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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瑟成 (青veE)


  《锦瑟成》青veE
文案:
几载金粉俱为泥,誉散人去但空空。
死亡带来的衰落和留下的骂名皆压于活人之身。
残喘苟活,一人之力……
锦瑟华年,五十为半,不过廿五,弦柱难憾。锦瑟成,可以成全到什么地步?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萧轲 ┃ 配角:姜衡期,木越,歌回 ┃ 其它:



第1章 班师
  初候凉风至,二候白露降,三候寒蝉鸣。立秋三候,凄切寒蝉声声紧,姜与夷然的战事终歇。夷然主于闵城同姜朝老将席坤签下停战协议,立誓夷然百年不过断雁关、百年不动闵城。
  席坤在战报上言明,夷然主拒绝归顺,若硬是令其朝拜于姜,行诸侯之礼,则必举国抗之,至血色淹断雁方休。姜主衡期当下决断,八百里加急的一个“签”字送至营帐,使得征战一载的席坤终是歇了口气。
  议定签毕,礼毕,夷然主带着三千战士向北而去,回到那片荒凉的漠北之地唯一的绿洲。自此,姜与夷然十余年的战争,以姜朝折将八万,夷然损兵十余万告终。
  老将席坤已是六十有五的高龄,须发尽白。自闵城归营时,他一向的铁面终是展了颜,划沙戟在空中劈开一道光,席坤沉厚的声音说出了剩余这六千将士等待了一载的话,那是极为简单的两个字——班师!
  一载征战还,沙下万骨枯。剩下的这六千将士都是姜朝名副其实的英雄,由此姜主特摆宴御华宫,为这些血中滚过来的男儿接风洗尘。
  班师的队伍行在路上,回了姜都,夹道的百姓呼声不断,然萧轲只觉头疼欲裂。
  萧轲掀开软轿的帘子,提手唤来一名将士。那将士拱手在旁,得了萧轲寻席将军至此的指令后便速速追上了队伍最前的席坤,耳语了一番。
  席老将军皱了皱眉,提了缰绳行至萧轲软轿处。
  掀开帘,萧轲白皙得不正常的脸入眼,席坤本想说的话停在了嘴边。他微叹一口气道:“我知你身子不爽利,可这战之功少言也要归你五成,接风宴上皇上若是没见到你,怎会开颜?”
  萧轲牵动嘴角勉强露出微笑,道:“可这酒宴小子如何奈何得了?席将军经这一年的相处,应是知道我的。”
  席坤此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他顿了顿,微微咬唇,似是下了好大决心才接着道:“萧侄,便是给老夫个面子,接风宴上你且待上半柱香,朝臣皆知萧家三子战□□绩斐然,若是你推了这宴,被有心人拿去做了话柄,萧家本就……”
  “那我便待上半柱香罢。”萧轲止住了席坤欲说下去的话,席坤见状也知此言说出实是不合时宜,放下轿帘深喟片刻便离开了。
  欢呼声还在继续,百姓真是一种很奇妙的存在,他们似是什么都不知每年只管着自己的土地或店铺,却又对很多朝中之事了解得极为透彻,真假不必说,但人言可畏怕就是这样来的。
  轿子很是不隔音,但那些百姓似是以为自己耳聋一般,自顾自地谈论着。
  “萧家这三子也是了不得啊,就是自幼羸弱只能行监军一职,要是二子尚在,这战事怕是半年就胜了。”
  “这萧三也是个不怕死的,一介文人也敢去那战场上摸滚打爬?虽说习的是兵书但毕竟也不是行伍里一刀一枪练出的,他这身子骨自小也不好,萧家已是如今这般样子,萧三难不成还以为自己有回天之力?”
  “若说这萧家啊……”
  真是,聒噪啊。
  萧轲扶了扶额,冠带垂下,突然的不适令其忙扯出绢布掩住了口鼻。撕心的咳声被呼声覆盖,萧轲额上冒出细汗,半晌,他重新坐直,将浸了赤色的绢布收入袖中。
  还有,多久呢?月丞是说若自己不悉心护着这孱弱的身子,也就是一年的光景了。
  为什么还是,要活这么久?
  ……
  姜主的接风宴斥了重金,边漠之地苦挨一载的将士见了鱼肉如同见了爹娘,些许客套后便大吃起来。低着头的将士没有看到朝臣举杯执著间不经意投来的鄙夷,萧轲跟着举杯,又趁着他人不注意倒在一旁。
  山野莽夫,朝臣心中涌动的该是这两字罢。萧轲皱了眉头,暗思果然这不该来接风宴。
  坐在姜主身边的都是近臣,同样,亦都是文臣。而这些姜夷之战的余卒,皆是在数丈以外。
  亘古都不会变的,“军中粗人不知礼数,如何近君颜?”这话,是谁说的来着?萧轲摇了摇头,挥散那些徘徊不去的文字。
  自是觥筹交错,说着说着,话题终于到了自己身上。萧轲心一震,暗道不妙。果然,文丞相举着佳酿近前,眼中的坚定不容拒绝。
  “久闻萧世侄在此战中立下赫赫战功,虽未出一刀一枪,然军帐之内便可决胜千里,尤是在平襄一役中灭敌一千,更陨其将。实在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来,文某敬你一杯。”
  平襄……么?
  萧轲本是想着如何推脱,却瞬间被这两个字夺取了全部力量。
  “世侄这般可是看不起文某?”文丞相见萧轲许久不做声不禁有点恼了,想自己堂堂一朝宰相,还是第一次被这样被人拂了面子。萧家人,他肯做到这个地步已是给极了他萧轲脸面,却未想他这样不识抬举。
  萧轲一时也不知如何应答了,君王在前,朝臣在侧,将士在后,这酒……
  主位上的年轻君王抿了口酒,萧轲抬眼即见那目色中的玩味。他晃着酒杯,似是对眼前的尴尬情状视若罔闻。
  一时落针可闻。
  “文相,萧轲自幼有疾满朝皆知。”过了许久,明黄衣袍裹着的那人不急不缓地说道。
  萧轲松了一口气,姜衡期,所以你还是念着些往日的情分么?不,也许你是愧疚呢。萧轲不禁自嘲起来,一字一句地不断告诫自己,萧轲,要掂清自己的分量,看清一些,再看清一些。
  主位忽空,那人着黄袍,踩着缓慢的步子走近。
  姜衡期踱到萧轲面前,挥手令文岸退下。文岸临走前看了萧轲一眼,奇怪的是没有怨毒,不过自己现在这般模样怕也是提不起他文丞相的兴趣了。
  “不过,萧监军此去一载,我姜朝能胜夷然,监军功不可没,朕敬你一杯,萧监军不会不喝吧?”姜衡期嘴角含笑,萧轲嘴角抽搐。
  “轲,遵圣命。”萧轲行了礼,仰头饮尽。烈酒入喉,萧轲终于相信了这接风宴果如人所言,斥重金,醇佳酿。
  压下喉头的腥甜,萧轲身形微颤。笑着道:“轲谢圣上意,既是圣上赐酒,焉有不尽之理。然轲今日确是身体不适,还望圣上恩准轲早些归……家。”
  姜衡期微笑:“萧监军既是身体不适,朕又如何能让监军再度舟车劳顿回萧府呢?来人,扶监军去清宜宫歇着。”
  姜衡期,你是不知我多想同你永生不见么?
  “皇上,外臣无因留宿宫中,这怕是不合礼制……”
  于是姜主皱了眉,道:“那李大人认为,如何才合得礼制呢?”
  李春知呐住了,他突然想起了这年轻君王的手段。
  “既然李大人无话说了,那其他大人还有什么意见么?”姜衡期环视一周,文岸似是要说什么,又突然想起前日自己二子惹下的祸端,姜衡期眼中清冷,文岸住了口。
  萧轲眼前愈发模糊了,他知自己不能饮酒,却没想到自己醉得如此之快。意识……
  “还不扶萧监军去清宜宫。”姜衡期升了音量,小黄门得了令,扶了萧轲前往清宜宫。
  姜主会心一笑,言:“接风宴继续,今日朕与姜朝的勇士们,不醉不归!”
  千人同喝(四声),继续推杯换盏,姜主回了主位,一杯杯酒滑入喉,他拂上胸口,感觉到了跳动。
  萧轲头很疼,他不知道自己被人扶着走了多久,摸到软榻的一瞬,他想,无论是什么都无所谓,睡着了就好了。便拥着锦衾滚到里侧,失去了全部意识。
  小黄门为萧轲掩好被子,在桌上放了醒酒汤便退下了。此夜无月,昏烛兀自摇着,博山炉氤氲出烟气,有安眠之效。
  萧轲做了一个梦,平襄之后一直在梦的那个人再度出现,一样的眉眼,一样的轮廓。不过今日有些特别,以往会断住的梦境居然继续了下去。他在梦中终于做了此生从未敢做的事,那人回应了自己。想象中的温度覆在唇上,萧轲笑了,他其实真的很少笑的,很少真正地笑过。
  那人顿了顿,继续覆上来。萧轲喃出:“阿越……”
  突然的狠烈,萧轲灵台有了瞬间的清醒,勉强撑开眼皮。
  姜衡期!
  萧轲用力挣开,可以他的力气如何挣得开。姜衡期只手扣住萧轲双手手腕压于头顶,舌尖划过双唇,低眼注视着死死盯着他恨不得吞之入腹的人。
  “行之,已死之人居然还能得你如此挂念啊!”姜衡期邪笑着。
  “皇上此言差矣,是轲挂念的人,全是死人罢了。”萧轲还击,用从未用过的语气说道,语中凄凉煞人。
  “萧行之,这一年的军旅生活,让你连君臣之礼都忘了么?”姜衡期突然发狠,死死用力钳住了那极细的手腕,血脉不畅使得萧轲指尖发青,唇亦被咬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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