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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娼 完结+番外 (游人左)


  不过苍天有眼,没让他们空手而回,其中有个好心的小倌多客套了几句。大致消息是王爷又换新宠了,那日到过涟漪阁的一个小倌,因为在王爷面前伺候不小心打翻茶水,烫到王爷,不知被怎么处置,好端端一个芳华少年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人人心照不宣,好像王府里压根没这号人存在过。
  想起连夜的鬼嚎,可把文曲吓得不轻。所谓天不怕地不怕不过徒有其表,实质上纸老虎一只,回去路上,小腿都在打颤。
  哆哆嗦嗦向文无隅提请求,“主子…我…我想养一只青牛。”
  “养青牛作甚?”文无隅破天荒地头一回没跟上他的思想。
  文曲又说,“…你不是讲过老子驯服大青牛的故事…”
  文无隅欣慰此厮还记得,“是了。”
  “…大青牛,一定沾了老子的仙气,养在家里,镇宅辟邪保平安,我们必须养一只。”
  文无隅扶额,“你不如供一尊太上老君神像。”
  “我不管,我要大青牛,它是个活的。”
  文曲坚持己见。
  要青牛这事,由于兹事体大,下午便传到渊澄耳朵里。
  见过要金银要锦缎的,最不济也有要只猫啊狗来消遣的,神他娘的要青牛!满大街敲锣打鼓去找也找不出一个像他两这般出人意料的奇葩。
  楼阁里熏香邈邈,倦意袭人。
  渊澄侧卧软榻假寐,衣裳稍稍凌乱不整,像方经过一番云雨般慵懒颓靡。
  两个小倌跪在一旁给他捶背揉腿,每个动作都极度小心谨慎,生怕哪里重了轻了惹这位爷不快。
  府里刚没了个人,不定哪天轮到他们头上。
  说到底这荣耀倾天的王府,就像布满荆刺的黄金屋,王府外的人想进来,王府里的人却想出去。
  主仆二人杵在那约摸一炷香,听见一声稀碎呓语,随后屏风被撤下。
  渊澄打着哈欠坐起,扫了眼两人,“谁要在王府养牛?”
  文曲连忙颤巍巍得举了下手,“是小的。”
  渊澄投去个果然是你的眼神,“说个理由。”
  文曲支支吾吾开不了口,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说王府闹鬼,这方面知道轻重还算长了点心。
  一旁文无隅接过话,声音微沙,“回禀王爷,这几天他总梦见爹娘向他哭诉,心疼天灾死掉的十几头猪,他孝心大发,原是想要头猪来养,吾觉得不妥,因此建议他养牛。”
  文曲忙点头附和,声细如蚊,“是是…没想到这事会惊动王爷…不养也没关系的。”
  这厮显然比几天前胆子小许多,渊澄挑眉,嘴角弯起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欠身向前欲调侃他,却披散在背后的头发被捶肩的小倌无意勾住,他冷嘶一声,立时脸拉得三尺长,呵斥道,
  “混账东西!”
  两个小倌连滚带爬跪倒他面前,“王爷恕罪……”
  文曲似乎也受到惊吓,身子绷得笔直。
  却在下一刻,只见王爷一脚踹翻其中一个,回身抽出镂壁上挂的宝剑。
  一道寒芒乍现。
  咚咚两声,血淋淋的人头和跌出的小倌同时落在二人脚边,鲜血横溅,扑两人一身,白袍如换新装,红梅点点木棉连枝。
  整个过程不过眨眼之间。
  文曲瞠目,脸上滴滴殷红,“啊…”
  他尖叫一声,慌忙躲到文无隅身后,脸埋在他衣袍拼命摩擦。
  削去头的尸体颈部,暗红的血液汩汩流淌,晕染开来,如蛆蠕动往文无隅脚下蜿蜒。
  “连齐,丢出府。”渊澄气不喘心不跳,把剑随手一掷,湛亮的剑身铮然入鞘。
  下人鱼贯进来,拖走泥样瘫软的小倌,洒水抹地,没多久的功夫,暖阁恢复如初,较方才更洁净许多。
  渊澄施然落座,神情一如平常。
  “青牛还养吗?”
  文曲打出娘胎还是第一次亲临此等血腥场面,现下高座传来的声音就像幽冥地府的勾魂使者,他死死闭着眼,全身不由自主颤抖,舌头也打结了,好不容易蹦出几个字眼,
  “不…养…了。”
  相比他主子倒是镇定得很,眼睛低垂,白皙的脸上不着情绪。
  闻言渊澄发笑,“那不成,百善孝为先,回头问管家取。”
  “不过清明将至,提醒你一句,便是再有孝心,千万不可在王府焚香烧纸。”渊澄又接了句。
  “谨遵王爷教诲。”文无隅作揖回话。
  但他背后的文曲嘤嘤嗡嗡吱不出个声。
  渊澄盯着他好一会儿,最后他发下话,
  “这样,清明前一天,文公子准备准备,咱们踏青去。”
  说完他挥了挥手。
  文无隅压低声音,提醒文曲,“走了。”
  文曲头也不敢抬弯腰鞠了个大礼急急慌慌先走一步。
  文无隅步子迈得方正,却在跨出门槛时不知怎么腿软了一下,膝盖快着地的一刻他及时稳住了,丢脸的一幕没发生,但还是把渊澄给逗笑了,清朗的笑声在他耳边回荡良久。


第8章
  “主子,京兆尹大人求见。”连齐禀报。
  “何事?”渊澄兀地敛笑,眉心生出几分不悦。
  “说是王爷诞辰将至,特先奉礼。”
  渊澄冷哼一声,“更衣。”
  这位京兆尹刘申,曾是前朝御史大夫府里一名不起眼的管家,七年前,他告发早已辞官归隐的文大人暗中谋逆,当年还是渊澄奉皇命将文府抄家。
  刘申因告发有功而得以升迁,短短几年间官至京兆尹。
  可见其溜须奉承的本事有一套。
  刘申屈膝弯腰习惯了站不直,好似天生一副奴颜媚骨。
  一旁满满两箱金条,金光烁耀。
  身后几个水灵灵的束发少年屏声息气。
  渊澄很是配合地挨个欣赏一遍,满面色气,“刘大人真是贴心,知本王刚刚才打发了两个便赶来添缺。”
  刘申谄笑,腰身压得更低,奴颜相表露无遗,“为博王爷一笑罢了,蒙得王爷欢喜,是他们也是下官的荣幸。区区薄礼不成敬意,望王爷笑纳。”
  渊澄淡淡笑道,“本王诞辰尚有一月,刘大人有心了。酒宴那天,还请大人赏光贲临。”
  “王爷言重,下官一定准时赴宴。”
  渊澄笑意更显深,“皇上屡屡赞赏刘大人治辖有功,劳心劳力,可见对大人极为器重,还请刘大人在皇上面前也替本王多多美言几句。”
  刘申‘惶恐’得一颗脑袋都要掉地上,“王爷,王爷太抬举下官了!”
  “刘大人过谦啦,你我同朝为官,理当互信互助。”
  “是…王爷说的是…那下官先行告退…”
  “连齐,替本王好好送送刘大人。”
  刘申垂头而入俯首而出,连个正眼也不敢瞧他。
  渊澄冷脸斜睨堂下,一丝愁容掠眉。
  自从他好男色的消息传扬海内,这六七年来,进出王府的娈童,一半来自官场同僚一半来自市野娼门,拿绳栓一块儿能绕京城一周,恐怕就此下去,四海八荒的束发少年都将被糟蹋干净。
  可他亦有不得不为的缘故。
  这厢两人回到院里,文曲火急火燎栓死门,后背抵在门上直喘粗气,豆大的汗珠哗哗流湿脸颊。
  “主子…我们跑吧…你说的没错,王爷心狠手辣…怪不得王府闹鬼,冤死的人太多了…”
  “一分钱也没捞到,你确定要走?”
  “命都没了要钱有啥用…”
  文无隅郑重想了想,“有道理。”
  “那我们现在就走吧,我去叫武曲……”文曲悲喜交加,抡了把脸抽出门闩。
  “慢着,”文无隅一把拽住他,“只怕我们出不得王府大门就被削去脑袋,你想想,没王爷同意,我们走得成吗?”
  “你说怎么办?”文曲五官拧结一团,声音带着哭腔。
  文无隅露出慈祥的微笑,软声细语安慰他,“别怕,往后你别跟吾去见王爷,只在小厨房帮武曲配菜。离他远远的,挑不了你的错。”
  文曲眨了眨眼觉得对,转念又问,“那你咋办,万一王爷一个不高兴把你给砍了。”
  文无隅无谓地耸耸肩,“吾不犯错。”
  文曲大嗓门亮开,“主子,你没看见刚才那小倌,只是扯着他头发,就被砍了。他要想杀你,放个屁也是错啊!”
  文无隅拿拂尘扫他脸,施施然往厢房走,“庸人自扰,王爷若想杀我们,方才你要在王府养青牛这个理由就足够我们死一百回了,况且王爷约吾清明踏青,可见目前我们没有性命之忧。”
  说着他停转脚步,望着杵门口的文曲,半真半假地笑道,“哪天吾若真被砍了头去,你揣上吾的私房钱带上武曲远走高飞逍遥快活,岂不美哉!”
  主子的命和富贵逍遥孰轻孰重,文曲迟迟未掂量出,不过眼下逃离王府好比天方夜谭,只得暂且按下不提。
  清明时节,天色阴阴沉沉。
  王爷出行,照常理后头必须簇拥一堆侍卫家丁。但这次却未劳师动众,府门口连个送行的都没有。
  只有两人两骑。
  一个霞姿月韵,一个道骨仙风,长发闲闲袅袅,颇有些相伴走天涯的意味。
  天际灰云翻滚,明显今日将飘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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