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风华正茂的美人见寒路面色抑郁,自己反而宽慰一笑:“当年自己头发开始变白的时候,整天愁眉不展,跟天塌下来了似的。现在跟着师父走得多了,见了多了,才知道这点白发和人世间的苦难相比,其实根本不算什么。”
走的路多了,胸怀也跟着天大地大。寒路见左萝说得真心实意,丝毫没有因白发而颓丧,反而多了清风霁月的开朗胸怀,也跟着云开雾散起来。“你怎么来这了?”
“我们回奕剑谷了,三师叔说你下山,正好收到鱼滕的信,便过来了。”左萝侧过脸问:“那你应该听说过小师叔的消息吧。”
寒路迟疑了片刻,坦诚道:“听说过。”
即便没有听说过顾无忧的消息,魔云宗突然出现的宗主血魔还是听说过的。
血魔忽然成为魔云宗的宗主之后,先是清理魔云宗内部反叛,将左右护法全部撤去,保留圣女长老职位,其余权力全收归宗主。
这一举动让魔云宗内部动荡不安,反对的人不计其数,都被他血腥镇压了。相对其他两个魔教大派本就势单力薄的魔云宗更是危如累卵。
而万毒门和花间派对魔云宗的鲸吞蚕食从未停止。
血魔开始以壮士断腕的气魄大面积收缩势力范围,让万毒门和花间派抢了去。然后用这点得以喘息的机会大幅度整顿魔云宗内部。
接下来他用三年的时间里休养生息,养精蓄锐。三年后,举刀开始收复失地,与万毒门和花间派的争夺越发剧烈。
这种种迹象都表明,现在的魔云宗宗主血魔,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单纯的小师叔了。
寒路只是听说,没有亲见。左萝却是看过魔教争夺后,尸横遍野的惨状。
那里死的人可不止魔云宗的人,还有被迫附属在他们手下,原属于江湖正道的家族。而这一切惨状的促成者,就是无忧。
左萝问:“你想怎么办?我是指小师叔。”
寒路不知道,他当初下山的时候只是想找到无忧。可是听说了这一切之后,寒路变得茫然了:即便见着了他本人,无忧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是,寒路又忍不住想见到他。哪怕,哪怕只有一眼才好。
寒路没有回答他,他转过头,看不远处的打斗。
一个身穿白色麻袍的青年从马车上出来,这个青年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却自有股云淡风轻的悠远气质。长得到不一定有多好,只是五官像画出来的山水画,一撇一捺都极有味道。
青年方下马车,便有人迎接上来,指着远处在山脚下厮杀的双方,语气里按捺不住激动的说:“先生好手段,我明家与他们斗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如此痛快的一幕。”
明家家主手指的方向,外面有圈人围着里面的人,里面的人约有三十多个,个个手持武器杀得汗流浃背,然而外围不过十多个人,应付这三十多人却游刃有余。
别说里面的人想要伤害外围的人了,连这个攻击圈都攻不破。
青年淡淡一笑,不以为意,仿佛听惯了别人的夸赞,只是看内圈的敌人已经筋疲力尽,他伸手一指腰中佩剑。长剑飞起,从半空中飞向攻击圈。只见长剑直指的地方,亮过一道光芒。
还在纠缠的两方顿时安静了下来。
青年收手,长剑飞过来落入他手中。他道:“剩下的就是你们的事了,明家主答应我的可别忘了。”
明家家主拱手道:“白银一千两以及阴阳子五颗已经备好,鱼公子稍后去明家取即可。”
鱼滕点头:“多谢明家主。”说罢,转身离开。
明家家主看着鱼滕离开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
这个青年的功力不可小觑,他听明家的长老曾说过,鱼滕使用的似乎是一些早已失传的阵法。只是这阵法是如何启动的,阅历多如明家长老,也不曾得知。
不是没想过收揽,可是鱼滕拒绝得彻底。除了银两和阴阳子,别的一概不要。好在鱼滕还是有所求的,否则就凭他这份手段,若明家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
鱼滕对他的这份心思岂有不知,事实上他虽然看起来万事不留心,其实内地里却是个极为自负的人。
早在奕剑谷的时候他的学识见识无一不是翘楚,只是他更沉迷于阵法,让别人误以为他只有阵法最为在行而已。
所以他有这个能力自负明家奈何不了他。更何况他还有一大法宝——如今的云阵积早已修复得七七八八。
说来也巧,众位师兄弟下山游历江湖后,都以各种形式来历练自己。
鱼滕便选择为江湖世家布阵,几年下来他结阵布阵的水平早已炉火纯青。这次他选择明家的时候,意外的得知明家的仇家薛家和花间派有勾结。
当年魔教的三大派别围攻奕剑谷的场景他不会忘,除了顾无忧本人外,所有针对魔教的事鱼滕都会不遗余力。所有这次在明家家主面前小露一手,他相信明家对付世仇薛家的时候,还会找上他。
寒路听左萝的气息不足,便问:“当年的后遗症,除了白发外还有什么?”
左萝见鱼滕远远朝他们走来,整个人比五年前更加夺目,又想起如今的小师弟也是幅高深莫测的样子,心里便高兴起来,笑着说:“别的还好,只是境界上几乎提不上去了。”
寒路皱眉:“这可不行,难道真的没有解决的办法?”
“有是有,不过得看机缘。”
“是什么?”
左萝回头问:“听说过净水池吗?”净水池的水并不纯净,反而黑乎乎的一片,像黑色的沼泽。其实净水池的水并不像阴阳子那般罕见,市面上就有,只是一来量太少,二来假货太多。
左萝大老远的从奕剑谷赶来这边,未尝不是因为这边是净水池产地的缘故。只是她来了这么多日,都无从得知具体产地,难免失望。
寒路的表情让左萝意味不明。寒路问:“需要多少?”
“至少一桶,让我整个人泡在里面。”净水池里面不知含有什么东西,人一碰到这个水,便会有极强的刺痛感,后来才得知净水池可以用来锤炼和净化魂识。
寒路的嘴角勾了勾,整个人并没有因此而“解冻”,反而透露出森然的冷硬,“看来,我又多了一个理由灭薛家了。”
第26章 乱起
夏侯充还没到乌镇不久,就听闻这两日闹得沸沸扬扬的薛家和明家又发生了不死不休的大战。
听闻最初起因是明家揭发薛家和花间派有勾结,薛家抵死不承认。不承认就不承认呗,没谁能逼你承认,偏偏薛家为了显示自己是正派人士,反口说是明家和花间派勾结,诬陷与他。
结果倒好,被明家查到薛家给花间派的人送武器。薛家死活不认。这段时间来两家争夺不休,连带着弄阳城分成了两拨势力,所有的家族就站队似的落好马脚,丝毫不能出错。
想保持中立的,都被抢地盘抢得双眼通红的两大家族一脚踏没了。
无论暗地里怎样,明家表面上占据着道德高处,有大帮前呼后拥的粉丝。薛家被步步紧逼。
其实暗地里并不是这个样子,而是寒路背地里杀了几个家族里的重要人物,栽赃给了薛家。这才有不少家族对明家同仇敌忾的追捧。
所以薛家悲剧了,有几批武器被人截了下来,连薛家长老都不明不白的死了好几位。
于是夏侯充被花间派派了过来。
夏侯充是真心不想理会这个三流的薛家。薛家的确给花间派提供了很多帮助,可是你有种和花间派眉来眼去,你有种承认承认自己是花间派的走狗多年呐。
偏偏干着这种表-子立牌坊的事。
可是现在花间派和魔云宗争夺在即,薛家距离双方的决战地点明月湖太近,这个援助不能没有。所以他带着人马来到这里。
薛子清焦头烂额的心终于因花间派要出手援助而平稳下来,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花间派来的人竟然是花间派右护法夏侯充。
薛家只是一个小家族,靠着为花间派提供武器维持表面的繁荣,多年来一直胆战心惊唯唯诺诺。
平日里能见得花间派在云河流域的分部头子已是难得,更何况是花间派的二把手。
当下不敢怠慢,偷偷将人请进薛府。
薛子清时刻提防着寒路,自然不会告诉他和花间派有关的事,却发现寒路只是平平静静的在薛家院子里住着,每日定时定点的打坐修炼,不闻其他事。但薛子清不会真以为他只是在薛家住着。
因为薛子清曾派人跟踪过寒路,无一例外被甩得彻底,连他去哪个方向都不清楚。
保险起见,薛子清没有赶走寒路——寒路在薛家至少处在他眼皮子底下。可是薛子清只是盯住了寒路,却没有盯住紫貂。
当夏侯充穿着一袭宝蓝色长袍被薛子清毕恭毕敬迎入薛家的时候,紫貂的眼珠子转得机灵。
薛子清看着面色如水不发一言的右护法,当然知道这次事态严重——他没有处理好惹到花间派动怒了。所以在屏退下人之后,他当即说:“右护法莫急,我已经查明,这次明家能这样趾高气扬,全是他招募了一位布阵高手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