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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令 完结+番外 (舆凉)


  玉凤澈垂眸,盯着茶盏,青釉如碧玉,茶汤青碧,像是雨前雀舌,尝不出是何处的茶,味道很是清爽。如何能忘了呢……上官澜是公子盟盟主,还是当今江湖公认的百年难遇的武学天才。
  杨千秋说到兴头上,一时话匣子止不住,双眉昂扬,续道:“估摸着我再练个三五年,便能千招之内不露败相。”话到此节,也不知他忽得想起了什么,低眉一叹,一口饮罢半盏温茶,“唉,也亏了盟主没兴趣琢磨我这逍遥剑意,若他有心琢磨,恐怕不出三个月便能寻出破解之法。”
  玉凤澈听到此节,终于动容,“盟主他武学天赋竟至于此?”
  杨千秋添了茶,饮了一大口,咂咂嘴,斟酌了词句,问道:“无招,听过吗?”
  “无招……”他自然是听过的,刀也好剑也罢,若是有招,便容易被招式所困,犹在斗室,境界便难突破。但无招则不为招式所困,见招拆招后发制人,立于不败之地。
  “常人练武,都是自有招悟无招。但盟主初始所学,便是无招。他又天赋异禀心感闻见较之常人灵敏百倍,故而年纪轻轻便已至无招境界。”话到此处,杨千秋眼中不由露出艳羡与三分兴奋,“我如今已初窥无招境界,再有十年,或可突破。”
  瞧着他神色,玉凤澈便知他是个武痴。也难怪他情愿来这公子盟,公子盟有上官澜,有圆心大师,若是与他们切磋,定有所获,“杨先生不必自谦,如今剑术造诣能出杨先生之右的,已屈指可数。”
  杨千秋稍稍探身向前,眉梢半挑,约摸是神色藏了几分试探,笑意竟带了几分猥琐,“我自然不会妄自菲薄,只是盟主造诣实在厉害,我打心底里钦佩。玉公子师出鬼手剑派,早闻鬼手剑变化多端后招无穷,不知杨某是否有幸得见?”
  玉凤澈听出来这是杨先生要切磋。他清楚自个儿的斤两,与杨先生过招,怕是百招之内便会落败。但前辈相邀,他一个晚辈,也不好托大不应。踯躅了一番,玉凤澈才斟酌词句,回道:“晚辈剑法所学甚浅,不敢班门弄斧。”
  杨千秋一愣,万万没料到玉凤澈竟不愿与他切磋,脱口道:“那你为何愿意与盟主切磋?”
  “晚辈几时同盟主切磋了?”杨千秋这话把玉凤澈唬了一惊,上官澜造诣他难望项背,再自不量力也不会去寻他切磋。
  “盟里暗哨都说了,盟主跟你在小小湖切磋了。”
  “……”玉凤澈百口莫辩。他早已知晓公子盟内有暗哨,散在公子盟各处,若隐若现;可万万没料到他在小小湖院内与上官澜动手的动静也叫暗哨看了去,看了去也就罢了,怕是还到处宣扬了一番。
  那真不是切磋,只是上官澜出言轻佻,他气不过,才动了手。这话说出去,上官澜面皮三尺厚,不怕,他自个儿可受不住剐一层面皮。
  玉凤澈讪讪道:“那也算不得切磋,只是略过几招,略过几招……”话到后头,眼风越来越飘,底气也越发不足。
  “那咱们也略过几招啊,来来来!”杨千秋招呼着,已提了树枝为剑,在院中站定。
  玉凤澈骑虎难下,只得起身,拱手一揖,也拾了树枝为剑,站定,剑尖指地,摆了起手。
  二人站定,长剑在手,眸光沉凝,便有剑意透出。
  杨千秋率先打破僵局,携剑而来,长剑由下而上斜刺玉凤澈脖颈。起手一式,便是杀招。玉凤澈腰间用力倾身一侧避过,手中树枝趁势滑至左手掌心,直指杨千秋腰腹。
  “左手剑?”杨千秋惊而不乱,提气跃起,使了个龙滚水,整个人贴着玉凤澈剑锋旋身而过。甫一交手,便是惊险万分。
  二人分明只用树枝交手,但树枝相碰,其音当啷如铁石金玉。
  玉凤澈师承鬼手剑派,鬼,诡也。变化多端见缝插针,虚虚实实防不胜防便是其剑法要义。杨千秋逍遥剑意大开大阖剑意,对上变幻莫测的鬼手剑,看似容易叫玉凤澈得隙偷袭,但他功底深厚剑法娴熟攻防得当,玉凤澈剑法虽诡,但杨千秋总能化险为夷。
  二人斗到百招开外,玉凤澈屡寻破绽不得,加之杨千秋剑势愈疾,如狂风卷了骤雨扑面而来,玉凤澈渐渐疲于防守,左支右绌,最终被杨千秋平削的一剑截断了树枝。
  长剑折,胜负分。
  玉凤澈悬剑,剑尖指地拱手一揖,“晚辈受教,多谢前辈。”此战虽仅已树枝为剑,但剑招来往剑意纵横给持剑者带来的影响却不可小觑,纵然此时尚且不觉,若事后仔细品剑,必有所获。何况,与他过招的,是剑意即将大成的杨千秋。
  玉凤澈拱手揖下,若按常理,杨千秋也该起手来扶,玉凤澈候了片刻也不见杨千秋来扶,心中存惑,便抬眼觑了杨千秋一眼。杨千秋正垂眸凝神瞧着手中树枝,沉眉思量。玉凤澈又候了片刻,见杨千秋仍在垂眸思量,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杨先生?”
  杨千秋这才回神,赶紧弃了树枝伸手来扶,“与玉公子一战获益匪浅,一时沉溺思量,怠慢了,怠慢了。”
  玉凤澈趁势起身,“前辈过誉了,在下剑术造诣不及前辈万一,能在前辈剑下走过百招,实在是前辈照拂。”
  二人所言不外乎剑道武学,竟相谈甚欢,到了傍晚,杨千秋硬是留了饭,才放玉凤澈回小小湖。
  玉凤澈回了小小湖,翻捡了当初洛娘送来的木箱,最顶上还搁着那一张角弓,匣子还剩了八个。一一翻过那八个匣子上的名签,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前辈;只是论在公子盟的地位,都在惊云弓之下。照道理,是该去访殊无妄了。
  “既已见过,那便不必再来惊云阁了。”
  声犹在耳啊……
  玉凤澈拿起角弓,轻轻弹了弹弓弦,拨之有声,可见良弓之劲。他不善相弓,只试着开了弓,拼尽全力也只勉力将弓拉满。此弓之劲,可见殊无妄功力一斑。
  玉凤澈只得托檀姑娘将角弓送去了惊云阁,自个儿则另行拜访旁人,总算在端午节前,将该访的人都访了,该送的东西都送了去。
  端午啊……公子盟里头已经有在清月湖里试龙舟了。
  上官澜近水楼台先得月,便携壶提浆坐在窗前瞧着,龙舟共有三艘,其中一艘也不知是哪个木匠的手艺,下了水划不出十丈就要翻,上官澜瞧着乐子笑得收都收不住。
  “今年其实长进了。”殊无妄正盘膝坐在蒲团上,一副墨色广袖着长绳系了负在肩背上,双手正泡在凉水中搓洗糯米,他瞥了眼上官澜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儿,眉梢眼角也不自觉带了三分笑意。
  “可不是,去年也打了三艘龙舟,下水就翻,今年这三艘,两艘已经像模像样,另一艘还能划出十丈,确实长进很大。”话虽这么说着,上官盟主脸上可看不出半分恭维的意思来。
  上官澜乐此不疲得瞧了好一阵,待殊无妄将糯米洗净沥干,解了衣袖,他才不再瞧那份热闹,到案前坐稳,着清水洗了酒盏扣上,另着茶盏斟上放凉了的竹叶茶,“你说江荃怎么就迷上了造龙舟呢?他一个书生,干什么木匠活儿?”
  殊无妄不置可否,只在听得“书生”二字时挑了挑眉。一竹简把河北大恶颅骨敲得稀碎的书生,也算名副其实。
  殊无妄不曾搭话,上官澜也未觉尴尬,只捡了个轻便的话题继续说,“前些时日,我寻着了一把不错的角弓,你用着如何?”
  听得这句,殊无妄眉梢又不自觉地跳了跳。大抵是玉凤澈给他送来的那一张角弓。那角弓至今还挂在弓室之中未曾上手,“没有试弓。”
  上官澜大大地稀罕了一把,“几月前你得了一把好弓,高兴得骑着大骊踏破了我这望湖楼的大门来邀我试弓。这才几日,怎么就转了性情?”
  殊无妄眉尖微蹙,“最近没有功夫。”
  “你啊……”上官澜扬手指着殊无妄笑得打跌,“你说你膈应凤澈便直说,至于把气撒到我给你寻的弓上么?”
  殊无妄凝眉不语,算是认了他确实膈应玉凤澈一事。
  见殊无妄认了,上官澜收了面上笑意,凝眉相询:“凤澈他得了公子令,便能入公子盟,你如何就非得另看他呢?”
  “他是由玉家指引才到了公子盟,背后干系尚未查清便不能不设防。”殊无妄凝眉,说得很是义正词严。
  “你怪我硬留他,又不好对我说,便对他不假辞色。无妄,你以前不这样的。”殊无妄那一番说辞,摆在台面上,确实说得过去,但他对玉凤澈的态度,可不单单是“设防”。
  殊无妄饶是被点明了私心,仍旧不依不饶“事分轻重,自然不能一概而论。”
  “说得漂亮。我留玉凤澈自有我的打算。何况你也知道,南疆玉家往公子盟里送凤澈,是求合作。他们也知道空手套不着白狼,便只能舍不得儿子套不着狼了。”上官澜见殊无妄梗着脖子不愿改观,只得继续劝慰。
  “我知道。”殊无妄梗着脖子答应,这话他已经听过一次。
  上官澜饮罢一杯茶,起身到木盆边上拨弄着尚且湿润的糯米,翻捡是否当真淘洗干净,时不时挑拣出一两根秸秆碎屑,“你看看,你洗过的糯米,就这个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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