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燃的脸愈来愈黑,死死锁住的眉下,一双丹凤刀子一般。要是放在平时,王毅早点头哈腰任由他捏扁揉圆了。
“爷爷啊,你就听孙子一句吧,此事已成定局,你便是去了又能如何?”王毅觉着自己的气力一点点流失,就快要制不住萤燃了。
“你爷爷要去劫法场!”萤燃不死心,其实同王毅耗了这般久,自己也是有些不支的。
王毅又用了力,“爷爷啊,你当你是话本中的盖世英雄么?法场是那样好劫的么?”
萤燃闻言突然不动了,过了片刻沉沉地说:“你爷爷我也没想将三公子劫出来,爷爷要去陪三公子死,也不行么?”
王毅整个人如临大敌,抖着唇带着哭腔问萤燃:“那我呢?你去你的忠义两全,那我呢?萤燃!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萤燃也觉着自己的话是过分了,但还是,努力板起脸来回道:“王毅,等下辈子吧。萤燃这辈子是注定会负了你了。等下辈子,我生得如花美貌,去阎王那里求得一个女儿身,再来寻你。”
王毅被他气得哭笑不得,见他不再挣扎了便抬手擦了萤燃额前细密的汗珠,道:“爷爷,你好生歇着吧。你的三公子给了我这环扣,就是制着你怕你做傻事的。你乖乖的,让萧轲……安心着离开吧。”
说到最后,王毅的心也一抽一抽地疼了起来。他是太自私了的,从萧放到萧轲,前者还好说是为家族人所拦,而后者……
怎么就那样想不开呢?王毅在想起萧轲来的时候总会在脑海里浮现这样一句话。明明姜衡期那样爱他,总是会有办法的啊!
王毅没想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萤燃,竟在自己身下,哭了。
那样美的一个人,那样别扭又暴躁的脾气,对脸面看得那样重要的萤燃,竟然也会哭?
他本当这辈子都见不到他哭的呢。第一次在床上,自己如愣头小子一般,他也不过是皱紧了眉,一句接着一句地骂自己而已。
如今竟然哭了。
王毅讨好地凑过去,贴上萤燃的脸蹭啊蹭的。
“爷爷啊,孙子错了还不行么,你别哭了,我心疼。”
萤燃别过头去,哑哑地说:“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三公子是怎样活着的么?你知道这么多年,他真正笑着的时刻,究竟有几何么?”
萤燃哭到几乎背过气去,王毅无奈地将他扶起靠在自己身上,一下下地顺着他的背。
“三公子一生,本可驰骋疆场,却自幼体弱。在萧府中,我不知多少次见他夜里挑灯,只为将那册兵书记得再熟一些。他从不敢因这个去讨教,他怕老夫人伤心,怕大公子二公子伤心。”
“哪里有人,生在张扬的武家,却是真的喜欢从文的呢?”
萤燃的语调苍凉得要命,他在隐卫中虽看似没的心肺,有些事,却看的比萧一都透彻。
“王毅,纸上得来终觉浅啊!而三公子却在漠北赢了,一个文人,纸上谈兵却赢了,你可知道这背后,哪里是什么武将世家,天佑大姜可以解释的呢?”
王毅看着萤燃为了别的男子哭,自己却丝毫没的立场置气。他只得拥紧了那个美丽得同妖精一般的男子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萤燃抬起头来,想是要从王毅的眼中直看到他心里去一样。
“阿毅,我要去的,外面那么冷,我怎么能让三公子就这样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去了呢?我要陪他的,早早从他去漠北之前,萤燃就决定了此生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护好那个人的。”
心惊,像是凉意从天灵盖,直直滑到脚底。
在萤燃心中,自己终究是没有萧轲重要的。王毅苦笑着,这个看似乖戾的男子,其实比谁都倔强。
“好好好,”王毅一下下地为怀中的那人拭着泪,“不哭了啊,我带你去,带你去。”
萤燃睁大了漂亮的眼睛,难以置信地问:“当真?”
王毅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当真当真,”下榻,王毅端来一盏茶,“萤燃,哭累了吧,喝点东西,我带你去刑场。”
解开环扣,萤燃抢过茶盏,手却突然发抖,几乎要摔了那盏茶的时候王毅接了过去。
“好了好了,我喂你……”
所以说萤燃还是傻的,他只想着喝过茶就能去刑场了,却没想过王毅会在上好的龙井中,加了料。
看着萤燃气急败坏的表情和仿佛要将自己吞吃入腹的样子,王毅缓缓道:“只是些软筋的药罢了,你乖乖的,我便带你去。”
漂亮的男子欲哭无泪,咬了咬牙,也只能从了。
轿中的萤燃软软地瘫在王毅身上,云淡风轻地道:“萤某倒是第一次知晓,王尚书之子,也是这样有手段的呢!之前确实是萤某小瞧了王公子,还希望王公子切莫放在心上。”
王毅整个人都虚了起来,结结巴巴地哄着他:“我……我的亲爷爷……您饶……饶孙子一命吧。”
萤燃偏过头去不理他了。
第22章 从容
自天牢去刑场的路是较为漫长的,天牢设在深宫里,多是囚一些罪大恶极或是因着某些特殊原因不便置于宫外的。仰仗着森严的戒备,要么便是杀不得囚禁到死,要么便是转瞬的极刑。
萧轲立在囚车里,更换过更为符合现今身份的囚衣,腕上扣了叮当作响的锁。车缓慢地行着,深冬的寒风溜进袖中,将胸膛的温度一点点降下去。
连环住自己都做不到了。
也罢,如今到了这步田地,萧轲整个人都平静得要命。在仔细衡量过自己手中的筹码后,他还是选了一条最简单最不费脑子的路。左右都是活不成了,让事情更简单一点解决,似乎是最好的结局了。
想他正好年华佐君王,极尽心力出谋策,洞悉人心衡势力;想他文臣之身赴戎关,三断书简谋胜事,不择手段求平夷;想他……
想他这么多年,为萧氏子,为姜朝臣,无不精明得体。偏生是这最后一步,竟是再也不想用谋略了。
也只得苦笑……
愚民善控,姜主都是晓得这个道理的。萧轲突然想起了之前萧老将军玩笑般说起的姜氏天命所归。
先祖皇帝起兵洛城,时纷乱之世,传某日正午惊雷,乌云蔽日。电闪雷鸣不得视,足半个时辰后忽转晴空万里。日光透云,将姜主的宫殿映得金碧辉煌。后以此为中心,铺开整个城池的灿灿。
传言姜主得天命,神明现世独其一人得见。神明赠兵书三卷,姜主循其本,先后平楚、风、罹、卫,得洛河以北,又挥师南下,终定下黄河两岸丰饶之地三千千顷。
时姜军恍若神佑,所向披靡。民称天命所归,无疑。
萧老将军说,不过是为了称霸搞了一个好名头而已,愚世啊愚世,想要弄出点什么来实在是太过简单了。
当然,要你有权有势。
所以自己现在是无权无势,所以被硬生生扣了个妖孽的名了么?萧轲笑笑,媚主犯上这条罪名,终究还是不光彩,也没那么名正言顺吧。
是的,文岸对外的说法,并无他同姜衡期任何的瓜葛。黄河解封,怪石现世,文臣却破夷然,羸弱而杀敌方赫赫有名的将军……
一切的天佑、神机,都变成了妖法。
萧轲也会想,为什么他们都不记得自己是费劲了心力为这江山的呢?想想几代萧氏子,浴血边关,他们这些明明称得上是偏安一隅的人,却大言不惭指指点点。
清明?这世界本就不需要清明吧,他们活的好,也只管自己活的好而已。现在他们以为自己活着便是天灾人祸不断,只要他萧轲死了,一切就自然太平。
真是……
他曾经也是玩弄权术,控制民心的人,如今才是真正晓得了这无奈。不过不打紧的,为这江山,假如真的能换来所谓的国泰民安。
有人拉扯着萧轲到刑台上,那刑官凶神恶煞的,而在见到萧轲的一瞬眼竟是有些微动。
他识得萧轲,而这大姜都城,又有几人不识得萧轲呢?
午时三刻便是午时三刻,分毫差不得。
隔开的围栏外,形形□□的人拥在一起,心思各易。着了甲胄的兵士持着刀剑严防在那里,只有目光可以透过去。
萧轲的刑罚,是火刑。
获悉的一瞬间萧轲几乎要称赞自己神机妙算了。炮烙,火刑,当真是般配得很。有人拉扯着他的衣服,推搡着他。
细碎的雪粒纷纷扬扬着贴近皮肤,丝丝微微的冷一点点渗进来。萧轲突然想起了萧府院中的梅花,想必在这细雪的映衬下,当是格外好看的。
腊月二十九,年关。
明日便是除夕了呢,是不是自己去了,这姜都家家户户,都能够过上一个好年呢?
瑞雪兆丰年……
人群突然熙攘起来,萧轲现时的耳力也是不济,听不清那些人在吵嚷些什么。可能是同自己有关,又怎么可能同自己无关呢?
萤燃被王毅拥着,在官轿中动弹不得。他吵着要下去,王毅则是充耳不闻,只挑开轿帘,让那一幕幕如戏般映在眼前。
“这便是小六儿了?自幼时的一面之缘至今,竟是不大认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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