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不低,席间众臣虽然说得兴起,却始终分心关注我的反应,眼见这个离我最近的「不相干」之人,突然将他们不敢直言的意思道破,不禁都噤了声看我应对。
「是啊,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很好哇,你看你一直没有立太子,总有一天有人要来找我麻烦的。」
「为何找你麻烦?」
「我不会生孩子,你再怎样辛勤播种耕耘,还不是颗粒无收?」
他说着戏谑地拍拍肚子,嫔妃与大臣们都皱起了眉头,我也觉得有些下不了台,他却恍若不觉,只是直直地看着我。
「我不能生,却最有机会和你睡觉,他们不找我给你吹枕边风,又找谁去?」
我还没接话,御史就站了出来:「陛下!此人言行粗鄙不堪,有失体统,更况他非官身,无品无阶,朝政大事不当与闻,臣以为应当立即将之驱逐。」
他听完对方讲话,就笑着站起身,向我作了个揖便要告退。
我拉住他。「今晚是朕的家宴而已,算不得朝堂,大家放开吃喝说话便是。」
「是这样吗?」他似笑非笑地坐下。
御史被同僚拉了一把,也气呼呼地回座,期间不忘瞪他一眼。
兄长敬了我一杯酒,轻声道:「我以为你会大喊说『既然如此,朕现在就给他品级,众卿日後毋得多言』。」
我睨他一眼。「好让你抓着把柄生气,掀桌走掉?」
他嘿嘿笑着不说话。这几天走到哪里都是满含不屑的明讥暗讽,他积累了不少怒气,正愁没地方发泄,不然皇後都坐在一旁了,他怎可能答应与我同桌,摆明了就是来气人的。
他扬声道:「来来来,太子的事还没说完,我看这样好了,从现在开始两位皇子轮流监国半年,看谁治理得当,就让谁来做太子。」
群臣面面相觑,随之哈哈大笑。
「如此遴选太子,旷古未闻。」
「储君事关国本,他以为是在玩耍吗?」
「他是什么身分,竟敢随便议论立储,笑死人了!」
「出的什么馊主意,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们觉得不行吗?」他又喝了一杯,抹着嘴道:「那么这样,索性不要大的两个,三皇子年幼,更容易栽培成人,陛下便将他接到身边亲自调教,包管打磨出个贤明太子。」
群臣沉默,随即纷纷指责,说他妖言惑众、扰乱圣听、无视祖宗家法云云。
他并不反驳,只是笑咪咪地喝酒吃菜。
汹汹议论稍微平息,姚文赐上前,问道:「贵人所言,可是陛下授意?」
兄长夹了我盘中的羊肉,放到嘴里,边咀嚼边道:「我乱说的,他事先可不知道。」
姚文赐沉声道:「左史记言,右史记行,此地虽非庙堂,但却也是君臣对策之所,贵人所说的每个字,都将载入国史、藏之府库,恳请万勿儿戏。」
此言一出,连我也是心下一惊,千秋功过,任谁都难以从容面对。
「有劳姚相点拨,在下受教了。」
他肃容长身一揖,姚文赐也不回礼,便回到座位。
场中一时无人敢起头高声说话,兄长却凑近我耳边,道:「总之我要住在这里,你随意吧。」
他刚刚一番话的意思,我这才恍然大悟,却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他自己不愿回宫,却肯让我在身边陪伴,这无疑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可我若常住行宫,将京中诸般国政交予十岁出头的孩子,却又如何能够放心,朝中大臣更不可能赞同此事。
他像是看透了我的挣扎,低头把玩着我用兔毛做成的小球,道:「不是非要一年半载,试个一两月不行吗?你这班臣子扎实得很,有什么好担心。」
见我没有回应,他沉下脸。
「我要回去睡了。」说完就要起身。
我拉住他的手,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抱住我的手臂,笑得分外好看。我刮了一记他的鼻子。满朝文武面前,二人亲昵得旁若无人。
次日,我告病,下诏由次子元佑总摄国事,徐姚二相辅助。半月後,秋狩的大部分随行人员一齐回京,我与他却留了下来。
这段日子简直如梦似幻,他像是真的变成了那个我们虚想中的乡野书生,极力抵抗我的热烈攻势,最终却无法克制身心沦陷。他仍是会强会生气,但绝不似以往那样的心如死灰了无求生意志,倒更像是害羞自厌无奈之下的别扭撒娇。
他一次又一次拒绝我的求欢,却总在半推半就之下被我撩拨得高亢呻吟,淫猥煽情的话语不用我引诱胁迫,也能不自觉脱口而出,让我热血沸腾,些许定力荡然无存。
火热情事後总是他心情最低落的时刻,踢我打我骂我,有时候更要痛哭一场,然而面对这样的他,我只是笑。
我是第一次拥有这样一个实实在在的他,可以放心娇宠可以掏心掏肺,不必费尽唇舌去证明我对他的心情,不必千辛万苦去博得他冷漠以外哪怕一丝一毫的回应。
就这样沉醉不知归路,渐渐荒疏了政务,我并非无所觉,却已经无心去纠正了。
「你怎么还不睡?」
这晚我在书房做事,他推门进来,端着今年兰陵上贡的新茶。
「你先睡,有些奏折要看完。」
早上起得太迟,用了午膳後便与他一同骑马狩猎,及至回来吃晚饭已经是更鼓初上,这才想起几日前京城快马送来的奏折至今尚未启封。
政务交给了丞相与皇子班底,诸般事务处理的结果他们仍然会按时呈报,其中必然又有好几本谴责我弃国事于不顾、敦促我赶快回京的奏折,想起来便觉得没意思,一直不愿拆封,便耗到了现在。
如果再不理睬,恐怕徐博又要亲自上门来骂人,所以想着看完再去歇息,谁知道还没过多久,他便过来找人了。我喝着他亲手沏的香茶,心中暖融融。
他瞧着我,抿嘴不说话。
「你怎么了?」
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太轻我没听到说了什么。
看我一脸茫然的样子,他咬着唇道:「我一个人睡不着,你满意了?」
「……啊?」
他耳朵脖子都是红的,就要拂袖离开,我这才反应过来,赶忙扔下奏疏奔过去拦住。他明知只要我认真起来就决计挣扎不了,却学不乖地双手乱挥,还拿头拼命撞着我的胸膛。
「你放开!」
「你再说一遍我就放。」
「你想得美!」
「你不说我就不回房了,你难受得紧吧?」
他愕然抬头望着我,突然间伸手把我的双眼蒙住,那手也是温热的,不像以前一入秋就冷冰冰。
「是你的错!」
这难堪的控诉让我弯起两边唇角。「是,我的错。」
「我不要这样。」他语调中是满满的自厌。
我将他紧紧收进怀中,下颔抵着他头顶。「别怕,我会对你好。」
他伸手环住我的腰身,小小的温暖却扯出我一声满足轻叹。
「回房?」
「……嗯。」
水汪汪的眼中有着细碎的星辰闪耀,我一霎时忘了呼吸。
回了房,他简直比我还要急上好几分,胡乱脱了二人衣物便将我推到在床上,用口服侍我不多久,便自己坐上来,将我凶猛的欲望纳入他开合的穴口中,两人同时发出呻吟。
他热情似火,我的神智却并未完全昏昧。这些时日他顺服得像是我俩理所当然该在一块儿,虽然从走出蕙风园开始,态度算是一步步软化,却依然不像我所知的孙兆功,是性情大变抑或另有所图,一时也无法判定。
望着他满含春意的双眼,我蒙蔽起心中的阴影,化作狂兽,拉着他一同投身欲望狂涛。
第十九章
时间堪堪过了大半年,我俩仍然住在苍山行宫。按照之前设想,现在是元祈继弟弟之後摄政监国,虽说期间有好些头痛的事,我的日子仍是前所未有的逍遥快活。这晚也是欢愉一番後相依而眠,才刚睡过去,郑秉直却在帘外低声叫唤。
若无急事他不会如此,我将枕边人安顿好,小心翼翼地披衣起床。
「什么事?」
「徐丞相求见。」
「请他书房相候。」
「是。」
我在宫女服侍下匆忙梳洗更衣出门,心中很是不悦。这个徐博,近四个月来了不下七八次,也不是处理不了的事情,非要打搅于我。
一踏进书房,我便口气不好地道:「关中灾荒,朕不是命徐卿便宜行事了吗?」
徐博站起来,拱手道:「非为蝗灾之事。」
见他脸色严肃,我心中一沉。「怎么了?」
「巽江中游决口,长堤荡然无存。」
我大骇。巽江两岸土地肥沃广兴农桑,朝廷财赋有五成以上出自其中游下游,一旦成灾,後果非同小可。「加固工事不是去年冬天便下诏做了吗?」
徐博冷冷地道:「陛下动议要修陵寝,十万民夫才到巽江不久,便大半被调到阳山建造墓室,臣当时便曾上奏谏阻。」
确有此事。我当时觉得近几年雨水都少,巽江两岸不闹旱灾便不错了,修堤似可延後,谁想到今年却雨水丰沛如斯。
「现在来不及说这些了,尽快开府库粮仓赈灾,命地方官沿路聚拢灾民,移送至附近安全所在,这事便让姚卿去办。」
徐博站着不动。
「怎么了?」
「关中蝗灾,府库可用余粮几乎耗尽。」
「那便兴义仓,向民间征粮。」
「陛下觉得,国库还有余钱征粮吗?」
我看着他阴沉的脸色感觉莫名其妙。「前些年盘点,国库尚有银钱五百万,难道现在还会比这数少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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