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他行礼的瞬间,旁边的第五狐突然出手。
只见他出手疾如闪电,猛然间积蓄了百年的功力倾泻般打出,轰的打在了公羊烨兴的背上。
公羊烨兴不易他会在了尘面前出手,匆忙间躲闪不及,完全受了这掌,顿时长喷口血。
长喷出的血液划过数丈的距离,飞溅在了顾无忧的脸上。
鲜红的一滴,滴在顾无忧的眼角,带着温热的气息,从顾无忧的脸上滑落。
谁的心头划开了惨烈的口子,流下了鲜红了泪。
所有的悔恨在这一刻如山洪般爆发,积攒多日的自责与彷徨在这瞬间溃堤。
终于,是我害了奕剑谷……
在第五狐出手的时候,虞子阎瞬间变知道了宗主的想法,他立即抓住顾无忧的衣领,将他带出包围圈。
了尘见公羊烨兴受伤,悲悯的念了句佛,知道大势已去。他心里叹息,手却不慢,第一时间扶住了公羊烨兴,同时出手,制止第五狐。
所谓正道邪道,在悟道上并没有不同。可是正道的人心怀慈悲,心中有敬畏,即便出手也会留下回旋的余地,不会咄咄逼人。可是魔道的人不会,他们向来恣意妄为,生杀予夺。
所以明明了尘的修为高于第五狐,出手的时候看起来二人却不分胜负。
两人在半空中相持不下。
另一边,翼峰裘占宫台包围住虞子阎。不知虞子阎念了句什么,停在远处的玄兽仿佛听到指令般朝他们攻过来。
翼峰等人不得不分心去对付它们。
顾无忧红着眼要摆脱虞子阎的掌控,虞子阎怕失手杀了他,不敢用全力,一个不留神,让顾无忧逃了出去。
虞子阎大怒,掌心顿时涌起黑色的雾气。黑烟缭绕,很快就把他的掌心掩盖住。
顾无忧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危机,此刻他正正用仅有的清明,皱着眉死死压制住体内汹涌咆哮的力量。
那股力量蛮横而又冲击力,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他隐约有些猜到这是什么,心里顿时惊恐万状,拼尽了十二万分的心智去压制它。
就在那股力量将要被压制下去的时候,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期,虞子阎的毒掌已经打出……
顾无忧被猛然间扑开老远,一个温热的身体正抱着他,做他最后的防护——虞子阎的那一掌,被从下面冲上来的寒路用身体完全挡住。
顾无忧从狂躁中挤出一丝清明,他的视线渐渐能看清脚下,却猛然对上寒路面色惨白,毫无生机的脸,仅有的那丝清明成了大海中的渺小的方舟。
被汹涌的大浪毫不留情的吞噬。
寒路在六魂七魄都游离开去的片刻,用他最后一分心力强撑着睁开眼。却只能模模糊糊的撇到无忧的脸庞,再挣扎的看去,便是绵绵无尽无光无月的漆黑一片。
寒路的脑袋歪在顾无忧的颈窝里,黑暗之前的人世的最后温暖,是无忧身上安神香的气息。
等初潆真人带着夏落和武当中人赶过来的时候,什么都晚了。
夏落永远不会忘记那日艳阳高照,却尸骨遍野的景象。那日的青城山微风和煦,万里无云,阳光照在人身上会产生暖洋洋的困意,夏落却遍体生寒。
这感官的极大反差之下,漫山遍野的血腥气夹在令人刺骨的阴冷中,钻入夏落的鼻息,钻入夏落的五脏六腑。深入骨髓。
还未涉足江湖的小姑娘,抬头看着空中艳阳,任凭泪水无声溢出眼眶。
这一日后,奕剑谷成了江湖的禁忌。
而魔教内部,重新陷入你死我活血流成河的无休止争乱之中。
第24章 五年后
五年后。
薛家是江南西道颇有名望的江湖世家,以武器为生。
薛家家主薛子清面容清隽,身量硬挺,看起来有儒家风骨,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薛子清外出已有数月,这日他才回来,就看到管家神色不明的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老爷,四少爷回来了。”
四少爷?薛子清刚想说他哪来的四少爷,脑袋里一想,是了,他还有个四儿子。
可是那小畜生不是跑了吗,他怎么还有胆回来。于是不客气道:“这都三四年了,他怎么没死在外面?”
管家尴尬的咳嗽了声:“老爷,四少爷离家已经快七年了。”
薛子清的四子是妾室所生,虽然薛子清年轻的时候十分喜爱那个妾室,但说到底不过一个妾罢了。三棍子也打不出一个闷响的软弱性格,在大家族里注定是不好存活的。
那个时候,恰逢薛子清掌管薛家,每天忙得焦头烂额,哪有闲工夫搭理她。再加上这个妾室年老色衰,每日又只安安静静的养儿,不会像其他妾室那般承宠,久而久之他便忘了这个妾。
如果只是这样,他四儿子也不至于拿着剑要和他杀个你死我活。
薛子清脑子里转起往事,人已经走到大堂里。
才进去,便看见大堂里侧身站着一个身穿青衣的男子,男子身形修长,气度高华,只是简简单单的站在那里,便生出遗世独立的清远意境来。
恰好男子侧过脸来,一张冷冰冰的脸上只有漠然。
薛子清立即知道这个就是他的四儿子,他的脸和寒娴太像了。寒娴便是他的那个妾室,是薛子清从劫匪手上救下来的。
看到四儿子的这张脸,薛子清忽然想起和寒娴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个时候,他们还是很好的,他们俩常在一起。
只可惜,后来薛家的生存遇到大难题,而与薛家有数十年交情的朋友提了个建议。
“薛兄,有道是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何况是和家族比。我也听说,你那个妾室不过是养在后院的花瓶罢了,肩不能抗手不能抬的,不如让给明家了算了。”
明家和薛家是世仇,近百年的争夺之仇。明家的少爷不知怎地看上了寒娴,薛子清估计,名家少爷想上寒娴是小,借此让薛子清戴绿帽是大。
但薛子清仔细斟酌了一番到底同意了,毕竟家族的利益至上。
可是寒娴不同意。她自杀了。
寒娴自杀的那天,他的四儿子疯了样的要杀他,被仆人扣住,还是给逃了出去。
真没想到他还会再回来。
想到这,薛子清故意问:“你是……”儿子回家想求家里的援助,做父亲的却并不认识他。这个尴尬薛子清给的真准。
可是他这个四儿子却丝毫没有他想象中的尴尬或者恼羞成怒,他只是淡淡的说:“我叫寒路,来薛家想取回我娘的东西——如果你不知道我娘是谁的话,我娘叫寒娴。”
听到这,跟在薛子清身后进来的管家皱了眉头,四少爷这话说的完全不像是个儿子该有的样子。天下最不可思议的事情莫过于当儿子的向父亲介绍自己母亲,老管家忽然觉得自己老了,有点跟不上年轻人的步伐。
至于这件事从根源上看究竟谁对谁错,管家不会管,从二十年前薛子清救他一命开始,他这条命就是薛家的。虽然有的时候他对薛家家主的做法并不赞同。
寒路这样冷淡的姿态让薛子清极不高兴,薛子清哼了声:“你娘是薛家的人,她的东西也是薛家的。你有什么资格拿走?”倒不是薛子清有多珍视寒娴的东西——连人他都不在乎,何况她的东西。
薛子清只是不喜欢寒路这个样子。
寒路瞥了他一眼,目光冷若冰霜。薛子清毫不怀疑如果有这个能力,寒路会毫不犹豫杀了自己。
可惜,他没有这个能力。所以薛子清笑道:“为父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既然来了,我就施舍你一晚,明天你就滚。”
薛子清以为寒路听到这话会愤然离去,结果他低估了自己的儿子。寒路居然直接走进后堂。
寒路一走,管家便忍不住道:“老爷,四少爷现在的样子恐怕……”
“恐怕什么?恐怕他有出息了,会找我报仇?”薛子清嗤笑:“区区六七年,他就能以一己之力对抗薛家了?简直痴人说梦。”
老管家这才放心下来,刚想提醒家主不要留下这个祸患,便想起这人到底是家主的儿子,打断筋骨还连着血脉。赶紧闭了嘴。
寒路寻着记忆径直走到薛家偏远的院子,途中不少丫鬟仆人对他指指点点,他浑然不觉的。他面色冷硬,脚步却带着急躁。
六年多了,他甚至想不清家里的布局是怎样的。那栋不起眼的小房间里,是否还有母亲遗留下来的书卷?她每次看完书后,都会把它们随手放在床头。
然而才踏进院子,寒路的脸色就真的冷了。
完全不一样。这个院子,和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
窄小的院子扩大了数倍,只留有生命力极为旺盛的芭蕉院子,种下了名贵花草,院子里还雕有假山水池,满园春/色。
他走到一个房间门口,犹豫了片刻才推开房门。一推开,就听见里面的尖叫声:“你是谁?快滚出去!”
房间里坐着一个富态的女子,看到寒路立即色厉内荏的大骂。
寒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高修为的武者哪怕一个眼神,也有让人胆寒的力量。这个富态的不知是薛子清的第几房妾室,立即就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