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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娼 完结+番外 (游人左)


  齐明秀侧身而立,俨然事不关己,对渊澄胆敢御前耍威也不置一词。
  这等斩钉截铁的姿态叫齐玦看来恰恰是无可抵赖的招认,心念至此他已无能出言维护。
  渊澄提剑,凌空一舞,先挑断了张喧身上的绳索,紧接一脚踹他胸口。
  张喧双手自由,撑着地板半躺的姿势,仰视面前凶神恶煞般的人,眼中尽是惶恐,慌张失措得看着他逼近而一点一点往后退着。
  渊澄挥出一剑,从他肩头划到腹部,堪堪擦破皮肉,破了一道的衣裳下顿时渗出鲜血,很快被衣裳吃进。
  渊澄盯着浑无军人气度的张喧,手中剑花未停,全部避开要害,似是要将他一身赤血彻底放空,
  “凌将军,为军者当横戈跃马不避斧钺,错否?”
  齐玦目不转睛望着那胸前一片赤红的张喧,没有不忍没有愤怒,回字铿锵,“不错!”
  渊澄将张喧当作玩物似的,退一寸他跟一寸,非逼到他开口招认才罢休,若不然便要他亲眼看着自己一腔热血流淌干净。
  “你这位得力干将,把他一身的好本事用在暗杀行刺这等龌龊勾当,该不该杀?”
  “该杀!”
  齐明秀微微偏过头瞥了一眼,绒毯之上拖曳出一条长长的腥红血迹,那张喧死咬牙关一点点往后挪,他闭了闭眼,视若未睹。
  空气中弥漫着丝丝血腥味,叫人犯呕。
  直至退到御书房内门的高槛边,再退便得爬过高高的门槛,张喧终于不再挪动,等待致命的一剑让他解脱。
  渊澄禁不住发笑,换个角度这何尝不是另一种骨气与忠诚。
  剑提半空指着张喧胸口,他道,“凌将军却不知他心高,这厮还觊幸做君王枕畔的宠妾!”
  声音幽幽砸下,却如疾雷掠空。
  齐玦瞳仁骤缩,惊诧地回望。
  齐明秀仓皇地背过身。
  这些话摆明说给齐明秀听的。最后一句,辱的是张喧,也是往他心里深深扎一刀。
  齐玦难掩失望,迈开脚步走到二人面前,取走渊澄手中的长剑,抵在他喉间,
  “王爷所言确与不确?”
  那神态真真狠辣决绝,仿佛他但有半句不实抑或缄默不言,这一剑必将毫不犹豫地刺穿他的喉咙。
  张喧恐惧到了极点,嗓音透出着浓浓绝望,“是…”
  “够了!”齐明秀霍然转身,抑制不住满腔激愤大喝道,“他不配吗?你自己不也如此,凭什么别人在你眼里就是不堪!”
  齐玦弃了剑,侧过身低着头,不知作何所思。
  渊澄目的达到,心头百感交集,翻江倒海,又是苦涩又是愤慨,甚至油然而生一种悲凉。
  他正视齐明秀,把他看进眼底,却那眸子里空无一人,“你若真心待他,他就配。可你是吗?你只不过在利用他,害他永劫不复。”
  齐明秀冷嗤一声,睨视他,唇边勾起一抹揶揄的笑意,“那又如何,你何时慈悲过?”
  渊澄轻笑,“心怀慈悲必为之所累,这也是我能扶你坐上这龙椅的原因。但你记住,盲目杀戮只会自取灭亡。”
  齐明秀双唇轻颤,白皙的面庞褪去了原有的光华,变得深潭般死寂,
  “你永远都是错不自知,自以为是,你何曾审视过自己,我为何要杀文鑫,难道不是你的错?你在这跟我讲什么大道大义!”
  此时应邀而来的曲同音和徐靖云,方跨入大殿,闻得些许话语,又见三人各站一边,地上还瘫着个血肉模糊气息奄奄的人,满鼻的血腥气。事态之严峻远超想象,双双自觉地敛声屏气静待原地。
  往昔画面在渊澄脑中极速回闪,竟有些失神。自以为是这个评语,是他第二回听到。或许,他所做的一切,当真是一场梦,梦里的人与现实之中截然不同,他所了解的每个人都是他自以为是的臆测。
  渊澄一时间茫然若失,像海中迷了方向的孤舟,伶仃飘摇。
  好半晌,他终于击退幻象,收敛了心神,拾起一贯的果敢坚毅,迎着齐明秀警惕又惶惑的目光,在他面前踏定,
  “我讲的所谓大道,听与不听在你。我今天只想告诉你,三年,三年之后,我不再管你。”
  说罢当即转身,目光未曾看一眼殿内其他人。
  尘埃在金光之中漫无目的地飘舞,乍然因风而鲜活起来,顷刻间又重归舒缓。
  天际万丈金光被悠悠浮云遮蔽。
  天,渐渐阴暗,将夜。
  作者有话说
  其实齐明秀黑化并不是没有预兆,我也有埋伏笔,但是因为没大幅度地去写,所以看起来不明显。总言而之,若是觉得性格转变得突然,那都是我的错。


第112章
  洗尘宴过后,齐玦又将奔赴边陲。
  因商议军饷事宜,期间几位机要人物碰过几次面。与军饷无关之事概无人提,没人多一句题外话,几乎是不欢而散。
  齐明秀素来性傲倔强,要他主动低头认错绝无可能,何况为一己私欲而杀害无辜功臣也非一句道歉可弥补。
  临行前一日齐玦孤身前去拜访怀敬王王府。
  渊澄自知他为何而来,文大人遇害已是覆水难收,对此未加多词,只道必会尽心竭力协君辅政,但对三年之期依然态度坚决。
  言辞间不难听出这位王爷心意已决,齐玦也无可奈何,点到为止便作罢。他虽有国舅这么个心照不宣的身份,但错在齐明秀公私不分,一念之差而酿祸,终究是理亏。
  对齐明秀,他也好言好语相劝过,好在他的话齐明秀尚能听进几分,也在他面前认了错,称再不会意气用事。
  如此,齐玦才稍感宽慰,边防军政拖延不得,隔日也便辞行了。
  此后殿上君堂下臣,敬肃有加,和睦不足。
  怀敬王何等身份,说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
  然而朝上朝下怀敬王对皇帝不像此前亲近总有意无意得疏远,已经是有目共睹,暗地里议论声纷纭。
  加之整肃官风当口,朝臣之中不乏营私舞弊贪墨腐化之人,一时之间心里有鬼没鬼的都不免人人自危。
  朝廷里暗潮涌动。这绝非新君初立该有迹象。
  曲同音按捺几日,这天终于漏夜前去王府。
  君臣猜忌古而有之,并非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可大齐新立短短数月,若渊澄行事一再这般不顾念旧情,那这一天恐怕要提早得过分了。
  曲同音罕见的盱衡厉色。旁敲侧击试图点醒他切勿一意孤行犯了人臣大忌。
  偏渊澄充耳不闻满不在意,彻底将他激怒。
  “你如此不听劝,我也有句话告诫你。”曲同音神情比夜色还沉重,凝视着他。
  二人相对同坐客座,渊澄偏头迎住他的目光,漫不经心道,“愿闻其详。”
  “你若继续独行其是,无异于自掘坟墓。”曲同音唇齿轻启,声色俱厉,仿佛已预见最糟糕的局面。
  渊澄别开视线,无声一笑,还是不以为意,“我只不过立了个三年之期,却未因私废公,勤勤恳恳尽责本分,如何就自掘坟墓了,非要讨好他才成?”
  曲同音接道,“你是不必讨好他,但他是君,你是臣,满朝文武都看着你们,你瞧瞧你自己,人前人后摆的什么脸色,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你对皇帝不满吗?”
  “我既然说三年,这三年时间,我自会做我该做的,其他都是多余的。”
  “那三年之后呢?”曲同音颦眉,“照这样下去,你别想三年之后全身而退。”
  渊澄抬眉,正视他,“我这么做,正是为了断的干脆。若还似从前那般对他事事包容迁就,他只会更依赖,不让我走。”
  曲同音嗤笑,“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糊涂至极。你做事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不懂迂回?你想走没问题,可不必言明,既言明,也有很多法子自保无恙,你却要把自己往悬崖边推,你的谋略都去哪了?”
  渊澄沉默,不语。
  曲同音见他不讲话神情却未动摇分毫,眸中凝重之色愈深几分,叹一记,他继续道,“君子不立危墙。为了一个文无隅,你可真是盲了心智。你之于他,和明秀之于你又有何不同,你怎么就只想到自己,明秀与你十几年,能轻易放得下吗?他敢冒大不韪谋杀文大人,来日也能杀文无隅,这点你不可能没想到。试问你就这样子三年之后一走了之,他心里可能平衡?到时候,你拿什么保护文无隅,怕是你连自身都难保。明秀偏执是他二十多年与世隔绝的环境所致,最是容易因爱而生恨,但这不是没法可救,他需要有人引导开解,这个人只能是你。”
  渊澄缓缓仰头,脸上拨散不开的愁雾在昏黄的烛火中越发浓重,
  “我在这京城多呆一刻,就越对不起他。”
  这个‘他’自是指文无隅。
  曲同音顿生不忍,眸底浮现一丝柔软,却一念间消隐不见,心底筑起铜墙一般,冷硬而又带着嘲意,
  “枉自痴心!他何曾领你的情!他若恨你报复你,倒还算得对你有情在先。可他就这么走了,对你有一丝一毫的留恋吗?你别忘了他是修道之人,即便在这世俗里浸洗过,十几年的修行还在骨子里,他比我们任何人都拿得起放得下,更看得开!偏你还这般固执己念,好不叫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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