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阶想也没想便答应,将来时速战速决的想法抛之脑后,毕竟这一帐子的书册大半往后都是他的。
东一本西一册,全部弄完已日落西山。
看着满桌一沓沓整齐的书册,还有堆不下放地上的,云阶犯了愁,愁不知何年何月能读完。
因韩寂认真‘使唤’,云阶认真跑腿,中间不曾半刻停歇,现下一切妥当,二人静静站立,残阳拉长影子,斜斜投在垒高的书墙上,肩并肩头挨头,一丝暧昧无言流转。
云阶拉开点距离,看向韩寂,一抬眼就避开,那深邃闪光的笑眼,令他发慌。
“我先将书搬走。”云阶道。
“天色已晚,明日再搬吧。”
韩寂施施然绕过书丛往放着酒的红木桌走。
那瞬间暴露的惊慌,他察觉无遗。云阶并不如他自己说的那般坦然,放他走,只怕请不来。
指指对座,韩寂拿起酒坛开始斟酒,边说道,“特地给你准备的青禾酿,过来尝尝。”
云阶平定心绪,如常自若道,“我酒量不佳,此去京城路途迢迢,你当早些休息。”
韩寂举杯,碰了下云阶杯口,“我一走,恐无人请你喝酒啦,不醉一场枉付平生。”
他仰头一口饮尽,口中吟道,“何日功成名逐了,醉笑陪公三万场。”
云阶怪异看他一眼,这诗兴发的也太莫名,他一并饮下,当即皱起眉头,哼唧一声,“这酒太烈了……”
韩寂只笑不语,再次斟满两人酒杯,指着大幅地图上一处山脉,“锁鸿岭收复,我国疆土归一。燕氏连败,必然奋起反抗,往后你需多加小心。”
燕氏地界不过定康五分之一,两国相持十几年,不单是定康的懈怠。
这些年在杨湛治理下,军力剧增,就此情势发展,收复旧地不远矣。
没想韩寂临行还不忘指点他,可他没发觉自己的想法被韩寂牵着走。
云阶手指在地图上圈出燕氏国,“当永除后患。”
两人相视一笑,韩寂碰杯,清灵的瓷声锵锵落地,“那我就在晏都等你功成大捷,到那时一定请君醉饮三万场!”
第二杯下肚,不似之前烧喉,反倒唇齿间浮香流涟。
落座后韩寂话匣子大开,从盘古开天女娲造人补,讲到荆轲刺秦三分天下。纵使天马行空虚实难究,云阶也听得津津有味,还不时搭几句腔,一高兴,烈酒淡如水,接二连三杯盏不辍。
“要不你随我回京吧?”韩寂冷不丁冒出一句题外话,半醉迷蒙的眼似真似假看着云阶。
云阶眨了好几下眼,才反应过来,看样子比韩寂醉些,但神智仍清醒,“后患未除,回去做什么?”
韩寂接道,“听我讲故事,后患交给大帅来除。”
云阶失笑,“就为听你讲不着边际的神话故事?未免太儿戏了。”
韩寂忽然挫败一般将脸埋进臂弯,含糊不清道,“你一点都没舍不得我走……”
云阶听不清,晃悠悠站起斟酒,大着嗓音问,“什么?”
韩寂忽地坐直,半身探向前,眼神斜上,勾勾望着他,直白道,“我走了你可会想我?”
云阶手一抖,酒撒了些,他回避眼神专注倒满酒杯,之后才道,“他日读到兵书不解之处,或许会……”
“或许,”韩寂眸光暗淡,叹气道,“你有那童怀解惑,哪里还会想到我。”
云阶以为韩寂喝得过多头脑不清,说话方式变得让他不习惯,“童怀对兵法也是一知半解,不过我觉得可以培养,他武功不错。”
“是吗,”韩寂垂耷着头依旧萎蔫,“朝夕相处,想必哪日你也就接受了。”
“接受?接受什么?”
“你说呢?”韩寂扶额,侧眼盯云阶,萎靡中嘴角勾起一丝坏意。
被这么看着,云阶烧红的脸直发烫,口气坚定,“不可能。”
“有一便有二。”
“我和你一样,无法接受。”
“我可以。”
云阶疑惑。
韩寂挑眉,笑着再道,“是你的话,可以。”
轰然一下云阶板起脸来,“胡扯!”他起身就要走,恍然意识到自己口气不善,“抱歉,今日就到这儿吧,属下告辞。”
韩寂却不急着留人,慢悠悠站起,“你本是洒脱之人,无需在我面前拘谨。”
云阶刚走两步顿住,只摆了摆手。喝这许多酒,脑子再清楚,也架不住眼前的重重叠影,他强作镇静迈步。
却倏地被捉住手腕,一阵天旋地转,一张脸逐渐放大,猝不及防间灵巧的舌头便撬开了他的嘴。
耳边嗡嗡响,将脑子搅得一团浆糊。
不同的是这回云阶并未动手打人,猛力推开韩寂,使劲擦嘴角酒味的口水,怒目圆睁,“你喝多了!发什么酒疯!”
韩寂连退数步,腰眼子撞到桌案,垒起的书册哗啦掉一地。
云阶说完,转身就走,平坦的路却走得踉跄,腹下燥热腾升。
“你下药?!”他稳定步子,回头怒喝。
韩寂摊手,浪荡不羁地耸肩,“至于么?”
他抓住酒坛,把各自的酒倒入云阶的杯中混合,在注目礼下一口干尽,保持一贯的笑意,说道,“你不承认罢了。”
见云阶站着不动,双拳攥着紧了又紧,他缓缓走去,腰上疼痛可忍,但走姿有些别扭,“说实话,我会想你的。”
他拥住云阶,下巴搭在他肩头。
云阶气息急促,只觉心鼓猛锤震天动地,此时此刻脑子一片空白,想反驳什么也无能为力。
肆意亲吻他的人,仿若蛊毒,一步一步牵引他。
直至韩寂发出一声闷哼,才恍然梦醒一般,在韩寂扶腰之际,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饿狼视肉的眼神,让韩寂打了个颤,他三分委屈道,“腰疼……”
事实证明他的委屈毫无作用,云阶好像着了魔怔,动作杂乱无章,大力撕扯他的外衣,反反复复一句话,“记得,是你先惹我的……”
韩寂何曾想到被反客为主,无奈方才一撞撞对地方,一动便疼。
折腾半晌,满头大汗不说,腰身更疼,韩寂悔青了肠子,只得认命,依他一次也无妨。
可不止如此,另一种痛,简直要命,痛得他肝颤。
意识逐渐飘远。
是的,他韩寂,堂堂七尺男儿,竟生生疼昏过去。
云阶出了一身汗,酒气过了清醒了。
他呆滞着,看着床铺、身上的血迹,事实摆在眼前,他感到的不是怕,是慌。
手足无措地拿里衣四处擦血,胡乱套上外衣,下床。
不慎跌倒床边,见韩寂脸色发白,他试探唤道,“韩…寂…”
鼻息温和,鬼知道他为何会以为韩寂没气儿了。
云阶仍心慌意乱,不敢逗留不知如何是好。
替韩寂穿戴齐整盖好被褥,他逃了。
他躺在自己床榻上还是慌里慌张。
唯有一个念头挥之不去,钻入心房,
韩寂昏迷不醒,自己居然弃之不顾落荒而逃!为何要逃?为何?
(就是想让韩寂受一次,别计较为什么。。
但韩寂是攻,没错的。)
(一停下就不想提笔,( ﹏ )伤心
鞠躬,致歉!)
第11章 11
十一
日上三竿,韩寂艰难转醒。
酒后乱性这等事按照他的心思,‘受罪’的不该是他。
过程虽不完美,总之目的达成。
他手臂往枕边捞,才发觉身旁空荡无人,再掀开被褥一瞧,脸色瞬间像涂上层焦土。
这算什么!吃干抹净就甩手不管!
要被外人知,他老脸没地儿搁了。
凡生入帐,埋头禀告,“主子,大帅有请。”
韩寂很自然地把薄被拉上些,遮严实下半身,语气听得出十分恼火,“备水,沐浴。”
凡生偷摸瞟了眼,听命退下。
韩寂从不在早起时沐浴,昨儿他吩咐凡生按点就寝,之后发生的事只有天知地知,他俩知。
韩寂二十多年的人生长河里还未如此灰丧过,别扭的走姿引得路旁的侍卫不禁多看了两眼。
杨湛也奇怪,关心道,“你脸色不好,病了?”
韩寂淡淡回道,“没睡好。”
“坐,”杨湛上下打量一遍,随手指副座,“该不是为京都担忧吧?”
韩寂瞥了眼座椅,虚扶着腰未挪步,咧嘴一笑,“有什么可担忧,秦王势力再大,没有兵权翻不了天,我是舍不得舅舅你!”
杨湛对韩寂这套每回都吃的高兴,笑出一口整齐的白牙,“贫嘴!不过事不宜迟,还是尽早回京为好。”
“明日启程。”
“为防万一你带五千精兵走,凡生也带走,有他在,我放心些。”
韩寂心不在焉,随口应好,“那我回帐打点一下。”
又原路返回,冷眼四处扫荡,到营帐,该出现的人仍未出现。
韩寂益发恼了。怎么也是他吃亏,难不成还要他主动?越想越气,他往床榻一躺,不动如山。
这厢桌案前的云阶,盯着一本兵书,半日未翻页,手指要将木桌抠出个洞。
终于他冲帐外高声道,“童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