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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渊 (咸骆驼)


曹瑞林听过他的话,拖着腮帮子含糊道:“那钟老板骗你的钱财是不假,可你料定沟口和他有勾结的话,似乎有点空口无凭吧?”
“你不信我?”孟成蹊横眉一挑,作势要从位子上起来,“好你个曹瑞林,找了个日本人做老婆,现在连胳膊肘都要往日本人那边拐了是吧?行,我走还不行嘛。”
曹瑞林连忙拦下他,好声好气道:“哎哎,你莫上火,快坐下。我就是奇怪,沟口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
“不,正因为沟口睚眦必报,所以我才笃定他在这事上暗算我。他是在怨恨我当初没有把棉纱厂卖给他呢。”孟成蹊打断他道。
曹瑞林再没有什么好辩解的,只好悻悻地摸着肚皮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孟成蹊明白他是个没用的窝囊废,也不指望他真能为了自己去和沟口撕破脸,于是长长叹息一口,沉声朝对方说道:“瑞林,我们家这回是遭了大难啦。”
“成蹊……”曹瑞林同情地抬眼望过去,欲言又止。
孟成蹊半笑不笑地勾起嘴角,原是露出一个惨笑:“你能借我点钱吗?你知道,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我不会向你开这个口。”
“这个……”曹瑞林想起早些时候他爹他嘱咐过的话,把头深深垂了下去,吞吞吐吐道,“我这边刚买了一套结婚用的新宅子,手头也不宽裕。”
孟成蹊的目光瞬间散了开去,艰涩地回应道:“哦,这样子……”
他不禁悲哀地想:“什么友谊地久天长,说说罢了,关键时刻还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掸掸灰尘站起来,最后又无言地看了曹瑞林一眼,这回是死心塌地要走了。
“成蹊,”曹瑞林喊住他,一时羞得面红耳赤,“我私人账上还有一万多块,你不嫌弃的话,就都拿去。”
“谢谢,不必了。”孟成蹊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淤塞在胸口的热气,头也不回地朝外走掉了。

61.
1935年春,天津卫英租界,飞龙武馆。
阿海赤膊着上身,手臂上鼓出小馒头似的硬邦邦的肌肉,从摔跤场上挥汗如雨地走下来。
离开青岛之后,他和涂延先是去了一趟满洲,又辗转到过北平,后来还是在天津卫落了脚。作为涂金元生前的至交好友,黄师傅二话不说收留了他们,不仅提供住处,还赠予他们钱财。为表示感谢,阿海和涂延每天都会来他的武馆里转转,免费充当学员的陪练。
“可热死我了。”一把夺过仙儿手里的水壶,阿海仰起脑袋咕咚咕咚灌进去一肚子凉开水。
仙儿根本顾不上看自己的亲爹,她踮了脚尖,尽可能地伸长脖子往涂延的方向张望。
她长到十四岁,是大姑娘了,胸前的花骨朵尖尖地凸起,时不时要痒上一痒。而每次看到涂延,她的心犯了病似的又涨又痒,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搁,连她不解风情的爹都看出她那颗萌动的春心。
阿海把光了的水壶塞回她手上,顺着她的目光觑了一眼,然后朝对方啧道:“别看了,眼珠都快掉出来了,快兜住。”
“瞎说什么,我看谁了?”仙儿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复又拧着脖子否认。
阿海大摇大摆地在凳子上坐下,嘴上咕咕哝哝还说着什么,只听院外响起一阵自行车铃声,是邮递员来了。
二人一齐去到后院,邮递员给阿海他们送来一个大包裹。包裹是从上海寄来的,一路颠簸流转颇受挤压,变形成歪歪扭扭的一大坨,十分不美观。
仙儿找出一把剪子,欢欢喜喜拆开包裹,低头翻腾之后,便忍不住欢呼道:“爹,快来看呀,黄毛给咱们寄来衣裳啦,还有您的牛皮鞋,呀,这是我最喜欢的那把桃花木梳。”
她像变戏法一样,从袋子里掏出七零八落的各式旧物件,都是他们逃离上海时来不及带出来的,小山似的堆满她脚边。末了,她从一顶白色遮阳帽里,找出一包用报纸包裹着的松饼。松饼只有六个,虽然已被挤得残碎不堪,但阿海父女像饿死鬼投胎,三两口把饼子吃得连渣都不剩。
吃完抹抹嘴,仙儿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到那叠包过食物的《申报》上。离开上海有段时光,她不自觉地开始想念家乡的一草一木,连带着她平素不感兴趣的报纸都变得有趣了起来。她抖掉报纸上的残渣,饶有趣味地逐字逐句赏味一番。
这一读可不巧,她竟从上面读到了孟家的新闻。
“孟哥哥……”仙儿殷红的小嘴翘得老高,不禁叽叽喳喳嚷道,“天哪,怎么会这样呢?孟家怎么突然就破产了?”
“什么?拿来我看看。”
孟成蹊这样油头粉面的公子哥,阿海素来是难以产生好感的,可惜涂延不知中了什么邪,对那人念念不忘不说,还叮嘱他们几个平时多加留意孟成蹊,一有状况要及时向他汇报,搞得好像将那人当成什么宝贝一样。
扯过报纸,阿海沉下脸闷头读了一阵,越读脸越黑。把报纸揉做一团塞进裤袋里,他拉着仙儿进了屋里。
“丫头,今天报纸上的事一个字都不要跟你延哥提。”阿海板着脸朝女儿吩咐道。
仙儿毕竟心思单纯,不免惊诧地问:“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我问你,你想要你延哥好好的,还是要给他添麻烦?”
仙儿犹豫了一下,说:“我当然要他好好的。”
“那就不要再问那么多!我们能顺顺利利走到今天,涂延不容易,兄弟们也不容易,倘若涂延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外人扰乱了计划,一切努力都会前功尽弃,你明白吗?”
仙儿虽然有疑虑,可瞧见她爹那凶神恶煞的表情,只好咽了口唾沫,连连点头道:“明白。”
阿海站在原地默默思忖一会儿,返回院子里点火,眼睁睁看那团报纸烧成了一团灰。接着,他穿上一件半旧不新的深蓝色夹袍,出门给弟兄们发电报去了。

傅司令最近有些要发疯。
南京那边的电话一天天催命似的打过来,紧盯着他追问办案进程,他却连胡一鸣的一根毫毛都没能摸到,实在是够得上窝囊废的名号了。傅啸坤心急如焚,一面广撒大网继续搜索胡一鸣的下落,一面加强了对李励的逼供力度。
然而那李励似乎真有钢铁意志一般,在十余天的严刑拷打之下闭紧牙关浑不动摇,审讯官用尽千方百计,竟是没办法让他张嘴了。既急且怒,傅啸坤耗着耗着终于上了火,嘴巴里长出一连串燎泡,痛得他连喝水都要龇牙咧嘴。
傅啸坤一贯奉行“老子过得不好,其他人也别想过得好”的人生宗旨,他嘴里嘶嘶吸着冷气,大手一招呼,命令对李励实施电刑。
这下李励领教了非人的严酷折磨,他在电椅上痉挛成一条没有骨头的虫子,每一次电波来袭便伴随着他撕心裂肺的鬼哭狼嚎,那个铁骨铮铮的英雄李励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被拖回牢房之后,他许是怕自己意志不坚,半夜里用一根皮带结束掉了自己的生命。
李励这一死可谓出乎傅司令的意料,不过他破天荒地没有气急败坏,而是让士兵拖着李励那不堪入目的尸体,展览似的在孟楚仪那帮人面前走了好几趟,干脆把好几个胆小的吓晕了过去。
新一轮的审讯再次开启,这一回开展得颇为顺利,有个惜命的胖子先屁滚尿流地招出了他所知的讯息,后来又有两名大学生在拷问下屈打成招。
傅啸坤从千丝万缕的口供中摸出线索,不动声色地布置下去,胡一鸣于几天后在一列南下的火车上落网。
傅啸坤剿匪有功,上级对此大加赞赏,不仅拨出大额军饷以兹鼓励,南京方面甚至要为此筹划表彰大会。傅司令只笑纳了钱,谦逊地婉拒了表彰,他向来只对实实在在的好处感兴趣。
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傅司令是大大地扬眉吐气了一把,他兴高采烈地给众人放了半天假,还点兵点将地选了百八十号人,随他一起浩浩荡荡地前往华懋饭店吃宴席。
就在众位丘八闹闹腾腾胡吃海塞之际,一位不速之客忽然闯了进来。
傅啸坤看着面前因为连日奔波而明显露出单薄相的孟成蹊,心里莫名其妙有几分心疼,他故意把眉毛一拧,站起来粗声粗气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孟成蹊垂下眼帘淡淡回答:“你不肯接我电话,司令部又拦着不让进,我便一路跟你们的车来了这边。”
“嚯,你倒是越来越有长进了,没请你的客你也硬要往上凑。”傅啸坤表面上冷若冰霜,声音却透出隐隐的笑意。
孟成蹊心中一刺,自觉受到了嘲弄,脸上的颜色登时不太好看。这时一旁的李洪是个有眼力劲的,亲切地挽了他一步步往座位挪:“孟公子,既然来了就一块儿吃两口,反正今天司令请客,不吃白不吃嘛。”
傅啸坤一个哂笑,竟然对此不置可否,还扬手叫来侍应生加一副碗筷。新的餐具放在了他和李洪之间,孟成蹊只好硬着头皮坐了过去。
孟家一落魄,孟重迁昔日的那些人脉就像风吹过的肥皂泡,消失得干干净净。这些天孟成蹊为了孟楚仪的事情又跑了几次魏副市长家和汤局长家,结果都以吃闭门羹收场。他实在没有办法,这才破罐子破摔地来吃傅啸坤这棵回头草。
一屋子的军官搞不清孟成蹊的路数,见他无官无职却能挨着司令而坐,打扮得又比一般人花枝招展,那一道道射向他的目光就变得暧昧和意味深长了,也有人指着他开始窃窃私语,他不用听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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