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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常引 完结+番外 (卫十七娘)



一时满殿沉寂。

李玚端坐于御座上,冷淡地看着阶下的宰相,许久冷冷一笑,将手中的一份奏疏掷了下去:“诸位相公也瞧瞧罢,凉国长公主一介女子,尚且对冯昭辅的罪过恨不能啖其肉,怎么满朝臣子,便对他如此惧怕么?”

崔承祖几乎要教李玚惹得笑起来——他可是亲自领教过李祁脾性的。好歹他多年为官,险险板正了面色,极敏锐地从李玚的口气中探出几分事情的分寸,遂深吸一口气,越众而出捡起那份被李玚掷下的奏疏来。

看那奏疏前崔承祖只道那奏疏上是李祁斥责冯昭辅之言,因他明白李祁的为人,便也不觉如何,可他仍旧错看了李祁,也高看了自己。崔承祖将那奏疏看至一半便已是两股战战,再不敢往下看,膝盖一弯几乎要跪下,幸而教身侧的人拉住了。

他正要慌忙道谢,手中的奏疏已教那人稳稳地抽走,耳畔还听见那人带着和煦的笑意向他白道:“崔相公也太沉不住气了,什么事值得这样慌张起来。”

却是从开始到现在一言不发的中书令谢洵。

崔承祖惊诧莫名地望着谢洵只淡淡地扫了一眼那道奏疏,然后就见他微微挑了挑眉,便再无旁的反应。

见此,崔承祖几要怀疑他早看过那份奏疏,不由更是惊骇。谢洵却将那奏疏递给了张夷则,向他笑道:“张相公掌刑,该瞧瞧这样的罪过,该如何判罢。”

张夷则适才见了崔承祖的反应,自知那奏疏上定有使人惊诧之言,心下好奇便接了过来,读罢手指一抖,结舌道:“邢国公这样大胆。”

这话倒是真心。

那奏疏上并无闲话,李祁不善文章,写起奏疏来亦从不曲笔,那份奏疏上将冯昭辅隐瞒息国大长公主李兕的事件写得分明,再无缓和余地。旁的也就罢了,李祁在奏疏末尾,又着意添了一句昔日她与太后冯言的对答,张夷则等人自然不敢提。

谢洵微微一笑,开口叹道:“是呢。邢国公这样大的胆子,圣人明允,凉国长公主大义,方才不至息国大长公主含冤而去,张相公说是不是呢?”

张夷则滞了滞,心上转了许多念头,最后咬牙道:“启奏圣人,臣以为邢国公与凉国长公主各执一词,实在难辨真伪,况且邢国公与凉国长公主皆为圣人至亲,臣不敢妄断。”

“张相公说得很是,谢相公莫要迫他。”李玚笑吟吟地道,“既然皆为朕的至亲,朕竟也不好说甚么,这案子,便交给谢相公来审罢。无论结果如何,朕都照准。”

谢洵一怔,显然不意李玚作此语,垂眸一想便立时明白过来,不由冷笑,拱手道:“臣遵旨。”

自这日李玚召诸臣入紫宸殿问策,最后也没能商议出一个妥善的法子,索性便全部照准了谢洵的主意。谢沁如何不知李玚的打算,却不曾推拒,接着便示意崔承祖寻人将往日的铺排端到明面上来。

张夷则族侄名唤张广,任职于京兆引,被以构陷朝臣的罪名参奏下狱的那日谢洵正在府内莳花。张夷则大约是知道张广因何下狱,已告病三日闭门不出。李玚似是乐见其成,便由着三司推事,然则往后的事态便渐渐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过去。

张广原本被参奏的罪名是卖官鬻爵,三司得了崔承祖的授意,先是问出了居摄元年谢洵被黜落时御史所奏罪名的起源,而后为求减罪,一个因便理所当然地种出了诸多果。

第一个被查出来的是居摄元年的科场营私舞弊,事情传到中书门下的政事堂,谢洵饮了口茶,向来人缓缓道:“当真是牵一发而头为之动,拨一毛而身为之变……告诉三司长官,教他们再问问,只怕还有。”

来禀的官人应声,却不告退,抬头看了眼坐在谢洵身侧的杨公赡。谢洵心下微微一动,转眼向杨公赡道:“太傅以为如何?”

杨公赡默然片刻道:“再去问问旁人罢。”

“先生凡事力求稳妥,学生是省得的,只是怕过犹不及,便未必佳了。”谢洵改换了称呼低声劝道,“前日圣人动怒便是这个道理,此番朝中出了这样的事,实在非我大楚之福。”

乍闻谢洵称他先生,杨公赡还未从中咂摸出什么旁的意味便已然笑出声来:“谢相公这是怎么说,不过几日授课,委实担不起这一声先生,倒觉得惶恐。”

谢洵只当听不出他的讥诮,面上仍旧带着和煦的笑,这样看去竟是有些旧时冠绝京华的风度,且他将姿态放得很低,恳切道:“先生这样的称呼若是还分授业时日短长,又何来一字师的故典?学生虽鄙陋,却不敢忘恩。如今兹事体大,圣人既已将这事交给学生去办,学生是万万不敢有负圣恩的,还请先生怜惜学生区区,不要阻拦了。”

那来禀事的官人原本亦是杨公赡门下,行事便下意识地要多问过杨公赡的意思,却不想引来二相之间这样的争执,不由唬得怔了,他虽瞧着谢洵面上在笑,却知道此番争执是自己的举动挑起的,不由暗自落了冷汗。

兀自恐慌时他蓦地听见杨公赡道:“便按着谢相公的意思去说。只一样,谢相公既这般善体圣意,愿为圣人解忧,便一道去三司,听一听那三司的推事罢。只不知谢相公意下如何?”

谢洵怔了怔,继而自眼角攒出几分似真似假的笑意:“凉风起天末,只望那三司衙门里的秋水多一些,好借来扫一扫这燥热便好了。只是有前车之鉴,学生又素来胆小,心里实在害怕得紧,不知先生愿不愿意同学生一道去,也免下许多不放心。”他这话说得实在坦诚,反倒让杨公赡微微悚然,却见谢洵向那来禀事的官人淡淡地道:“可听见了?”

那来人半晌不闻杨公赡的回应,早已颇有些两股战战的形容,抬眼看向杨公赡时已然带了真实的恐惧。杨公赡认得这人,记得他性子软弱,却很温平,故而纵然恼怒,却也只得强自按下,颔首应了。

李玚原本并不打算深究这些琐碎小事,只想着借此次审理冯昭辅一党,教谢洵与朝中诸人为敌,尔后再由自己出面做他的靠山。个中缘由他自然知道瞒不过谢洵,也从未想过要瞒他,谢洵这人是最不肯吃亏的,杨公赡当中讥讽谢洵的事既能传到紫宸殿,未必不能传到别处,李玚一时竟有些好奇谢洵要如何应对。

可李玚尚未见到谢洵的应对,太后冯言的旨意已然从南内传到东内。

来传旨的竟是宋青衣。

李玚很快便换了衣衫,登车至南熏殿见冯言。

冯言第一次教人挑开帘幕,从榻上下来,坐在李玚的对面,将手中的一串紫檀珠撸了下来,轻轻一笑:“听说阿爻教中书令谢子望去审张夷则的族侄,却教郇弼去审你舅舅?”

“阿母不必多说,郇弼乃社稷臣。”

李玚说完似乎自己也觉得这话说的过了,便走至一旁亲自动手换了那博山炉内宫人调制的苏合香,一面回首道,“听闻有个云韶院的内人曾频繁出入南熏殿侍奉,很得阿母的喜欢。既如此,竟不如将她调来。”

冯言闻此几要冷笑出来,背身向内咳了两声勉力平息了急促的呼吸方缓缓道:“阿爻,你可还记得‘爱敬尽于事亲,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所指为何?”

“此天子孝也。”李玚收回手去,仍旧背对着冯言,静静开口语调轻柔,“幼时承教于独孤皇后,万不敢忘。”

冯言轻轻叹了口气,将一个鹦鹉纹海棠五瓣银盒取出。那盒子打开后便有一股清冽的冷香散出,凝神间冯言也不由心下一软。她看着青年的背影,恍惚间忽有石火将灭之感,不由真正缓了神色低声道,“阿爻,你过来。”

李玚闻言回身却不上前,只卷起衣袖弯了弯唇,露出了一个待笑不笑的神情:“独孤皇后昔日所教虽不敢忘,朕却也没能做到。先悖德而后悖礼,此皆非帝王事,朕也教人惩戒过了……但朕疑惑的是,既然你早知道先帝永圣年间的旧事,为何如今最后一人都被朕处死了,阿母还是缄口不言,难道是怕朕再做出那枉顾人伦的事么?”

说这话时他想起先悖德而后悖礼的话是冯言昔日所言。那时未及弱冠的少年人面色还是不能掩饰的乖戾,还带着一点刻意做出的委屈:“不爱其亲而爱他人,不敬其亲而敬他人,原来阿母是这么看我的。可我爱之敬之的那人却只觉得我不仁。”

不知此时冯言是否也因为想起当日情状面色才隐隐发青,但她最后也只是微微一笑:“既然先朝余孽此时皆已伏诛,你又在担心什么呢?阿爻,你得上天福泽得以太子之身践祚,那留下来的所谓余孽……是你的舅舅啊。”

李玚冷冷地看了宋青衣一眼,然后摆手向外间仍在奏箜篌的杳娘道:“都下去。”宋青衣很快便禀退了殿内诸人,冯言仿佛知道自己的孩子将要出口的话一般起身整衣,苍老的面上渐渐显出一缕微笑,她轻声道:“阿爻,你终于耐不住了么?”

李玚待要露出个冷笑,半晌终于平静道:“阿母安坐水月道场,可已经度一切苦厄?若果真如此,大可不必在意尘网中事。商汤有言道‘尔不从誓言,予则孥戮汝,罔有攸赦’,我虽身不能至,却实心向往之。由此及彼,先帝没能做到的,阿爻却是愿承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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