么下场!”
“他不是汉奸!”生颐一字一句地说。
中年人冷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好,那我们不提这个...”他话锋一转:“那解释一下,你为了琴茶朝自己同志开枪....”
“那....”生颐咬了咬嘴唇:“那是我的枪....走火了”
“走火?哈哈哈哈”中年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放声大笑起来:“洪少将啊洪少将,你一向是个聪明人,怎么一遇到那唱戏的,你就直犯糊涂呢?那好,我再问问你,我们要抓捕琴茶的消息,你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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