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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挽凤止 (从从从从鸾)


  “当年——”慕容冲走下高阶,走到他的身边,膝头撞到他低矮的肩膀:“当年在上林,你是怎么说的?”
  “你出箭太慢了。”杨定终于回答道。
  “朕在磨箭。”慕容冲道。
  杨定开口笑了,从喑哑的低笑到愈来放肆的狂笑,慕容冲不作理会,径直从他身边略过,掀开中军帐,却没有走出去。
  “你看,朕这只箭磨得不久,却很锋利了。”
  杨定看着他方站过的地方:“那压根不是箭,是你的牙,你藏得太深了,骗了所有人。”
  慕容冲摇头,像是在否认他所说的话,却没有只言片语的解释。
  他们之间的僵持终于被外来的传令卒打破,那小卒风尘仆仆,跪倒在地,欢欣鼓舞地对慕容冲回报道:“陛下,尚书令率军攻下洛门!左将军与右将军率军攻下了南门,如今长安门户洞开,只剩皇城了!”
  慕容冲立在紫宫之外,仅隔着一扇门,却不急着进到里面去,他闭上眼,很想要记起当年的邺城,他想象着那些坐在宫殿里的人,他们的心情此刻该是如何的呢。
  赤烈在胯(和谐)下发出长长的嘶鸣声,慕容永策马而来,勒马道:“陛下,苻坚跑了,苻宏也跑了,尚书令将宫眷赶至了北宫,收拾好了明光殿、宣室殿,还要问问您,先要驾幸何处?”
  慕容冲没有动作,他的手松松握缰绳,仰头看高大的城门,蓦地想起许久之前,大驾从此开进去,车轮辘辘滚着地,天光乍黯,又即刻明亮起来,之后,他就进到了它的“嘴巴”里。
  他还是没有要进宫的意思,反而是问道:“都抓住什么人了?”
  “回陛下。”慕容永答道:“苻坚身边的宦官,王洛撞死在了明光殿的大柱上、宋牙被尚书令抓了起来,赵整被小将军擒在北郊,陛下,要押宋牙来答话吗?”
  慕容冲摇头,又道:“你去外殿,去外殿问问,桐生先生关在哪里了,去把他放出来,带他来见朕。”
  慕容永满腹疑问,却还是答应下,道:“是,陛下。”
  慕容冲从马背上一跃而下,他抽出腰间的一段马鞭子,猛地一记打在赤烈的后臀,马儿一声哀鸣,绝尘向城外跑去。
  慕容永愣在原地,见慕容冲无什表情,只是站立着,目光随马蹄觉起的烟尘而去,他小心地问道:“陛下,是否要宫车来?”
  慕容冲道:“你下来。”
  慕容永从马背上跳下来,任慕容冲接过他手里的马缰,一跃上去。
  “驾!”
  他还是没有进宫,不是不想,而是迷茫,迷茫于自己的喜悦会否随着脚步烟消云散,他策马朝北郊去,路过新兴侯府,院子里枯死的树把败坏的枝子伸给他,就像一只手在挽留,他飞快地鞭马,一路奔驰,两旁的景物都模糊,模糊得像笼入到一团云雾里。
  纷繁的府邸座座拔起,就如戚里;越来越远的皇城匍匐沉睡,就如邺城。
  很像,太像了,就分不清了。
  他到北郊,慕容觊正领亲兵围住赵整,等待他将贡果挨个地摆上,见到慕容冲只身而来颇是惊讶,身旁的小卒急忙上前搀扶,慕容冲踩着他的背跳下来。
  “陛下,他说,想最后祭拜一次。”
  慕容冲对此解释不置可否,他方才奔马如飞,如今却一步步迈得很慢。
  围堵的兵卒向两侧分开,慕容冲见到赵整的后脑勺,就像是在宣室殿外,他从远处回来,见他也是这么跪立在地,那时他问:赵侍郎,你必要置我于死地不可吗?
  他立下,却没有说话,赵整也没有回头。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赵侍郎,我想的,究竟是什么呢?
  慕容冲面色不改,仍旧冷漠得可怕,他没有情感,不喜不怒、不乐不哀,只是语气拉得颇为漫长,像一声叹息一样长:“如果朕如今告诉你,那时候朕的确没有想过,你会信吗?”
  赵整摇摇头。
  慕容冲突然感觉到释然。
  “你很后悔吧?”慕容冲又问,此次的语气里裹挟了剑刺般的恶毒,他压着从舌底轻飘飘递出字句,道:“后悔当初没有杀了朕,哪怕是豁上性命,也该杀了朕。”
  赵整睁开眼睛,面向朱肜的坟墓:“这里面,埋得是衣冠,有的时候,人是来不及替他人收尸的。”
  慕容冲没有答话。
  赵整站起身,仍旧没有回头,几个兵卒拔出剑想要上前,却被慕容冲挥退,他说:“他手里有刀子的时候,朕尚且不怕,何况今日,刀子握在朕的手里。”
  赵整没有就此辩驳、或是认同,他仍然说:“新兴侯被砍头的时候,我就在旁看着。”
  慕容冲看向天,乌云片片袭来,酝酿着雨,他想:会不会是雪呢?十二月可以下雨,如今就不能下雪吗?
  “他只剩下一副骨头了,与夫人交握着双手。”赵整说:“头被砍刀砍下来,咕噜噜连着头发和黑红的血,滚到地上,眼睛半睁半闭,没人替他掩,都忙着去杀下一个人了。”
  “要杀的人,比刽子手还要多。”
  慕容冲听到来自于喉底的哽咽,他仍旧看向天,眼底干涩,一滴泪水也没有,他咳嗽,咳嗽之后发声低沉,问道:“我哥哥,他死之前,说什么了吗?”
  “什么也没说。”赵整如实地答道:“他只问陛下要一张帛,咬破了手指要在之上写字,他很犹豫,犹豫到最后,叫人等得不耐烦了,自己的血也要流干了。”
  “写了什么?”
  “一个字也没有写。”赵整说,又重复道:“一个字也没有写,就说,好了,写完了。刽子手把东西从地上拾起来,只有不小心滴在上面的血,其余什么也没有。”
  慕容冲开口说了一个字,却发现这个字极为的哑,他的嗓子哑了,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又俯身咳嗽,咳嗽之后才问:“他是写给谁的呢?”
  赵整说:“谁知道呢。”
  慕容冲又问:“十二月的天,怎么会下雨呢?”
  赵整没有答话,他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骇得周围兵卒立刻将慕容冲掩护起来,又将刀剑架在他的脖子上,纷纷喊着:“保护陛下!”
  慕容冲没有害怕,他再度抬起手,众人便静下来,共同看着赵整以匕首割断了自己的头发。
  黑发一缕缕地落在地,和着泪水。
  “我生何以晚,泥洹一何旦。归命释迦文,今来受大道!”
  高兴不起来,他实在高兴不起来。
  慕容觊走上前,附在慕容冲的耳朵上:“陛下,是不是杀了他?”
  “他疯了。”慕容冲最后说道,他转过身,一步步地走回去,手拉回缰绳,却停下。
  “疯了的人,比死了,还要不堪。”

  第一百二十一章 送故人

  慕容冲脚下是长安城,是紫宫。
  长长的路两侧是宫墙,朱紫的颜色是牲口的血。他骑在马上,还是忍不住往墙下的阴影行走,他的身后有亲兵跟随,浩荡荡的阵势,一别往日。
  他路过湖畔,想要去看看里头是否还有游鱼,却见一具女子的尸体漂浮在湖面,面朝下,衣带像水流。他听到身后有人轻声喊:“快!”便有三两个穿甲胄的士卒下马,将尸体捞了起来。
  慕容冲移开视线,又去看正前,他路过昭阳殿的时候,听见里面的吵闹声,他驻足,他的侍郎便跟上,凑在他的耳边道:“陛下,段夫人想住在昭阳殿。”
  慕容冲问:“她怎么不住在椒房殿?”
  侍郎得知他生气了,急忙弓着腰答道:“陛下,我这就进去告诉她。”
  慕容冲抬手,没等他进去,又问道:“她为什么想住在昭阳殿?”
  侍郎朝内看去一眼,耳听还有吵闹的动静,他恭敬而如实地答道:“陛下,夫人说,昭阳殿离宣室殿最近。”
  “那她就应该住在宣室殿。”
  侍郎不明所以,问:“陛下,您的意思是……”
  慕容冲不知心情如何,转过头,策马向前,不置一词。
  侍郎不明了他的意思,却也不敢再叫幼容吵闹,便召来殿内的人,道:“陛下的意思,不叫夫人住在昭阳殿。”
  里面的人颇为为难,道:“那陛下的意思是叫夫人住到哪里去?”
  侍郎摇摇头,道:“你们先安排别处,总之不要在昭阳殿,进去就说,陛下说不准再闹了,原本就不打算在长安久留,咱们早晚要回邺城,叫夫人别为了一点小事,惹得陛下不悦。”
  慕容冲继续向前走,很快就要到宣室殿,他轻车熟路,甚至不必引领,可之前的人却还是要装模作样地带路。他从宫墙的一侧到另一侧,勒住马,之后便剩下仅一段阶梯,就可以进到大殿里去了。
  殿外的人一路小跑下来,道:“陛下,桐生先生在侧殿候着了,要召他进殿吗?”
  慕容冲原该答应,此刻却犹豫了。
  回头去看,宫墙幢幢,一丝缝隙都不余。
  他如今一点也不高兴,他既不想迈进此刻最想迈进的地方,也不想见此刻最想见到的人。他怕自己仍旧不高兴。
  “陛下?”他走神了太长的时间,以至有人在轻声地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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