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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挽凤止 (从从从从鸾)


  这一声追不轻不重,慕容永高举起令旗向前挥指,双腿倍夹马肚,高声重复道:“追!”
  “追——!”
  燕军铁骑越过粮田,趁势追击战败秦军,农人与将士的血肉被踩进雨后湿泞的泥土里,慕容冲策马居中,一路遇残盔败甲,直到白渠城下,方见城门紧闭。
  慕容冲与慕容永齐齐勒马,正与韩延、段随所率两军会师城下,由是传令的从侧翼、前军纷纷而来,跪地请命道:“陛下,苻坚已入白渠城,左右将军请——”
  “放火。”慕容冲未听他汇报,眸子里倒映青灰的城墙,极干脆地下令道:“烧。”
  “是!”
  传令的携旨归阵,慕容永驱骑上前与皇帝并肩,道:“陛下,雨后潮湿,恐怕——”
  “区区小城而已。”慕容冲再度打断他说话,言语里的骄汰含混于平和的口气里尤显突兀,他不回头,眼睛里像只容得下城池,继而道:“釜中之鱼,游得走吗?走,到军前去。”
  慕容永颇不干脆,马缰未松又向前扣住赤烈,向皇帝道:“陛下,秦军虽然溃退,保不准逼急了顽抗,我看还是不要再向前去了。”
  慕容冲睃他一眼,未答好或不好,只从他手中径直抽出缰绳,喊一声“驾”,策马分开军阵朝前去,慕容永无奈,只能随后喝驾跟上。
  皇帝御驾方至,韩延与段随便立刻抱拳施礼,却见慕容冲也未将他二人放在眼里,仍向城头。他此刻的言行颇似踌躇满志,又过多的流于迫切,虽还是旧日漠然的面目,却再不似从前叫人捉摸不定。
  他心里想的是什么,没人知道。
  “放火了吗?”
  韩延抢先一步答:“回陛下,放了。”
  慕容冲点点头,又见一远来的传令卒驱马至前,大声上报道:“陛下!尚书令已然攻破长安南城!”
  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呢?连慕容冲也不甚清楚了,他甚至能听到胸腔里的动静,像一面战鼓擂起。
  城头的火焰窜入眼,他开始计算:之后怎么办呢?或许今日、或许明日,他行得离长安城越来越近,一只脚已然迈了进去,就差再挪一步了。迈进去之后呢?
  他的迫切可以说是来源于目睹新生而油然萌发的希望,又来源于他的疲惫。
  慕容冲弯下腰,使劲地咳嗽,身旁的人像是已习惯了这般,故而也未多做切问。
  是,他累了。
  他很想要躺下来,好好地睡一觉。可事实上,这样简单的愿望已很久未能达成了,因他在夜里总会因寒冷和剧咳而辗转难眠,有幸睡着又会被复杂的梦境惊醒,他总梦见亡去的故人、阔别已久的故乡,还有已成追忆的故事。
  慕容冲不得不承认,慕容恪说的很对,他没有长形,年幼时便是如此,一旦打起了精神欲做一件事,前三天总会做得很是出彩,可时间越拖后,他就会萌生放弃的念头。
  他自以为慕容永说得不无道理,他如今很有耐性,甚可以为了一只猎物等待许久伺机而动,又可以为了更高的位置负重而行远路,可是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这样的耐性也荡然消匿了。
  或许是从去年冬天,当他登顶丹陛、向下俯瞰,心里想的是:不过如此。
  又或者是从城下面对苻坚的质问,当他仰头面对灼灼的日光,心里想的是:那又怎样呢?
  不过如此,否定的是他一路而来的披荆斩棘;那又怎样,否定的则是他多年以来的心结与噩梦。
  有得有失,似乎很公平。
  慕容冲想,他此刻再入长安城,一定要先找到桐生,找他煎一碗苦药、碗底沉蜜糖,之后仰头大口地喝下去、如饮烈酒,再之后,什么都会好的。
  他只想这一件事。
  此刻的城头上虽有火,却不够旺盛,韩延与段随分站在慕容冲两侧,蓦地听见从侧城门传来的一声动静,之后便是一声大喊:“保护陛下!”
  “驾!”
  慕容冲不及反应,回头见燕军军阵已被冲散,额顶蒙狼皮的秦国将军帅军不知从何而来,挥舞长朔直奔他门面。
  “白虏!纳命来!”
  慕容冲下意识拔剑,却怎么也拔不出来,眼见寒光逼近,身旁韩延段随齐齐出击,又向身后喊道:“保护陛下!”
  慕容冲的手指尖都在颤抖,甚至握不住缰绳,他见到几道兵刃之外的秦将目露凶光,再度喊道:“白虏休走!”
  慕容冲未再听他喊些什么,□□赤烈发了疯似的长鸣,拔开四蹄向军后逃窜,慕容冲下意识俯身,回头见慕容永以剑鞘击打马股,紧紧随在他身后,皱眉大喊道:“掩护陛下突围!快!”
  慕容冲此刻总算捉住了缰绳,他忍着咳嗽,自行纵马穿越军阵,耳边是兵戈相接的铿锵动静,眼前又是另一名蒙兽皮的秦国将军从后军杀入。
  慕容冲眼底总算有了波澜,除惊惧之外别无其他,他再度随慕容永勒马调转方向,向右军撤离。他听见中途有秦军的呐喊、燕军的溃退,方才杀出重围,又听远来的传令满身血污,跪地道:“陛下!不好了!秦将窦冲破入南城,尚书令大败!”
  慕容冲只觉一口气闷在胸口,眼前泫然一阵漆漆不见光影,他终于忍不住咳嗽,俯下身像是要呕吐心肺,一时手脚皆失力气,重重从马背跌落在地。
  “陛下!”
  慕容冲梦见一株梧桐,梧桐下一人直身站立,眼含泪光,对他说:“保重。”
  保重?
  这话好熟悉。
  再醒来的时候,他正躺在慕容永驱驾的守车上,通身无一处不酸痛难忍,唯值得庆幸的是:他睡了好长一觉。
  慕容冲挣扎着坐起来,摘下头顶颇沉重的兜鍪,前方的慕容永回过头,松口气道:“陛下,您醒了?”
  慕容冲尝试站起来,却没什么力气,他很快就放弃了,向旁看着车轮轧过的农田,问道:“这是要去哪里?”
  “陛下,方才您从马上摔下来了,所幸秦军只想要掩护苻坚出白渠城,否则就危险了。”慕容永说,语气颇为沉重:“只是……尚书令在南城兵败,窦冲如今率军出城来了,我们正要回阿城。”
  “什么?”慕容冲问。
  慕容永没有再重复。
  慕容冲静默片刻,方又道:“韩延和段随呢?”
  “在后方掩护。”慕容永答道。
  慕容冲很长地叹气,又问:“窦冲率军出城了?这么说,尚书令呢?”
  “尚书令已率军后撤,也要回阿城去。”慕容永又答话道。
  “这么说,秦军将要围攻阿城了?”
  慕容永低下头,像是在专心地驾车,刻意避开他的问话。
  两人一路再无多的言语,回到阿城,慕容觊已经得到了消息,早早在城门前等候,见守车远远地来了,驾车的慕容永手举令旗,便向守军道:“快,开城门!是陛下!”
  慕容冲被慕容永与慕容觊两人搭手扶下守车,他弯腰止步不前,垂首再度咳嗽起来,这几声咳嗽尤为剧烈,出声骇人,再抬头时面色苍白得甚比过前几日夜里议事时还要难看。慕容觊吓了一跳,问慕容永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从马上摔下来了。”慕容永回答道,一边搀扶着慕容冲:“先别多问,回行宫再说。”
  行宫中,怜生与幼容分别安抚下了慕容忠与慕容望,想必是都提前得知了兵败的消息,早早在宫门前等候,见到被搀扶而来的慕容冲,一时按不住眼角泪水,一起跑着上前帮扶。
  慕容冲听到幼容在抽泣,脑袋就像炸开了,他发不起怒来,只能颇是无奈地蹙眉,道:“别哭。”
  幼容连连点头,却还是止不住,与只落泪无泣声的怜生合力将他扶到床上去,又去盛水。
  怜生替慕容冲卸下甲胄,慕容冲挥挥手,她便向一侧站开,听榻上的皇帝对慕容永与慕容觊道:“回来了吗?”
  “尚书令已率军回城了。”慕容觊答道。
  这时殿门外响起传令卒子响亮的喊声:“左将军与右将军率军回城!”
  慕容冲撑着从榻上坐起来,怜生再度上前,却又被他挥退。
  “走,去军中。”
  慕容永与慕容觊面面相觑,由着前者迈步出来,半跪道:“陛下,您先歇着吧。”
  慕容觊在旁应和:“不然,就叫他们进宫来议事。”
  慕容冲的确很难离榻,他点点头,道:“那就去叫他们来,阿觊……”
  慕容觊一愣,甚忘了应命,他听惯了慕容冲管他叫小将军,而如今这称呼无论从谁的嘴巴里,他都很久没有听过了。一旁的慕容永以胳膊肘拐他,他这才迟迟地站出去,抱拳道:“陛下。”
  慕容冲没有很快下令,他的眼睛里谈不上什么情感不情感,只是盯着慕容觊看了许久,良久才道:“你说,该怎么办?”
  他战时总是偏向于问慕容永的意见,慕容觊不明所以,只能依着自己所想而答:“回陛下,末将以为,只能守。”
  慕容冲向后倚在榻头,他闭起眼睛,想:到底该怎么办呢?
  打胜仗的时候总不会去想这样的问题,而上一次沉下心思索,是什么时候呢?慕容冲记得,是在兵至长安以前,那时候夜里难入眠,心底里总想着在河东输给窦冲的那场仗,也是如此刻,冥思苦想: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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