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你吧。”话毕他下了软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冉元白的帐子。
冉元白敲击几面的动作一停,对着呼延廷离去的方向露出一抹冷笑。
第五十一章
七日前
马蹄声声,一匹沾满泥土的骏马驮着厉渊由远及近而来,忽地那马身一抽,两蹄弯折,竟就哀鸣着倒到了地上。
厉渊就地一滚,撑着地半跪起来,刀就支在身前。
他也已是满面风霜,不知多久没有休息了,下巴上长出了短硬的胡渣,眼里爬满了血丝。但他还不能休息。
他回头看了眼口吐白沫的坐骑,按了按胸口,隔着衣物确定了盟书的存在,接着脚下不停,轻功跃起,以树杈为落点,继续朝着长安方向而去。
三日前
“就地扎营!”
冉元白不断将假消息传回长安,以蒙蔽众人耳目。而他自己则率领大军跟在呼延廷后面,做出一番紧咬不放的激战假象。
两方打打停停,过家家一般眼看就要到达长安。
是夜,吐蕃军众人沉睡之际,冉元白端坐帐中,闭目安神,忽地他帐门被从外挑起,张素一身寒甲步了进来。
“大人,二十里之外果然有一处水源。”张素抱拳道,“大人真乃料事如神。”
冉元白等了一夜的消息,虽说本就无比笃定,但听张素这样说仍是心情大好。
“这大誉哪有一个地方是我不知道的?”他唇角微勾,语气狂妄,偏生说的在理,叫人无可反驳。
张素道:“昨日和今日都没有经过水源,按脚程,明日路过那处湖泊时应该正在傍晚,呼延廷必定要下令全军在那湖边扎营。只要提前将软筋散下在水里,等他们升火做饭,便可全都吃进肚子里。”
冉元白假情假意与呼延廷周旋,绕了一大圈便是等着这一刻。
“好。”他拇指摩挲着腰间的宝剑,漆黑的眼眸半眯起来,“传令下去,都给我打起精神,是死是活在此一役。拦不下呼延廷,他们的妻儿姊妹以后便是犬戎人的猪狗。”
张素浑身一凛,下颌绷紧着:“是!”
翌日,如冉元白他们猜测的一样,呼延廷路过那个湖泊时已是即将日落。那湖并不如何大,更像个水塘。他下令全军在湖边扎营,没多久吐蕃营地升起了炊烟。
冉元白跟着在湖泊另一头扎营,并不取水,炊烟照常升起,却是为了迷惑对方。
子时一到,早已准备多时的陇右军一个个雄狮一般扑进了吐蕃营地。
昨日还是盟友,今日便翻脸无情,要他们拿命过来。
吐蕃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到号角吹响,一个个头晕眼花,身子重的无法从地上起来,这才知道是中了冉元白的计。
只是此刻早已为时已晚,冉元白带领陇右军冲进吐蕃营帐,局势倾泻而下,根本无可挽回。
在一片杀声中,冉元白持剑不停寻找着主将呼延廷的身影。忽然,他见前方几人护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骑到马上,像是要逃。
他飞身追去,被呼延廷的心腹舍命留了下来。
冉元白落到地上,不得不挥剑与那几人缠斗。
“奸诈的誉人!我杀了你!”吐蕃勇士恨极了他,手持一柄大刀便往他身上招呼。
冉元白冷笑一声,脚尖踏在刀背上,旋身一剑刺穿对方咽喉,干净利落,毫不手软。
其余几人被他震慑,在很短的时间内竟没有一人再涌上来。直到冉元白甩去了剑上的血,火光映照着雪亮的刀身,闪电霹雳一般落在众人眼里,那几人才醒转过来,嘶吼着一涌而上。
冉元白急着去追呼延廷,若不杀他,这一切便都是白费,实在没空与这几人纠缠。
“张素!”他高喊一声,两剑随即送出,伤了一人胳膊,抹了一人脖子。
张素就在他附近,很快清开道路到了他身边。
“大人!”他一到,便替冉元白挡去了诸多攻击。
“拦住他们,我去追呼延廷。”冉元白并不管他拦不拦得住,话一出口,他人便已经转身往呼延廷逃窜方向追去。
他随意拉了匹马冲进黑暗,杀伐声越来越远,月色下只有他手中长剑散发着凛凛寒光。
他追了一段路,不见呼延廷身影,心中愈发急躁。
夹紧马腹,不断用剑身拍打马臀,又行了一段,冉元白眼前一亮,终于是发现了前方在逃的呼延廷。
他心中大喜,扬声冲对方道:“呼延廷,你逃不了了,还不束手就擒?”
“无耻誉人!”
冉元白下得是最厉害的软筋散,据说一滴便可药倒千人。然而呼延廷显然是没吃下多少,虽然身上有些无力,一杆长枪却也抡得虎虎生风。
他见冉元白追到了身后,一枪猛地刺出,直击其头面,若非冉元白躲得快脑壳都要被他戳烂。
冉元白冷笑道:“这叫兵不厌诈!”
他用的是剑,叫枪短上不少,马战并不有力,正寻思着怎样才能将呼延廷打下马,对方一枪便又戳了过来。
冉元白一惊要去挡,却发现呼延廷要杀的并不是他,而是他座下战马。他再要去拉开距离已是不及,那马当胸被戳了一枪,当即便嘶鸣着抬起前蹄将冉元白甩了下去。
冉元白半空使出腰力,腾转挪移一番,稳稳落到了地上。他停也不停脚尖踏地,如离弦之箭般又冲了出去。
这些日子以来,他虚与委蛇,假意逢迎,不过是要将呼延廷更万无一失地斩于剑下,好破了严相和瑞王的局。若临到头了再让人逃跑,他如何甘心?
他紧追不放,呼延廷也是策马不休。便在这追逐之中,忽地一道身影自侧旁大树上猛扑而下,仿若饿虎扑食一般将那呼延廷结结实实扑到了地上。
冉元白脚步一刹,惊疑不定,以为是深山野林遭了猛兽。
呼延廷毫无准备下背部狠狠撞到地上,霎时背脊剧痛不已,咳出一口鲜血。
他还处在震惊中,全然反应不过来,来人便巨力扼住他的咽喉一刀捅向他心肺。
呼延廷瞳孔紧缩,情急中握住滚落在旁的长枪,意图将枪头刺向那人脖颈。他刚一碰到枪杆,嘴里便发出一声细碎的痛嚎。再看他手,腕骨已是被一柄长剑刺穿。
剑身穿过他皮肉钉在地上,剑柄处的杏叶白玉轻轻摇曳,在月色下显得无比冷冽和清幽。
三管齐下,呼延廷的挣动逐渐消失,最后一动不动地咽了气。
冉元白走近尸体,从地上拔出自己的剑,在呼延廷的衣物上擦了擦剑身上的污物。
“你怎会在此?”冉元白冷眼看着那缓缓自地上起来的男人。
对方许是刚刚剧烈动作过,喘息还有些猛,唇齿微张着,露出他好似野兽一般的犬齿。深秋寒夜,他吐出的呼吸都像是白雾一般。
“……厉渊。”
现在
长安被围,危机重重。
一名太监跌跌撞撞奔进殿里,跪到了盛琸面前:“殿下,瑞、瑞王和丞相已经攻进来了,此外城外十里处来了一支队伍,瞧着……瞧着像是犬戎人打来了!”
盛琸本还有闲心逗弄厉馨,闻言将孩子放到地上,轻轻将他推到了谢卿身边。
谢卿一把抱过厉馨,吊在嗓子眼附近许久的心这才稍稍放了回去。
只是他还没安心多久,就回过味来太监的话是什么意思。
内有瑞王图谋造反,外有犬戎人虎视眈眈,这是内忧外患,长安要失守了啊!
他赶忙去看太子,却发现对方脸上一派平静,很有种临危不乱的镇定。
盛琸注意到了他的盯视,从他表情里读懂了他未出口的话,微微一笑道:“如今急也是这样,不急也是这样,那何不坦然一些?”他弹了弹自己的下摆,“真要死也能死的好看些。”
谢卿抱着厉馨的双臂隐隐颤抖着,一点也不想坦然赴死。
他还没见到厉渊,还没等到他回来,如何就能去死?再者,他就算要死,厉馨也是决不能有事的。
他不在乎死的好不好看,他只要活着,就是难看也要活着。
“太子殿下,您这是要坐以待毙吗?”
“坐以待毙?”盛琸似觉得好笑,“不,我说了,我这是在等一份天意。”
谢卿见他言谈如常,不像是疯了的样子,可为何净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盛琸见他疑惑,又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人,定当是为我努力了,剩下的可不就是看老天了吗?”
这话没有替谢卿解惑,反而是让他更迷糊了。
这一大帮人安安静静守在殿里,努力什么,谁在努力?这太子难不成还有后手?
此后盛琸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收到外面传回的消息,而谢卿则抱着厉馨与王寡妇窝在殿宇一角,茫然地等待着对方口中的“天意”。
“娘娘,爹爹什么时候来?”厉馨玩着谢卿的手指,突然问他。
谢卿垂眼瞧着他浓密的睫毛以及秀气的鼻尖,怜爱地亲了亲他的发旋。
“很快了,馨儿乖,你爹一定会来救咱们的。”
他觉得怕了,就会去想那日厉渊在他耳边的承诺。想着厉渊从未骗过他,又想到厉渊很厉害,总是能在危机关头赶到,便也没那么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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