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焦虑被疲倦掩盖,谢卿头一点一点打起瞌睡。正在这时,一支利箭射破窗纸,钉在了大殿的一根柱子上。
就在谢卿眼前。
他猛一清醒,惊魂不定地盯着那处,殿外厮杀不断,已是乱了起来。
“弟弟,为何畏首畏尾躲在殿中不肯出来?你是怕了我吗?”外头传来一道声音,极其嚣张,话毕便狂笑起来。
谢卿脸色煞白,知道这是瑞王来了。
他更紧地搂住厉馨,难道今日他们就要死在这里?
盛琸自然也听到了门外的叫嚣。他岿然不动,仍坐着没有起身,脸上表情却已经沉了下来,带上了些许凝重。
他五指紧紧扣着手下的扶手,心中满是不甘。难道天意便是叫瑞王得到皇位吗?那为何又要叫他被册为东宫,战战兢兢做了这么多年的太子?
他倏地起身,像是再也冷静不下去,抽出身侧洪博飞的佩剑,就要往外去。
洪博飞一惊,连忙拦下他:“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外面危险!”
洪统领从小跟着盛琸,是老国公的儿子,太子的股肱之臣。要死他会死在太子之前,要生太子肯定是活到最后的人,他是如何也不会让太子先他涉险的。
盛琸一哂:“如今他都打到门前了,我是死在外面还是死在里面又有什么区别?左右也差不了多久。”
他想出去,洪博飞不让,两人拉拉扯扯僵持在了那里。
忽地,殿门被一脚踹开,外面的人蜂拥而入,太子的东宫破了。
谢卿一手抱着厉馨,一手揽着王寡妇,恨不得三人缩成米粒大小,好叫旁人都注意不到他们。
等叛军将殿内一应内侍亲卫全都控制住,殿外又进来两个人。一个提着剑,满脸猖狂,一个跟在后面,是个白须瘦削的老头。
“盛琸啊盛琸,我们兄弟可算是见面了,真不容易。”瑞王剑上还在滴血,淡色的下摆上也是一片血污,只不知是谁的。
洪博飞警惕地盯着他,挡在盛琸身前:“你犯上作乱,勾结外敌,谋夺帝位,就不怕旦上千古骂名吗?”
瑞王面露讥讽:“你是什么东西,也配与我说话?成王败寇,哪一个开国皇帝的江山不是谋夺前朝皇帝的而来?我手里可有父皇亲笔册立的诏书,名正言顺的太子,只等你家主子一死,这天下便尽归我有!”
“你……”
盛琸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洪博飞,向瑞王走去两步,直直望着他道:“皇兄,你诏书既已到手,父皇现在如何了?”
他不关心自己的安危,现在竟然还有心去管老皇帝如何了。瑞王听得都是啧啧称奇:“他这些年也待你不如何,你倒是孝顺,这会儿了还想到他呢。”他比划着手中长剑,“放心,没死。我既然已经将诏书拿到手,也就不那么着急他死不死了。”
等一切尘埃落定,他将裕安帝软禁起来,对外只说皇帝受了刺激,身体不好了,他代为监国,履行君责。几月之后,再一杯毒酒逼死老皇帝,坐上帝位还不是顺理成章?
“殿下,别与他废话了,快杀了他。”严梁辅催促着。
他右眼皮自早上开始就一直在跳,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就绝无可能回头了。越快杀了盛琸,才好以绝后患。
“急什么?”瑞王满是不以为意,“他这些年踩在我头上没少给我添堵,我总要羞辱够了再将他杀死。”
严梁辅眉心紧蹙,满是褶子的一张老脸越发森然。他还待说什么,忽地瞥见了角落里的谢卿一行。
他目光落在最小的厉馨身上,双眼微微睁大,整个人便都愣住了。
第五十二章
“来者何人?”
镇守长安城城门的守卫早已换成了鲁渝凯的朔方军,这些人只对鲁渝凯完全效忠,连裕安帝都要往后排。鲁渝凯早已在军中下了令,一概闲杂人等不得进出城门,除非有他点头。
城门小兵远远便看到有队伍过来,警惕地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等人走近了,发现他们竟都是犬戎人打扮。
冉元白悠然骑在马上,从怀中掏出瑞王印信高举过头顶:“我乃陇右节度使冉元白,身旁这位是吐蕃大将呼延廷,我有瑞王印信,快放我进去。”
他是冉元白不假,身旁却并非呼延廷。而是穿了呼延廷铠甲,伪装成呼延廷的厉渊。
天下没有永远的敌人,利益相通,目标相同时,就是再交恶的敌人也能暂时握手言和。
厉渊一击击杀呼延廷,帮了冉元白的大忙。纵然两人心里再恶心彼此,在没有解开长安困局前,便还要联手合作。
小兵降下一个小篮,让冉元白将印信放入其中,随后拿着这枚印信去找正在皇城外守门吃茶的鲁渝凯。
鲁渝凯彼时坐在一条板凳上,优哉哉翘着二郎腿,手里正端着一碗茶。
小兵急急奔到他面前时,他茶碗也不放下,随意看了眼那印信,确认是瑞王的信物无疑。他得过严相的嘱咐,知道呼延廷和冉元白都是自己人,大手一挥,便叫那小兵回去开门。
“放他们进来。”
小兵得了令,恭敬退下。鲁渝凯仍旧好好吃他的茶,只等着今日一过坐享荣华富贵。谁成想一碗茶都没吃完,城门口便乱了起来。
鲁渝凯正探头张望,一人跌跌撞撞扑将过来,摔在他面前,嘴里大嚷着:“不,不好了,城门破了,那些人杀进来了!”
茶碗骤然坠地,摔了个四分五裂。
厉渊五岁便进了严府,认严梁辅为父。他的儿子,严梁辅一眼便知,更何况厉馨长得实在很像他爹。
谢卿见严梁辅一步步走向他们,心觉不好,立马将厉馨护在身后,自己挡在了前面。
“厉渊何在?”严梁辅停在谢卿身前,古井一般深沉的眼眸在震惊过后便归于平静,没有再流露出一丝多余的情绪。
谢卿满身戒备,还想装傻:“我不知道你说的谁。”
严梁辅冷睨着他,忽然嗤笑一声,指着厉馨道:“这孩子叫什么?”
“叫……”谢卿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了迟疑,“叫谢馨!”
严梁辅却早已从他这片刻的迟疑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转过身,没有再与谢卿多说一字。
“将这三人带下去,我另有用处。”他冲一旁侍卫道。
瑞王不认识谢卿,也不知道严梁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他问了两句话便要将几人带走,疑惑道:“严相认识他们?”
严梁辅一叹:“这几人或是与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有关。他几年前与我吵了一架,闹着离开了长安,后来人人都说他死了,我却总觉得他该还活着。现在看来他的确活着,还成了家,给我添了个小孙儿。”说罢他做了个深揖,“让殿下见笑了。”
瑞王哪里有空管他的家事,一听和自己无关也就没再理会。
谢卿挣扎着被几个侍卫从地上揪起来就要往殿外带,正彷徨无助时,外面再次响起了喊杀声。
他心头一激灵,那几个侍卫也像是愣了愣,停了手上动作。
严梁辅面色煞变,与瑞王对视一眼,提声问外面的人:“外面怎么回事?”
很快殿外跌进来一个浑身是血的兵甲,颤着声道:“冉,冉大人攻进来了!”
盛琸听闻冉元白来了,脸上霎时不可抑制地露出一个欣喜的笑来。他终于是等到了他的“天意”。而与他相反,瑞王与严梁辅面色一个比一个难看。还不等瑞王发难质问,严梁辅心念电转,不多时便想明白了其中来龙去脉。
他狠狠看向盛琸:“怪不得你总能先一步收到风声,化险为夷,原来是我身边出了白眼狼!”
他怒急攻心,一口气闷在胸口,痛得他两眼发黑。
“他从来就是我的人。”盛琸笑容愈大。
严梁辅还待说什么,一张口却是一大口黑红色的鲜血呕了出来。他怔怔凝视着地上喷洒的血迹,身子晃了两下,软倒在了地上。
所谓风水轮流转,上一刻瑞王还形势大好,下一刻太子便扭转乾坤,这世道便就是让你这样捉摸不定。
瑞王见严相说晕就晕,瞬间没了主意,慌乱起来。
“给我顶住了!快给我顶住!我有父皇诏书,我是储君,只要你们杀了这伙儿乱臣贼子,我……我封你们做大官!”
他自己做着乱臣贼子的事,弑君杀弟,勾结异族,却还要叫嚣别人是乱臣贼子,真乃贼喊捉贼。
盛琸知道这是最好的反击机会,他高举手中长剑道:“援军已至,听我号令,杀出去!”
殿里顷刻便如外面一般乱了起来。
架着谢卿的侍卫很快被太子的亲卫扑上来击杀,王寡妇被溅了满头满脸的血,不受控制地惨叫起来。
谢卿颤抖着一把拉起她,将她拉到了暂时安全的角落里。
厉馨再如何乖巧懂事到底是个奶娃娃,从刚才谢卿与侍卫拉扯时便呜呜咽咽哭起来,现在更是哭得直打嗝,脸埋在谢卿肩窝处不敢抬头。
谢卿自己也慌得不行,却还要分出神安慰两人。
“别怕,别怕,援军来了,我们很快就会得救的。”虽然他也不知道落入太子之手和落入严相之手哪个更糟糕。但他们现在俨然就是湖上的浮萍,只能随波逐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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