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来此原来是传道的。”
紫洲瞟了一眼夔宏毅,眼锋如刀:“在下并不是最合适的人选。”
“莫非公子已经有合适的人选?”夔宏毅语带讥讽。
“扬汤止沸,莫若去薪。”紫洲不再理会他,径自道:“解决问题要从根源解决。稳固了民心之后,接下来便是大人的事了。请大人上奏朝廷斥官地数顷专门用于集中埋葬那些无人认领的死尸或者是家贫无葬地者,如此从根本上解决异气的扩散。其次,瘟疫并非得之必死,若及早诊治,对症下药,还是可以挽救的,在下会在山阴县设一医馆,专门用于收留染病之人。”
“为什么?”
紫洲不解的回视着兰正初。
期间,兰正初的视线一直牢牢的盯着对方,最终发现此人防备很深,任他怎么去探究仍是一无所获,他垂眸抿了口茶,继而道:“公子本可以逃开的?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主动参与其中?”他用的是主动,或许在看到早上的一幕时应该说是被动,实际上却不是,方方面面想的如此周到,难道只是因为一时的诺言。
紫洲心中早有准备,沉吟道:“据在下所知兰大人并非是簪缨世族!”
“此话怎讲?”兰正初调整了一下坐姿,兴趣盎然的看着对方。
“未到而立之年,已高居九卿之一,大人不呆在锦衣太平的怀昔城内竟自请来此穷乡僻壤治理蝗灾,一不小心沾染上瘟疫,您的豪情壮志就此毁于一旦,这又是为何?又有何求?”紫洲坦然的回视投在自己身的那道视线,“反而去问一个行走江湖的郎中?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兰正初毫不在意的答:“朝廷不以求备取人,不以己长格物。在朝为官虽说要知其雄,守其雌。而本官则认为,即遇知己,遂罄竭心力。”
“知己?”紫洲道:“兰大人是将当今圣上看做自己的知己吗?”
“有何不可?”兰正初反问他。
紫洲摇头笑道:“只是有些诧异罢了!”
兰正初定定的凝视着他的眼眸,似是在他毫无波澜的眸色中寻找些什么,声音忽而变得低沉:“身份不同,责任则不同。我看公子不像是一个爱管闲事之人,公子以秉承天下为己任,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不得不令本官对公子的身份有所猜疑。”
这次紫洲并没有说话。
兰正初浅然一笑,明丽似蕖,“本官向来说话比较直爽,公子不会怪罪吧?”
“医者仁心,在下只是不想看到生灵涂炭,或者……”说着,紫洲已经站起身来,曼声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或者也可以将在下看做一般的名利之徒,至于采纳不采纳是大人们的事,为了挽救更多人的性命还是希望大人能够慎重考虑。”说完,拱了拱手,便施施然走了。
留下有些惊诧的夔宏毅问:“他怎么走了?”
兰正初撑着腮,若有所思的道:“按照紫狐公子说的办,即刻执行。”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官府的动作很快,递上的折子三日内便得到了回复,准奏的折子一下来,郡守府的官兵便紧锣密鼓的满县城收敛葬者。
这期间山阴县来了数十位穿白袍的人,有些见多识广的村民马上认出他们来自于普陀山。
“二师兄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
一双灿如星辰的眸子转了转,昂着首道:“去客栈,找人!”
待他们赶到时,紫洲正帮着客栈的老板收拾出为他们准备的房间。
“洲儿……”晏星老远看到紫色的身影一溜烟蹿了过去,风中还残留着特有药香味,在对方身上又是蹭又是扭的,弄得紫洲苦笑不得,惹得客栈老板看他们的眼光都不对了,立马知趣的招呼其他普陀山弟子入坐休息。
紫洲只好推开他些,“好啦,怎么跟女孩子家似得,扭扭捏捏的。”
晏星厚脸皮的又贴上去了,因向紫洲嬉笑道:“人家是想你吗?”
对于晏星的蛮缠紫洲实在头痛的紧,只好任由着他,耐心问道:“我没想过苍清会同意你下山。”
“他要是不答应,我便缠着他,天天缠着他,缠的他什么都做不了,最后只能答应我了。”
紫洲听后头皮一阵发麻。
“那么多人受苦受难,我们普陀山又岂能坐视不管。再说了洲儿又不是什么外人,按排行你是不是应该叫我一声二师兄。”晏星得意的说。
紫洲转过身倒了杯茶,递给晏星,道:“我又没有正式拜入你们的门下。”
“虽没正式拜入,你可是那老头儿亲自受教的,普陀山三百多名弟子就只有苍清那么倒霉。”晏星喝了口茶,又道:“哦!对了!如今加上了你,两个倒霉鬼。”
紫洲摇头腹诽着谁若与他抢了苍清,他大概会惦记那个人一辈子。
普陀山素以医术闻名天下,他们的到来除了给村民们带来惊喜之外,更多的是生的希望。在紫洲的安排下一部分人在市内开堂讲课。而另一部分则跟着紫洲救治已染疫的人 ,本来晏星坚持和紫洲在一起的,在紫洲的坚决反对下,以身体不好为由打发他到市内讲课去了。
“昔有三人,冒雾早行,空腹者死,饮酒者病,饱食者不病。疫邪所着,又何异耶?”
“疫者,感天地之疠气。在岁有多寡,在方隅有厚薄,在四时有盛衰。此气之来,无论老少强弱,触之者即病。邪自口鼻而入,则其则其……”晏星于讲台之上说的是唾沫横飞。
而这边的医馆开设的地点官府的人也为其选好了,所有的药品,药具准备齐全。但因瘟疫的传染性极高所以是在离市内比较远的地方,临时搭建的锦棚。
经过多日的宣传讲课,村们们开始陆续将家中染疫的人,送至城郊的医馆,医馆的病人由此渐渐多了起来,紫洲与普陀山的弟子终日里一刻不停的为其医治。
连着几天医馆里总是会出现一个戴粉色面纱的女子。她一袭布裙,一头乌发挽了一个简单的髻,髻上别着一根荆钗,十分简单朴素。
比如安抚,喂药,打理医馆日常这样的细活比起男子来要细致得多。日子久了医馆的弟子不再劝她离开,而是渐渐的都熟络起来,甚至习惯了在忙的精疲力尽时有人为他们递上一杯热茶。
她叫阿凝,她不会说话,但是耳朵能听得到,每当她有想说的话都会微笑着垂下睫毛在你的手心慢慢描绘,那样恬静的画面能瞬间让一颗烦扰的心安定下来。因为长相柔美,又有一副纤弱的身子,男子见了都会有一种想要保护她的冲动。
本身女子的体质要比男子较弱,再加上日夜操劳,所以没过几天,阿凝便晕倒在医馆。
“公子!公子!阿凝晕倒了!”
闻声,紫洲赶来时,医馆的弟子已将阿凝扶到了里间休息室。
“阿凝……阿凝。”他来到近前轻唤了她几声,见其只是颤了几下睫毛并没有醒来的迹象,他摘下了她的面纱,柔美的面容一览无遗,顺着视线往下看去她的脖颈冒出许多红色斑点,他暗暗蹙了下眉,又为其诊断了一番,才执笔写下药方,并交代弟子好生照料。
每日他都会来为她诊脉,他对阿凝的特殊,连医馆的弟子也不禁问道:“公子从前是不是认识阿凝?”
紫洲垂下眼眸,吹了几下碗里的汤药,看着黑麻麻的药汁未掀起半点涟漪,方淡淡回复:“她曾是半缘坊里的姑娘,我与她也只有一面之缘,在我落魄之时她赠过我一件棉衣。”
虽然两年过去了,那一刻的温暖直到现在依然能感觉的到。
“那她怎会出现在此?”
“具体我也不知,也不便问她太多。”
“洲儿……”人未到语先闻,晏星踏步进来之时,便看到紫洲亲自喂阿凝喝药,他问过他,并从紫洲口中得知那个叫阿凝的女子曾有恩于他,但是乍一看到眼前的情形他还是忍不住惊异了一番,或者嗅到了一股不平凡的气味。
于是歪着头靠着门畔等了半晌,待其喂完药,他便走到紫洲跟前,声音变得不同以往的低沉,“洲儿,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这是为何?”见他这么说,紫洲困惑的看向晏星,细算下来他好像从没听过晏星如此认真的说过话。
“来历不明,是敌是友还搞不清楚。”说着,他冷冷的瞥了一眼依旧陷入昏睡的阿凝。
紫洲笑了笑,将空碗递给身旁的人,待其退下,然后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谨慎?”
“在你身边什么事都能发生,不得不谨慎。”
“我如今只身一人,无权无势,没有人会想对我怎么着的!”他笑容不改。
“那可不一定!”
紫洲见晏星看阿凝的眼神,便了然道:“你不喜欢她!”
晏星并不打算反驳:“我也不知道,反正她给我的感觉不怎么好。你喜欢她?”
见紫洲沉默,没有否决也没有承认,晏星有些急了,连说:“洲儿你变了!以前你从来不会关心这些的,不要忘了爱你的人还在等着你回去。”
一闻此言,紫洲的心骤然一缩,一时间整个人顿在那里,面色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