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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 (边想)


  他取过桌上的金疮药,替盛琸小心翼翼地处理起伤口。他是经常受伤的人,处理起刀剑伤要比笨手笨脚的宫婢利落许多,直到他包扎完替盛琸拉上衣服,盛琸都没觉出疼来。
  冉元白将药放回托盘,正待退后,受伤的那只手便被盛琸轻轻握住了。
  “阿元,你要为我平安回来。”他将五指插进对方的指缝,再拉到自己面前于指尖落下缱绻的一吻。
  冉元白眼睫微微颤动着,那点轻柔的痒意从指尖一路蔓延全身,让他忍不住想要缩回手,又实在很舍不得。
  他动了动指尖,去碰盛琸的唇:“我会的。我要活着护你一辈子。”
  面对如此深情,盛琸并没有马上做出回应。他直直望住冉元白的双眼,手上一用力,将人拉进了自己怀里。
  冉元白浑身战栗着,已是忍耐不住先一步吻住了盛琸的唇。
  两人于烛火前情动难分,一双影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融了又分,分了又融,真真是一团暧昧。
  翌日晨曦微亮,冉元白未惊动任何人,无声无息带着兵马离开了长安。
  谢卿睡了一天加一晚,天不亮就醒了。睁开眼见厉渊还在睡,一只胳膊压在他腰侧让他动都动不了,便只能一直维持同一个姿势。
  厉渊有粟特人与汉人的血统,眼睫同厉馨一样,都是极长极浓密的。谢卿无事做,只好一样样分析起了厉渊的长相。
  眼睛一定是长得像他娘,但下巴线条倒挺像汉人,嘴唇……是介于两者之间。
  谢卿伸出手指去摸厉渊的双唇,从嘴角滑到唇峰,再到轻抿的唇线,玩得不亦乐乎。忽然,那双唇的主人似是不耐他的骚扰,挣扎着睁开了双眸。
  半阖的眼瞳带着一点琥珀色,谢卿感到指尖的湿热,忍不住又往里面挤了一挤。
  厉渊不知是睡迷糊了还是有意报复,视线上抬,盯着他憋笑的脸看了半晌,竟是一口咬了上去。还不是开玩笑小打小闹的咬,是货真价实,结结实实的一口。
  谢卿眨了眨眼,随后发出了整座别馆都能听到的尖叫声。
  “姓厉的你给我松口!!”
  用早膳时,王寡妇看见谢卿手指尖上用绷带包了起来,还打了个结,有些担心地问道:“手是怎么了?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厉馨坐在她怀里自个儿用勺子勺着碗里的粥吃,吃得脸上桌上都是饭粒不说,也吃得十分用心,丝毫不受外界影响。
  “被狗咬了一口。”谢卿将饼撕成小块泡进羊汤里,说话间没好气地瞪了眼一旁的厉渊。
  厉渊跟没听见他的诋毁,给厉馨夹了筷子小菜,自顾自呼噜噜吃着粥,也不去搭话。
  王寡妇皱眉道:“是溜进来的野狗吧,你当心着些,下次见到别去招惹。”
  她见厉馨吃得差不多了,打了声招呼便带着孩子回屋里了。
  没多会儿,门外小厮进来通报,说馆外来了个人要找谢卿。
  谢卿一听都愣了:“找我?叫什么名字?”
  他心中忐忑,想着长安离安北也不远,难不成这儿也有他以前的老熟人?
  小厮道:“那人说自己叫牛煜。”
  谢卿这下是真的坐不住了,一下站了起来。
  他一直担心牛煜安危,不知对方是生是死。虽说认识不如何久,但到底也是为了送他回巫州才会遇险,要是真有个好歹,他以后怕是没脸见哥舒柔了。
  “快,快让他进来!”
  小厮领命去了,没多会儿身后跟着人又进来了。来人一脸憨厚,黝黑皮肤,果然是牛煜。
  谢卿高兴的简直都要落下泪来:“牛大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牛煜挠挠头,笑得腼腆:“这句话该我说才是,是我没用,没保护好你。还好有位老伯救了我,我这才能来寻你,看到你们都没事我就放心了。”
  谢卿觉得是自家连累了他,才害他受那样重的伤,因此对他十分客气。亲亲热热拉人坐下,还让小厮又添了副碗筷,万分殷勤地招呼着对方吃了顿早饭。
  牛煜一路寻着各种蛛丝马迹赶到长安,倒真是饿了,吃相比厉渊还要豪放。
  吃完饭,他拍了拍鼓胀的肚子,满足地喟叹出声。
  接着,他想起还有正事没问:“对了厉兄,不知我师兄和师妹如何了?”
  谢卿既然安好,厉渊也平安将盟书送到了太子手中,那木晨光和哥舒柔是不是也安全回罗伏州去了?
  “我们盗取了盟书,杀了吐蕃皇子赤多赞,吐蕃大巫怒而攻打六诏,我离开时两方正激烈交战,木兄与哥舒柔亦在其中。”未免牛煜过分担心,他隐去了哥舒柔左眼受伤不提,“太子已经下令派剑南军援助六诏,两地离得不远,三四日便到,相信这一战很快就能见分晓。”
  牛煜点了点头,压下心中的担忧。
  这样正儿八经的话题,谢卿一向是无所适从的。特别是听厉渊讲他是怎么拿着盟书从六诏一路到的长安,再与冉元白碰到了一起,谢卿就更是不爱听。那会让他紧张,也会让他后怕。
  他随便找了个借口,留牛煜与厉渊两人在屋里谈话,自个儿出去了。
  他从王寡妇处接回馨儿,说要带他去外面逛逛。
  “被关了个把月了,带他外面透透气去。”谢卿道。
  王寡妇有些不放心:“这才刚乱过,外面会不会不太安全?”
  “没事,就附近走走。”他们住的别馆是给别国使节觐见时候住的,就在崇仁坊,离皇宫很近,治安也好。
  他一路抱着厉馨出了门,没有走远,就在左右玩耍。
  崇仁坊多旅社客栈,来往游人众多。前几日长安城主道戒严,东西市关闭,大家只能挤在坊中消磨度日。两日一过,戒严解除,坊门口便挤满了要出坊的人。
  谢卿远远看着,啧啧称奇:“要说怎么是长安呢,朱雀街上血都没冲洗干净呢,大家已经要过回自己的日子了。”
  他正出神,那头厉馨小短腿一蹬,将一个皮革制成的小小蹴鞠球传到了他脚下。
  谢卿没控制好力道,一脚将球踢歪了,那球里装着充满气的猪尿泡,力气大些就能滚很远,朝天一踢都能与飞鸟并肩。他眼睁睁看着那球滴溜溜滚远,最终停在了一人跟前。
  那人穿着斗篷,戴着兜帽,除了从斗篷下露出的鞋面是洁净的白色,其余皆隐藏在一片阴影中。而他身后跟着一个更为高大的身影,也是同样打扮。
  谢卿正要道歉去捡球,对方弯下腰,拾起了那只皮球,冲他拉下了兜帽。
  “九郎,是我啊。”
  清秀白皙的长相,文文静静的气质,带着读书人的斯文,那竟然是杨庭萱。


第五十五章 (完结)
  皇城之外悬着面巨大的登闻鼓,凡有冤想诉、有状相奏者,都可扣响巨鼓,呈上案情。而一旦有人击鼓,主司需立即受理状纸查明情况,否则日后彻查下来便要连主司一同获罪。
  近日长安出了两件大事,一件是瑞王造反案,还有一件便是和这登闻鼓有关。
  今年早些时候也因谋逆获罪的杨晋杨太府,原本有一后人逃亡在外,这日却悄无声息回到长安,手持血状敲响了登闻鼓。要诉自家冤情,还自家公道。
  杨太府一案,由严梁辅揭发,又由他督办,连那杨府几十口人的身后事都是他亲自划批的去处。杨晋为官素来清廉,直言敢谏,与严梁辅两相争斗,为敌多年。原就有许多人不信杨晋会做那等大不敬之事,如今严相自己因谋逆获诛,杨晋当初的案子便更可疑了。特别是杨家女还曾是太子妃,若非太子真神庇佑早一步与那杨家女合离,这谋逆大案就要牵扯到太子头上。要是此事能成,严相或许都不用和吐蕃结盟就能将太子从东宫御座上掀下来。
  一时长安众说纷纭,都等着看京兆尹要如何审理这件案子。
  “太子亲自过问,命大理寺卿冯大人定要查明案情还杨家公道。冯大人让我静心等消息,说这案子牵扯颇深,要与瑞王谋逆的案子合在一起,怕不会那么快定下说法。”杨庭萱仰头喝干杯中酒液,舒爽地叹了口气,脸上很快浮起两抹微醺的红晕,显得他气色极好。
  朗月当空,风徐星稀。长安城主道虽然宵禁,崇仁坊内却还很热闹。
  别馆附近有家“庆祥楼”,酒菜味道极好,还有胡姬助兴。厉渊、谢卿、杨庭萱再加上千机门的一对师兄弟,夜晚便上了这庆祥楼,吃酒说话,预祝杨家终是沉冤得雪。
  杨庭萱此次来京主要便是要洗脱杨家的冤情,沈千雪算无遗漏,说是差不多可以上路了,到了长安真的就万事已休,尘埃落定。一切井然有序,时间正好,便像是冥冥中有一只素手拨弄着棋盘,将他们这些棋子各就其位,各显神通。
  “沈门主还真是活神仙啊,这都能算到。”谢卿浅酌一口酒液,将一粒花生丢进嘴里。
  “太子命星璀璨,重拾辉煌,我都能看出来,我师父当然也能算出来。”楚向道,“杨家不能蒙这不白之冤,杨公子年纪尚轻,也不该总是过这样东躲西藏的日子。”
  杨庭萱毕竟是个读书人,从启蒙到如今,少说也读了十几年的书。之前他是戴罪之身,一肚子学问无处用,日后注定不会有大作为,最多也只能在山上教教那些千机门的弟子孔孟之道。而要是他能为他们杨家平反,他便可以以清白之身科考入仕,将他多年苦读发扬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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