绰漫原本觉着,她只要正大光明地嫁给孟桓,一切便迎刃而解,什么宋芷都不在话下,没想到孟桓为了区区一个汉人,还是男人,竟这样羞辱她。
“赐婚的旨意是你求的吧?”孟桓问。
绰漫抬起下巴,道:“是我,怎么?你要果真不愿,怎么不抗旨呢?”
“不敢抗旨,娶了我,却还想跟宋芷藕断丝连,你可真够无能的。”
“哈济尔,”绰漫伸手去拿那幅画,“你想继续把宋芷养在府里,我不反对,你想再养十个八个小妾男宠,都可以,但我是你的正妻。”
孟桓握得紧,绰漫没有拿动,她气愤得咬牙,“你得将我当做正妻来看待。我不是那等好欺负的弱女子,你若继续这样苛待我,我可不会对你客气。”
“松手,”孟桓说,“别碰这画。”
绰漫眉头一横,恍然明白过来,讽道:“是宋芷送你的,是吧?所以看也不许看,碰也不许碰。”
“松手。”孟桓重复,他没有正面回答绰漫的话,无疑是默认。
绰漫更恼:“区区一个男宠,你凭什么这么宝贝他?”
“住嘴!”孟桓一个掌刀砍在绰漫手腕上,趁她吃痛时,将画收回来,冷冷道,“他不是你可以评价的。”
绰漫的手腕红了一块,她没料到孟桓竟然敢对她动手,刚想反击,孟桓已经拿着画转身出了门。
“哈济尔!”绰漫气急败坏,“你给我回来!”
门口的婢女看到孟桓沉着脸大步走出去,又听到绰漫的声音,诧异地向里望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让绰漫忽地收了声。
她与孟桓之间的事绝对不能传出去。
否则岂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爱赤哥知道孟桓对他不好,说不定会出手警告孟桓,甚至于打击孟桓。
这是不行的。
孟桓一路黑着脸,步履匆匆地往宋芷的房间跑,越往那个小院儿去,门庭越是冷清,到宋芷房门前,已是门可罗雀。
锦明孤零零地站在门口,派来看管宋芷的侍卫丫鬟都倦怠得很,七倒八歪地守在那里。
“少爷!”看到孟桓过来,脸色难看得要命,锦明吓了一跳,连忙屈膝行礼,“您怎么来了?”
孟桓瞥了她一眼,脚步顿在门口,临了竟然有些不敢进去。
……宋芷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作这幅画的呢?
他一定恨死自己了。
“……他近来,怎么样?”良久,孟桓问了一句。
锦明怯怯地抬眼打量他,想了想,如实说:“不大好。”
“先生病了,又一直不肯看大夫,前几日咳血了,这几日又吃不下饭……”
锦明话没说完,里头又传出宋芷一声急过一声的低咳。
病中的人像是极力在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不肯让外面的人听到,但这哪儿是压抑得住的?
门倏然被推开了。
孟桓拿着画站在门口,犹豫了一瞬,才抬脚走进去。
到里间门口,孟桓看见了窗前坐着的瘦削身影,打翻了的颜料弄污了画纸,宋芷一手捂着嘴,一手扶着桌子,咳得腰都弓了起来,脸色涨得通红。
看着便叫人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我回来了,谢谢没有抛弃我的小天使们
第119章 君子偕老一
刹那间,孟桓恍然惊觉,他怎么又瘦了这么多?
他怎么……看着那么憔悴?
孟桓快步走上去,将画搁到一旁,一手揽着宋芷,一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
直到宋芷咳出一口殷红的血,孟桓才倏然变了脸色。听到锦明说是一回事,自己亲眼看到是另一回事。
“子兰!”孟桓吓得手足无措,把画的事情都抛之脑后了,一边用袖子替宋芷擦嘴角的血,一面问,“你怎么样?”
“叫裴雅!”孟桓转头厉声道,“快,去把裴雅叫来!”
“是!奴婢这就去!”锦明也吓得花容失色,一转身就冲了出去。
“征南……”咳了血后,宋芷才喘过气,轻声道,“……我没事。”
孟桓瞪着他:“没事?这还叫没事?”
宋芷苦笑,无奈道:“你才成亲,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不规矩,你闭嘴,不许说话!”孟桓将他拦腰抱起,大踏步走到床边,才轻轻将他放下,盖上被褥,掖好被角,心疼不已,“你自己的身体,怎么半点也不知道爱惜?非得把自己折腾死了才甘心么?”
宋芷抬眸看着他,孟桓脸上的担心不是作假,可他已经没有心力来回应。
“我想跟满儿一起回兴顺胡同。”宋芷说。
孟桓的神色僵了僵,想帮宋芷擦汗的手顿在半空,又若无其事地垂下来,替宋芷拭去额角的冷汗,低声道:“你先养好身体再说,现在病成这样,不许说这些。”
宋芷不依不饶:“那我病好后,就可以回去了么?”
孟桓皱眉,没有说话,可很显然,他是不想答应的,岔开话题:
“锦明说你前几日咳血了,你也不知找大夫看一看么?”
宋芷明知孟桓不肯让他走,情绪顿时低落下去,轻轻道:“府里人都忙着,不想添乱。”
“胡闹,”孟桓说,“身体是最重要的,怎么能叫添乱?你就这么拖着,病越拖越严重,才是添乱。”
宋芷说:“你嫌我添乱么?”
孟桓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胡说什么?”
孟桓低下头,用额头贴着宋芷的额头,没发烧,倒是发冷,“是不是病糊涂了?”
宋芷说:“病糊涂了你就让我走吧。”又说,“但孟将军家大势大,若是执意想把我留在这里,羞辱我,宋芷却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受着了。”
“将军,”裴雅出现得恰是时候,他拎着药箱,一瘸一拐地向孟桓行了礼。
“快过来,”孟桓招手,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看看子兰怎么样了。”
裴雅跟宋芷也算老熟人了,宋芷至元十八年秋住近孟府,如今至元二十三年春,近五年时间,裴雅诊治宋芷的次数比孟桓还多。
他仔细打量了宋芷的神色,查看了眼白、舌苔,把了脉,又询问了一些具体症状。
“子兰怎么样?”末了,孟桓问。
裴雅看了孟桓一眼,他知道孟桓近日大婚,也知道宋芷和孟桓的关心,出于医者仁心,裴雅如实道:“依草民之见,宋先生主要是心病。”
心病,宋芷能有什么心病?自然只有孟桓。
这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孟桓,宋芷是因他而病了。
“怎么治?”孟桓皱眉问。
“将军莫非不知道,心病还需心药医么?”裴雅说。
话虽如此,裴雅还是给宋芷开了方子,助他调理身体,药方里加了些凝神静气的药材,助宋芷安眠。
裴雅能看得出来,宋芷想来许久没睡过好觉了。
宋芷喝了药后不久,便困了,懒懒地不想搭理孟桓,便闭着眼,面向墙的方向。
孟桓在他床边坐了一会儿,等到宋芷睡着后才离开。
把宋芷留下来是一个错误吗?
他该放他离开吗?
……
孟桓去见了白满儿。
白满儿自从到孟府后,便成了个闲人,府里丫头小厮们因了宋芷的缘故,对她没什么好脸色,这丫头倒也不自怨自艾。她不能经常和宋芷见面,便时不时悄悄地去看宋芷。
孟桓去时,白满儿在绣一个荷包。她见到孟桓,也没有行礼,四平八稳地坐在那里,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你来干什么?”
孟桓是看在宋芷的面子上,才没把她赶出去,自己拉了张椅子坐下,扫了一眼白满儿在绣的荷包,问:“送给子兰的?”
白满儿横了他一眼:“与你何干?”
孟桓说:“当然有关,要是送给子兰的,我保证你送不出去。”
白满儿气得牙痒痒,说实话,她可以说是恨孟桓的,因此语调阴阳怪气:
“孟将军出身高贵,又身居要职,现如今娶了个更高贵的千金小姐,权势滔天,自然想做什么做什么。”
孟桓不至于跟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淡淡问:“你想回兴顺胡同吗?”
白满儿愣了一下,飞快地说:“我要跟少爷在一起。”
意思是想回,但得跟宋芷一起回。
孟桓手指敲了敲桌面,又问:“你想嫁给他?”
汉人女子不像蒙古女子那么大方爽快,白满儿登时红了脸,啐道:“不知羞!这种事也好拿来问一个女孩儿家么?”
孟桓自顾自地说:“不可能的。”
“他不会娶你。”
虽然心里清楚,可孟桓这样说出来,实在太伤一个女孩儿的心,白满儿变色道:“你再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就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