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低声道:“那妇人死前可有逼供?”
“未有,那贱妇死前在街上喊着灵修乳名,想必也在寻找。”
沈越似乎沉默片刻,才继续道:“她来南越寻找,想必是得了线索,恩师可有派人彻查?”
茶盏与桌面口机的声音响起,李廷中似乎很焦虑:“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见有如此胎记的少年。”
沈鲤弓着身子,腰腹略酸,稍稍调整姿势,突然,身后一声呵斥:、
“什么人!竟敢偷听丞相谈话。”
沈鲤吓得跳起,迅速就被身后人擒拿,惊魂甫定,身后窗牖迅速推开,连带沈鲤也一起被推了几步,里面的人见了外边情形,其中一人惊道:“阿鲤,你怎么在这儿?”
沈越的嗓音堪比定心丸,让沈鲤终于回神,颤颤道:“爷……屋外雪大,我给您送衣服来了。”
窗户放下,一会儿,屋里的人走了出来。
沈鲤挣扎着迎上去,可一看到李廷中如刀似剑的目光,顿时止住动作。明明已经被吓得冻住,可身体本能,竟然还能抬起手,将怀中抱了许久的披风,交给沈越。
沈越接过,可出口却是呵斥:“还不跪下!讲明白!”
沈鲤从未见过沈越对自己如此怒容,霎时膝盖一软,自己倒在地上,颤颤巍巍竟说不出话。
李廷中缓声道:“凌厉,怎么回事?”
身后男子道:“方才我夜巡至此,就见这人鬼鬼祟祟,猫在柱子后面,便擒了他。”
沈鲤闻言,求救似的看向沈越:“爷,我没有故意偷听。”
李廷中冷笑一声,道:“没有故意,偷听也是听,你听到了什么?”
方才只是被沈越怒容吓着,沈鲤看着地面,逐渐恢复冷静。暂时不能判断李廷中与沙鸥关系,未避免害了沙鸥,沈鲤遂继续唯唯诺诺:“我……我来的时候,就听到什么女人小孩还有南越……”沈鲤不再说话,只是身子仍旧低俯着,微微颤抖。
“拉下去!杖责二十!”竟是沈越的号令。
刹那,沈鲤只觉得寒气自心底蔓延,霎时全身冰封雪冻。
闻得骂声,守夜小厮纷纷赶到,脚步声阵阵,正要拿下匍匐之人,李廷中止住,道:“罢了,天时已晚,明早还要进宫,先留他再服侍你一晚,明儿处置。”说罢,李廷中转身回房,挥挥手,让众人散去。
待人走尽了,沈鲤仍旧趴在地上,双肩一暖,突然让人扶起。可双腿仍旧发软,紧挨着那人才能站稳。
身体贴上,暂时心安,可沈鲤知道自己闯下大祸,头还是埋得低低。
“走之前怎么说你的,还记得吗?”沈鲤淡淡道。
交代的事那么多,沈鲤哪记得沈越指哪句,遂不发声。
“‘别人的事总能记得一丝不错,有闲工夫关心别人,倒不如对自己多上点心!’瞧瞧,冻出一脸鼻涕,还说给我送衣服。”仍旧是淡淡语调,沈鲤却突然有勇气抬头了,沈越的眸色较深,只要他盯着你看,总会让人觉得深情。
沈鲤张口,却说不出其他,只有抱歉。
“算了,明儿再说,先回房吧。”说罢,一前一后往庭院走去。
沈鲤仍旧有些呆,一不留神撞向了前人,眼皮没来得起抬起,忽觉周遭一阵风,接着身上一重。
沈越竟把披风披上了自己。
“爷!”
沈越不容拒绝,已在少年脖颈处系上系带,道:“下次照顾别人前先给我照顾好自己。”
“是。”沈鲤一双眼带着泪花,雪夜里看着倒像是亮了满眼的星星。
沈越休息无多久,寅时就起身洗漱,整装出发,与李廷中一同进宫。
沈鲤送走沈越,本打算回屋睡个回笼觉,可怎么躺着都再无睡意,只得起身,枯坐着发起呆。思绪飘渺间,隐约听得叩门声,接着就进来一群人,沈鲤方才回神,站起问道:“怎么了?”
“请公子随我们走一趟。”
沈越不在,沈鲤自知大事不妙,身上又无任何信物,来人不客气,手掌贴上沈鲤后面,微微向前推动,道:“公子,请。”
沈越入宫后,核对各项账务无误,才向圣上汇报了两淮地区丁酉年的盐税及各项工作,末了请旨探问皇妃娘娘,得到应允,一切完毕,已是傍晚时分,乘轿子回到丞相府。
回西厢前出于礼数,沈越还是走向‘宁静致远’先见过恩师。却听院前小厮说丞相尚未回来,沈越便径直返回西厢。入室,却空无一人,沈越心下疑惑,出门找了两圈不见人,周遭也无小厮可问话,只得回房。
桌上还摊着沈鲤昨晚翻开的书,沈越愣了会儿神,走过去将书阖上,放回博古架。突然脚底‘兹啦’两声,沈越低头看去,原来踩破了几粒药丸。可见着这药丸有些眼熟,沈越俯身捡起。
并非药丸,而是果皮丹。
沈越继续在地上寻找,果然在卧室的月拱门处又找到几粒,循着出去的方向,在房门处再次捡得几粒。
这下沈越可以确定。
沈鲤让人带走了。
谁带走的,不言而喻。想清楚了,沈越半是心安,半是为难。
思索半晌,沈越终于拿定主意,回过神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坐在门槛上了。稍加整理,便走向‘宁静致远’。
院前小厮见沈越又来了,遂禀告:“沈大人,丞相尚未回府。”
“我知道。我进去等候。”
不料想沈越如此强硬,两名小厮交换眼神,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可是丞相对你们吩咐过什么?”
听得沈越此言,俩小厮头甩得拨浪鼓似的,忙答道:“没有没有。”只得带沈越入室。
沈越酉时等候,可将近亥时,李廷中仍未回来。为平复焦虑,沈越竟饮了十几壶茶。锦绣出去添置茶水时与门外小厮交换眼神,二人速速离去。
腿脚已跪坐得麻木,沈越咬咬牙,转而闭目凝神。
突听得‘吱呀’一声门响,来人脚步较方才丫鬟沉重,沈越抬眼。
李廷中回来了。
沈越起身,正要给恩师行礼,未料久坐导致腿部麻痹,一时竟栽倒下去,所幸凌厉出手及时,拉了沈越一把。
李廷中打量片刻沈越,才道:“方才我回来,就听下人说你已等候多时。怎么回事?”
沈越略加斟酌言辞,才道:“回恩师,我昨日携带的那小厮,今日回来却不见人,他性子贪玩,人又迷糊,想必走失在府里了,沈越斗胆请恩师派人寻找。”
“噢?看来,你带的这小厮,之前没少犯糊涂事,是么?”
得到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在沈越的预料之中,沈越按着性子,继续周旋:“是,这小厮自小无人管教,规矩是欠了些。”
“你向来重视礼数,怎么会收了他?”
“他虽鲁莽,可还算机灵,留着差使很是得力。”
“哪儿收的人。”
斟酌片刻,沈越小心道:“南越岁轩侯爷府。”
李廷中不再发话,就这么盯着沈越看。沈越低眉颔首,无甚反应。
恰好锦绣给李廷中添茶,老人指尖捏起杯盏,似欲举杯饮下,突地将茶杯往下重重一放,霎时汤水打湿一片。
李廷中挥退正要上前擦拭的锦绣,一双眼死死盯着沈越,语气却仍旧风平浪静:“沈越,我记得你向来不好男色。区区一个蓬门出来的男妓,究竟施了什么迷魂法,能让你不惜对自己的恩师!出口谎言!”说到最后,李廷中胸膛竟不住起伏。
沈越连忙伏倒,急声道:“恩师莫要动怒,沈越之事小,恩师伤了身子事大……”一语未完,就让李廷中抢了话去。
“我怎么能不着急!你是我为数不多的得意门生,我怎么能眼睁睁看你让一个……”李廷中一时结巴,似在搜索词汇,半晌,才咬牙道,“看着你让一个人尽可夫的男妓给坏了前途!”
沈越仍旧俯在地上,李廷中平复片刻,出手托起沈越,道:“为师并非反对你沾染男色。只是你年纪太轻,不知这种肮脏之地出来的人,最会夤缘,见你如日中天,自然巴结。昨儿他说是给人送衣服,自己却冻得说话打颤。司马昭之心,这你还看不明白么?”
沈越正要辩解,李廷中抬手,止住他道:“罢了,你好童子是吧,为师送你两个不妨。”
话毕,李廷中两下击掌,侧门开启,果然进来两个漂亮少年,只见二人均是一袭白衣打扮,身上素净,可面容却是粉雕玉琢、一脸风情。上来就在沈越身边跪坐下来,一左一右攀住沈越手臂。
沈越素来淡定,但此刻也被吓了一跳,一阵嫌恶涌上,连忙挣脱。当下已别无选择,只能坦白,遂道:“恩师,恕沈越辩解,收了这厮,确实有缘由。”
李廷中闻言:“哦?”
沈越斟酌片刻,略去秦爷的事,把沈鲤与连渠的干系交代了一遍,还特意提起沈鲤舍命跳水相救那一段。末了,见李廷中陷入沉思,沈越适时补充道:“他自蓬门出来,就决意要金盆洗手,过上正常日子,至今也未有越矩之举。所以,方才恩师的担心,是多虑了。”
片刻,李廷中才幽幽道:“怎生就这般恰巧,他也姓沈。你可知他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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