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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挽凤止 (从从从从鸾)


  那时他想的是慕容恪,常胜将军慕容恪,想若是他会怎么做。
  而如今他看慕容觊,是在想慕容凤会怎么做。
  他年幼时时常说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置之死地而后生……他想起在长安,慕容凤从地上捡起块石子,对他说:是你心气过高。
  怎么办……怎么办呢……
  慕容永与慕容觊站在旁不知进退,见慕容冲闭着眼像睡着了,却很快又醒了,幼容递给他一碗水,之后就从旁传来一阵哭声,段夫人立刻直起身子,慌忙地跑去探看,一边压着声音道:“不准哭!给我住嘴!忍着!不准!”
  不准哭……忍着……不准哭。
  眼前仿佛是曾经记忆里的一匹烈马,通身的乌黑,四蹄……
  记不太清了。
  慕容冲只记得他初次骑上它,那东西天大的脾气,半分薄面不给,就将他从背上摔了下去。那时候怎么样了呢,不过是从地上滚一圈爬起来,自叹道:圣驾难骑,果真如此。
  这话是说给谁听的?做给谁看的?若是落到了今日,人们会怎么以为?
  就像是他问赵整,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那时候心底想的的确只是活命,可现在呢?阴差阳错的,他真的成就了他们口中的“阴谋诡计”。
  人人以为他是勾践,人人以为他……
  那不如装作勾践呢?
  像慕容凤一样,装作毫无隐瞒,装得越像,就越是了。
  慕容冲眨眨眼睛,听到慕容望果真没再哭了,幼容放下他返回到自己的身边,像是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
  从外又有来报,道:“陛下,众将军求见。”
  怜生与幼容自行地从侧门离开,慕容冲点点头,慕容永便上前将殿门打开。韩延与段随还未换下甲胄,身上一股血腥的味道,高盖、宿勤崇在之后,又是耷头耷脑的一副模样。
  慕容永再将大殿的门掩上。
  “打开。”
  慕容永一愣,众将皆是一愣。
  “打开。”榻上的慕容冲再度说道:“把城门打开,请苻坚进来。”
  阿城的城门大开,却恰恰止住了秦军的步伐。苻坚立在城下,仰头去看城头的旌旗。
  窦冲纵马握枪从他身旁站出来,询问道:“陛下,此刻正应杀入城中,生擒慕容冲,如何止步不前?”
  “你看看。”苻坚说:“他是不是在城头上呢?”
  窦冲仔细地向城头辨认,回头答道:“陛下,城头上什么人也没有啊。”
  “看不见,不一定是没有呢。”苻坚说。
  窦冲还想说什么,被他抬起手打断了,又见他闭上眼,像是思索些什么事情。
  赵侍郎,我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苻坚不由自主地吹了声口哨,再向城门,自己也不知自己究竟是在期许些什么。他再度想起阿城里慕容冲跪在地上的模样,很是唏嘘。
  “撤。”
  窦冲一愣,大声问:“陛下,什么?”
  “撤。”苻坚重复道:“慕容冲生性狡猾,阿城恐有埋伏,你我后无援军,不可只身犯险。”
  “撤。”

  第一百二十章 无用

  杨定健儿应属我,宫殿台观应坐我,父子同出不共汝。
  长安城外群乌蔽日,哪里是什么不祥之兆?他们只是闻见了尸血的腐臭,前来分食罢了。
  什么天时,都是人为。
  杨定将甲胄卸下来,露出满身的污泥与血水,雪白的里衣也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他跪坐在案边,眼神空茫茫,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定襄端上饭食,见他的模样,忍不住落下泪来。
  “你打了胜仗,怎么不高兴呢?”
  杨定看向她,已不再是公主的公主,她满面饥色、枯瘦如柴,卸去了金玉簪饰,只着中衣,就全全地是个普通妇人了。
  杨定问:“那你为何要哭呢?”
  定襄以袖抹去满面的泪水,她虽然在哭,却竭力地拉扯嘴角,想要丈夫见到自己欢笑的模样,她将箸递给他,俯下身枕着他的肩膀,道:“吃吧。”
  杨定问:“这是什么?”
  定襄的泪水再度落下,他觉肩头一阵湿热,就如同是今日在战场上,他以长朔割断敌人的咽喉,目睹他的鲜血喷洒,正正喷洒到他的甲胄上,又顺着流淌,流淌到他的衣服里去。
  他又问:“这是什么?”
  定襄抽噎不成动静,搂着他的颈项,艰难地答道:“羊肉……是羊肉。”
  城中怎么会有羊肉呢?
  杨定将肉食填入口中,他很饿,却突然很恶心,忍不住就呕吐出来。他知道碗里的绝非羊肉,也非牛肉、猪肉、兔。
  是人肉。
  “陛下,我军大败秦军,俘虏杨定!”
  慕容冲的咳嗽越来越重,他有时甚至不能说一句完整的话,就算是正在听之下的人向上汇报,只是几个字,也要咳嗽上好一会儿。
  慕容永递给他一碗水,他喝了下去,逐渐平复了一些,他语气淡淡,状似随意,道:“领功吧。”
  慕容永嘿笑一声,他用计俘虏了杨定,此刻却谦虚道道:“陛下,臣不敢居功。”
  “你如今已是黄门郎了,是离朕最近的人,有什么不敢的?”慕容冲将水碗交给他,再度清了清嗓,招手对之下的人道:“带上来吧。”
  他所指杨定,之下小卒应声而去,留下慕容永道:“陛下,您打算怎么处置?”
  慕容冲没有立时回答,他仰着头不知看向何处,目光平淡无所感,指尖轻扣腰间木剑的剑柄,这习惯脱离了他许久,如今不知何时回来了,半晌,他问道:“长安城有何动静吗?”
  “恐怕都被吓破了胆吧。”慕容永说:“陛下命人夜向城头呼喊,杨定健儿应属我,宫殿台观应坐我,父子同出不共汝。城下天天有人这样喊,加之如今杨定真为我所擒,剩下的事,还会远吗?”
  慕容冲想,不远了,一定不远了。
  他上一次有类似这样的希冀,还是在白渠城下,那时他踌躇满志,如今也一样,没有丝毫的动摇。他也不明白为何自己明明不支,却总是信心十足,这像是近来才有的,足够称之为浮躁。
  就如一个常年居于深邃洞穴中、渴望见到光明的人,他可以在洞穴中与虎豹默然同居,可一旦见到一缕光,他都会不顾一切。
  很近了,已经很近了。
  他很急切,像个濒死的人。
  杨定被押到帐中,双手被捆绑背在身后,他没有挣扎、没有多余的骂话,很平静地被两侧人按住肩膀,之后双膝落地,眼睛始终盯着脚下,他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人肉,想到人肉在口中渐慢地渗出鲜血,想到这里,他忍不住作呕。
  中军帐出奇的安静,只有他呕吐的声音,所有人无论士卒还是将军,都目不转睛地盯着皇帝,等待他的处置。
  慕容冲想起当年在上林,他拉起弓箭对准猎物,出箭时慢了,被抢先一步,那时杨定与他年纪相仿,却有截然不同的少年意气,他唇稍微扬、下颔高抬,宣扬着自己的胜利。
  可他现在这副模样,实在是很不堪。
  慕容冲想,他射中了猎物、娶到了公主,人人都以为他胜利了,人人都以为他足够地羞辱了他,可如今呢?
  这是种很卑鄙的思想,慕容冲愿意承认,可他高兴不起来。
  面对狼狈的杨定,极尽的羞辱或是将他处死,都不能使他高兴起来。
  他的目光望得很远,望向长安城长长的丹陛之上,这样的野心从未有过,从小到大,连希图都未曾希图,可如今却如此强烈,甚至于忽略了报复。
  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这之后呢?
  这之后呢……
  慕容冲开始惶然,惶然无措于此刻正在思索的问题,他满怀期待地要以最高的姿态站在曾经的人面前,可是一旦实现了,却高兴不起来。他于是怀疑当他攻破了长安城,那时候,他是否会高兴。如若不高兴呢?那该怎么办?
  他很久都没有说话,而杨定也总算停了下来,慕容永上前凑到慕容冲的耳边,细声问道:“陛下,怎么处置?”
  “松绑。”慕容冲随口答道。
  帐中兵卒面面相觑,连杨定也忍不住抬头看他,他虽并非刻意在他面前作呕,可他的确想不到慕容冲会如此轻松地答“松绑”。
  “松绑。”慕容冲见无人动作,于是又重复了一遍:“怎么都站着不动?”
  几个士卒替杨定松了绑,他却没有站起来。
  慕容冲又想到:当年桓王也想要这么做的,他没有做成,所以后悔了一辈子,可如今他却做成了,宽恕一个敌将、给他松绑,可这的的确确算不上英雄相惜。
  他试图从这方面使自己高兴起来,却还是没有成功。
  慕容永又问道:“陛下,之后呢?”
  之后呢?
  慕容冲没有想过,他向下去看跪地的杨定,突然问他道:“如若朕赐死你,你会高兴吗?”
  他们是熟人了,没必要再用一些冠冕堂皇的语句修饰仇恨和恩怨,故而这话问得很是直白,直白到不像是一个皇帝对待俘虏。
  杨定仍旧迷茫地看向脚下,不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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