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怀中抱着一只小狗,骂:“莫仓,你给我出来!你敢给我家天冬下泻药,怎么不敢出来见我!莫仓!你给我滚出来!”
公子盟门口那十几株老梧桐上头,枝叶掩映之间……少说藏了五六十人啊!梧桐树上实在藏不下了,周围林间有奇石假山,那后头也影绰绰地藏了人,粗略扫了一眼,少说得有上百人。
这怕是聚齐了一个公子盟啊!
玉凤澈心里暗叹这公子盟里的人,也真是悠哉。他此时已经瞧出来那夫人手中抱的狗儿正是昨夜被他下药的那一只,那么这位夫人,想必就是盟主口中的田甜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下药的是他,去认个错也是应当。玉凤澈正要迎上去,袖口却被人一拽。那人拽着他施了个燕子飞,霎时,他已在七丈之外的奇石之后藏身立稳。
方才拽他的人,正是殊无妄。身畔还立着莫先生!玉凤澈一时不知所措。
殊无妄轻声道:“那妇人你招惹不得。”
玉凤澈垂袖微礼,压低了声儿,“谢殊先生提点。”
莫仓轻抚了还带着绷带的左手腕,“哼,还有点儿本事,竟能止了泻。”
那头田甜叫骂不绝于耳,这头却没等来下文。玉凤澈好奇,便问:“若无解药,那会如何?”
莫仓乜了他一眼,道:“食水难进,虚脱而死。”
这……怕已经不是泻药了啊!玉凤澈到底是将这话忍了下去,兀自探头看着。
那厢田甜也是骂累了,不知打哪儿掇了方凳来坐着,还喝了水润了嗓儿,歇了一阵,又声势如前地开了腔。
“你们公子盟!上梁不正下梁歪!上官小儿天天上蹿下跳,他年纪小,老娘不跟他计较!莫仓,你年纪大了上官小儿快两轮!还天天跟着他起劲儿,也不嫌丢人!江湖人都说你们公子盟是什么群雄汇集之所,依我看,就是一帮喝酒吃肉打秋风的闲汉!”
这话算是把公子盟都骂进去了。玉凤澈听罢下意识觑了殊无妄莫仓一眼,见他俩神色不动,便稍松了口气。
“莫夫人大驾光临,上官有失远迎!”话音甫落,便有马蹄声落入耳鼓,扭头去看,青衣白马应声奔到。
上官澜一身石青剑袖骑装,长发着银环高束。临到近前,上官澜勒马,白马人立而起昂然长嘶,他也扬眉而笑,神采奕奕顾盼生辉,跳下马来。
田甜斜睨了上官澜一眼,嘿然一声,“上官澜,你该怎么叫我?”
上官澜立即拱手致歉,“是是是,上官知错,该叫田大小姐。”
“这还差不多。”田甜这才打板凳上起了身,轻抚怀里小狗安慰。狗儿不忍病痛,呜呜呜叫得凄凉。田甜轻声哄了几句,又冲着上官澜道:“我来找莫仓,你出来做甚?是不是莫仓不敢来见我?”
上官澜打怀中摸出一个小药瓶来,腆着脸笑得讨好,“这药吧,不是莫先生下的,是我下的。”
热闹看到此时,忽得有了这个转折,让周围百来个看热闹的都唬了一惊,然惊而不变,依旧埋伏住了瞧。
玉凤澈只听殊无妄轻轻啧了一声,“不应……”
莫仓白了殊无妄一眼,轻蔑道:“你懂个屁。”
玉凤澈不明所以,但很是感激上官澜,不然他确实开罪不起这田大小姐。
不能怪众人吃惊,他们盟主平日遇上这事儿都是第一个脚底抹油连热闹都不敢看的,今日居然大大方方迎上,实在稀罕。
田甜接了药给小狗喂下,听了这话,柳眉倒竖,伸了手就要捞上官澜耳朵,“你胆子不小啊!敢给我家天冬下药!”
上官澜也没躲闪,让田大小姐拿了个结实,“不是故意的!我昨晚上去田府偷医书,怕这狗儿叫唤惊了人,就下了药,没想到拿错了!”
田甜听了这话哪能轻易罢休,又拧了一把,“偷书?”
“大小姐大小姐,您松开,松开我与您好好说。”上官澜练功没练到耳朵上,让拧得通红,只得告饶。
田甜这才罢手,“说吧。”
“莫先生有心制个抵御瘴毒的药。听说‘岭南卫生房’里有载瘴毒解法,可惜市面上没有卖这本医书的,这才把主意打到了田家藏书阁上。”上官澜三言两语交待明白了缘由。
田甜听罢,思忖片刻,忽得咬唇儿一笑,嘀咕了一句:“想不到,他也有心干点儿好事。”又抬头来看上官澜,道:“下回再有这样的事,你让他来找我说清楚便是,我又不会不借给他。那书是家父藏书,看过了记得送还。”
“自然自然。不知田大小姐可否赏光往……”上官澜话音未落便叫田甜截了话头,“望湖楼小酌?不去了,你那个酒量,谁能陪你喝。走了。”话毕转身便走。
上官澜长揖相送。
☆、陆.
送走了田大小姐,上官澜起身,兀自翻身上马拨马回头,扬声道:“都散了吧。”
一阵风掠过树梢,顷刻吹散了聚在树上瞧热闹的人。
殊无妄拱手告辞之后也施施然去了,唯有莫仓,还盯着门口抿着嘴角,似乎不下力抿着便要忍不住翘起来,“多嘴!”
玉凤澈听明白这是在骂上官澜,又细察了他面色,知道这是暗自高兴了,便佯作宽解,“盟主多了这一句嘴,往后前辈来往田家便不必为难了,有何不可?”
莫仓瞪了玉凤澈一眼,“多嘴!”折身便走。
玉凤澈算是结结实实碰了个铁钉,一愣一笑,也去了。
“窃书”一事尘埃落定之后,玉凤澈继续走访前辈。
往逍遥阁去了两趟,玉凤澈已大致记得清路途,第三次前往可算没再落空。
逍遥阁落在清月湖南,竹篱圈个院儿,院内阁楼飞檐叠起,檐下有铜丝悬铃,风过,便有清越铃声不绝于耳。
玉凤澈尚在院外,便瞧见院内一个小丫头拿着个木球往远处丢,一只大黑狗追球便跑,追着了,叼了球又往回跑。一人一狗来来往往不厌其烦。
玉凤澈认得那丫头,是杨先生爱女,姓杨名望舒,小名小宝。至于那大黑狗,他也认得,是杨先生可稀罕的大宝,养的皮毛油光水滑。
站了一阵,玉凤澈才往前走了几步,到了竹篱跟前,垂手一揖,道:“杨小姐,请问令尊可在?”
杨小宝不过八九岁,平素都只有叫她小宝小丫头的,这么一本正经叫她“小姐”的还是破天荒头一遭。便齐整衣裙,叫大宝衔球自己去玩儿,端肃仪容,落落大方行了一礼,一边打开竹篱一边回道:“家父在练功,劳您入院稍坐。”
玉凤澈入院,在院中石凳上坐下,将手中匣子搁在了石桌上。杨小宝又跑进屋去,颤巍巍端了茶出来,未料跨过门槛儿时足尖叫裙角绊了一下,手中托盘儿茶壶也跟着撒出手去。
玉凤澈足尖后撤下力,身子一倾,整个人便如游蛇贴地而行。手上使了个巧劲,将快要落地的茶壶茶盏抄起,壶中茶水不洒半分。身子一绕,将杨小宝扶稳,再一带一提一推,已叫小丫头站稳。自个儿再着手往地上轻轻一拍,整个人借力站起。
“好俊的身手!”杨千秋在二楼窗间探出身来喝彩。
玉凤澈赶紧将手中茶壶茶盏交还于杨小宝,躬身长揖,“晚辈不敢,承前辈一赞。”
“鬼手剑派开山鼻祖鬼才之名尚在,看玉公子身手,已得鬼手剑真传!”杨千秋自二楼飞身而下,伸手来扶。
“不敢当。杨先生逍遥剑意已近大成,如此境界,晚辈难望项背。”
二人寒暄间,已在院中桌旁坐定,杨小宝与也已俱备茶盏点心。玉凤澈将来时带的匣子推到杨千秋跟前,道:“洛娘托我带了些东西来,还请杨先生过目。”
杨千秋打开匣子,眼睛登时一亮,玉凤澈不明所以,只见杨千秋啪一声关上匣子便往屋里去,高声道:“舒儿,牦牛骨髓粉来了,中午给大宝做饭可以加点儿。”
玉凤澈这才明了,让他送的东西原来是给大宝打牙祭的。那大黑狗,听见有人叫大宝,以为有人叫它,衔了木球,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四下看了看,见院内仅有玉凤澈一人,便到玉凤澈面前,丢下木球又坐下,摇着尾巴叫了两声。玉凤澈一时不知所措,伸手去想摸摸大黑狗的脑门儿,那大黑狗偏生要舔他的手,只得作罢。一人一狗端坐在院中,面面相觑。
好在杨千秋很快便回来,叫大宝去别处玩儿了。叫玉凤澈大松一口气。
“别看大宝那么大,不咬人的。”
玉凤澈捞起茶盏喝茶,掩过面上尴尬,“是,我知道的。”
茶喝过两道,玉凤澈终于说到正题,“杨先生自创剑意已近大成,自与十大剑派掌门论剑九胜之后更是声名鹊起。为何,愿在公子盟?”
杨千秋把茶盏往桌上一撂,扬眉一叹,“与十大剑派论剑时,我练了三年未见寸进。之后盟主也来寻我论剑,只一百二十四招,我便已败在他剑下。盟主直指我自创剑意不足,点我心法弊端。还指点我练功法门,助我突破,这才有小成。现在我与盟主过招,已能到五百招上了!”说到此处,杨千秋扬眉而笑,甚是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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