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纯爱耽美 > 全文免费阅读

临渊 (咸骆驼)


巡捕房花了些功夫,没有联系上白家人,只好让孟成蹊去收尸。白布掀开,孟成蹊看到白婉君青紫色的脸上嘴巴微张,还保持着呼救的表情,差点站不住。他忍不住责怪自己:为什么我没能去救她呢?
他招手让阿明过来,两人齐力把尸体运上车。
葬礼由孟成蹊一手包办,他花钱替白婉君买了一处位置尚佳的墓地,又找流云裁缝铺赶制了十套旗袍,随她入棺。他在夏末认识的白婉君,没想过会在春天来临之前与她绝别。
“婉君是个爱美的人,在那边也要穿得漂漂亮亮的。”他神神叨叨地说。
等人入了土,孟成蹊流下两泡滚烫的眼泪,他第一次为白婉君哭,也是最后一次。
在他为旧情人吃了三天素后,曹瑞林来了。曹瑞林怕他想不开就此遁入空门,赶紧软磨硬泡把他弄出门。
两人在霞飞路吃了顿意大利菜,然后直奔国泰大戏院,去看了场话剧。看完他们去路边取车,不想出了状况。
意外发生在一瞬间。
车子拐到路口,开车的曹瑞林一个没当心,撞上了马路对面开来的一辆车,对方福特牌小汽车的车头撞得瘪了进去。
车里走出来一个脸色很臭的男人,一拳砸在曹瑞林的车门上,吼道:“怎么搞的?你会不会开车?”
曹瑞林的车灯也撞碎了,情绪难免烦躁,他从钱包里掏出支票簿写了个数字,把支票扔给那人:“你的车开得也没好到天上去,拿去,今天算我吃亏。”
那边车里又跳下来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愤然上前道:“你这什么态度,撞坏别人车你还有理了?”
“做什么?想打架啊?”曹瑞林狠狠一甩头,骂道,“出个门还遇到两个瘪三,晦气!”
臭脸男人猛地拉开车门,把他拉了出来,冲着肚子上要害处揍了三五拳。沙包大的拳头几下把瘦弱的曹瑞林打得趴在了地上。
“啊,”孟成蹊一声惊呼,打开车门冲到那人面前,“快住手,你要打死他了!”
那人看都没看他一眼,对着曹瑞林又是几下拳脚。
不能眼睁睁看好友挨打,孟成蹊心一横扑了过去,用身体挡在曹瑞林上面。
“你走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打。”男人冷冰冰地说。
孟成蹊扭头怒视他,大声呵斥:“我一没损人,二没害己,你有什么立场打我?就是因为有你这般不分青红皂白的恶徒,世道才会那样差。”
“刚才可是你朋友先骂人的,到底谁更像恶徒?”
孟成蹊气得舌头打结:“你你你……恃强凌弱,算什么好汉。”
男人没动,他旁边那个小青年揪住孟成蹊的衣领,把他从曹瑞林身上拉过来,接着用眼神示意男人继续动手。
那人反剪了曹瑞林的双手在背后,不知什么时候他抽了自己腰上的皮带,光天化日之下居然要绑人。
孟成蹊见准时机,一个用力踩在小青年脚面上,对方疼得跳起来抱脚,放开了对他的桎梏。他又迅疾蹿到男人面前,俯身朝他右手虎口处咬了下去。
这一口他没留力气,牙齿收回,嘴巴里尝到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孟成蹊抬头,看到对方眼里的吃惊、不解、恼火,以及不易察觉的一点柔情。
男人僵硬地停止动作,仿佛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击溃,手就这么松开了。
“快跑!”曹瑞林憋足一股劲,拉起孟成蹊就往车那边跑,幸好车门都是敞开的。待两人跳上车,曹瑞林疯了一样死命踩油门,车子像脱缰的野马,飞驰而去。
李副官过来看了傅啸坤的伤势,后悔今天跟他便装出行没带人:“以后可不敢这么出来了,街上刁民太多。长官您在这里等着,我开车追他们去。”
“不必了,”傅啸坤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让他们走吧。”
天边夕阳映上他的脸庞,给他的轮廓镀上一条柔和的金边,不知是什么原因,傅司令难得地感秋伤怀起来。
他回忆起很多年前,右手同一个位置,也曾被人留下过牙印。当初的疼痛深入骨髓,以至于他以为这股疼痛能伴随他一生。
斯人已逝,伤疤退去,时间治愈一切,也掩埋一切,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快要忘记那个人了。
傅司令对着眼前金灿灿的黄昏,幽幽说了句:“岁月无情啊。”

10.

正月过半,院子里还落着残雪,沈公馆里却暖意融融。华灯初上,一阵阵食物的香气从厨房里飘散而出,下人们挽起袖子洗菜备菜,忙得脚不着地。
这时,管家走进来,冲屋里所有人说:“少爷今晚不回来吃饭,老爷说他自个儿吃不了太多,弄一碗龙虾泡饭得了,你们也省事。”
底下一片欢呼雀跃,等管家走了,大家纷纷议论起来。
“少爷可真是好命,一步踏入沈家成了老爷的心头肉,这叫不是亲生胜过亲生啊,啧啧。”
“可不是嘛,先前还吩咐我这边做少爷爱吃的荷香粉蒸肉和腌笃鲜呢。”
“我看咱们老爷也不急着生儿子了,估计要把家业传给少爷。”
“那还用说,板上钉钉的事。”
沈慕枝在晚上九点踏入家门,他抬手摘下黑色礼帽挂在红木衣架上,把大衣扔给佣人,问:“老爷睡下了吗?”
佣人表情仓惶地欲言又止,半天没答话,这间隙楼上传来瓷器落地的清脆声响,听得沈慕枝神色一凛。
“晚上刘经理来找老爷,不知道说了什么,老爷发了好大的脾气。”佣人低声跟他说。
沈慕枝点头,挥手让佣人下去,他举步上楼,没敲门就走进沈寒清的房间。地上一片狼藉,杯盏花瓶碎了一地,门后跪了一个脸色蜡黄的小女佣,她看上去不超过十五岁,在室内姜黄色的光线中抖抖瑟瑟。
沈寒清面色阴鸷地坐在金丝楠乌木太师椅上,身上是白色杭绸对襟短衫配同色长裤,看到沈慕枝,他刻意别过了脸去。
“爹,儿子回来了,”沈慕枝满脸堆笑地走近他,双手替他按揉肩膀,“有什么火冲我来,犯不着对下人动气。”
沈寒清僵硬的肌肉被他灵巧的手揉来捏去,酸痛感逐渐消去,熟悉的舒适感袭来,他咬紧牙关,哼都不哼一声。
见沈寒清不理他,沈慕枝又把视线落在涕泪四横的小女仆身上,交待道:“你起来,抓紧把地上的东西收拾好就退下吧。”
女仆听了他的话,火烧眉毛地收拾好便关上门走了。二人间的气氛像风暴前的海面,表面宁静,实则波涛暗涌。
“爹,您别不和我说话,我最怕你这般。”沈慕枝用近乎卑微的语气恳求道,同时手指摸上了他的脸颊。
沈寒清豁然起身,扭身面对沈慕枝而立,语气极淡地开口:“你知道我为何生气?”
“儿子不知。”
“啪”地一记耳光,打得沈慕枝踉跄后退一步,玉扳指在他无瑕的脸上留下一道红痕。
“跪下!”沈寒清猝然大发雷霆,“我道你成日不见人影,是忙于家中事务,今天出了问题才知道你根本是不务正业。”
沈慕枝也不辩解,听话地跪在地上,目光直直射进他的眼睛。
沈寒清苍白的额头青筋毕露,呵斥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包了那些个戏子,把你的魂勾走了?三天两头地往外跑,是,你翅膀硬了,心野了,这个家对你可有可无了!”
“哪里的话,爹和沈家对我来说,永远是放在第一位的,那些消遣的阿狗阿猫,爹要是不喜欢,我立刻遣了他们。”沈慕枝说得干脆。
沈寒清按着太阳穴缓了缓,转换话头:“你找的那家旗峰海运是什么玩意儿?运输中途用低等的国产大烟掉包了印度烟土,动歪脑筋动到我的头上来了,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又气息急促地继续说:“要不是老刘今天去仓库验货发现了端倪,我们还仍旧被蒙在鼓里。我做这行那么多年,难的就是赚口碑,要是高价卖次货,岂不砸了自己招牌?”
沈慕枝心思回转,终于了解了事情大致情况。孟重迁拒绝他提议的时候,沈家公司里烟土的存量即将消耗殆尽,再不续上就要开天窗。因为临近过年,船运公司不好找,他只好临时找了一家新公司。没料到这老板胆大包天,居然在他眼皮底下做手脚。
想到这里,他恨极了孟重迁的假仁假义,要不是他嫌烟土生意不清白不肯合作,他怎么会遇上这档子事?他们明明都心知肚明,但凡剥削人的行当,能有什么清白可言?
他弯下身子对沈寒清磕头道:“这事是我监督不力,请爹责罚。”
嘴上屈服,沈慕枝心里还是如鲠在喉,当初选定旗峰是得过沈寒清首肯的,跟对方签订的合同是所有股东开会草拟的,如今出了事情要他一个人扛,未免太过苛责他了。
声音里那压抑的转瞬即逝的怨毒没有逃过沈寒清的耳朵。
“你真觉得自己有错吗?”
沈慕枝弓着身子颔首:“是。”
“沈慕枝,你是料定了我不会动你?”赌王盯住他后脑勺的发旋,心里有种惆怅的酸涩,这人已经不会跟他交心了。
“我的命是爹给的,您想要我死,我不敢活着。”
沈慕枝逆光看去,空气中的灰尘时而悬浮,时而落坠,浮浮沉沉,像一场无望的爱。
沈寒清冷笑一声,穿鞋的脚在他背上踩了下去,像踩一只狗,洁白的衬衫脏污了。那人在极度屈辱中默默忍受着,如同他忍受从前漫长而无情的肆虐。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