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墙刷的灿烂,梁思紧紧揽住郭盛的腰,准备翻墙而过,后面陡然传来一个声音:“是谁?!”
二人回头,早春的枝桠下立着一男子,长身而立,一身白衣,工工整整,仿若纤尘不染。腰间还系着一五彩的缎带,衬的此人玉面卓然,一双丹凤眼斜斜的投向两人,乍看平淡温和,却隐藏着暗波。
郭盛心头一震,他认得此人,刘瑾身旁头号军师、在徇私舞弊中唯一一个不降反升——吏部尚书张彩!
郭盛低声提醒:“小心他!张彩!”
梁思点头,他离墙外只一墙之隔,一介文人能耐他如何?!
梁思拥着郭盛翻墙而下,只眨眼间,都未看见此人如何动作,一把长剑拦在面前,剑光凌厉,剑锋锐利,带着势头向上格去。
梁思只得立刻回退,用力在墙上噗噗踩了几下,将身子稳在墙头上。
张彩手中的长剑长约两尺,在阳光下甚是五彩夺目,令人奇怪的是:明明刚才他手中并没有任何兵器,如何凭空多出一把两尺的长剑?
梁思与张彩过了几招,才知,原来刚才张彩的腰间便是一把软剑,由于剑身材质特殊,才折射出五彩的光芒。缚在腰间,出入宫廷,面见圣上,竟然一直以假乱真,从未让人看出端倪来,可见此人心机之深。
十招过去,梁思知不宜久战,奈何此人出招狠辣,招招致命,梁思无法,一把将郭盛推下墙,准备自己拖住张彩。
张彩瞥了一眼郭盛,眼中眸光阴冷,以长剑来攻梁思,在近梁思身侧时,又以左掌和长剑双向攻击时,左袖竟然射出数根银针。
梁思靠的近,看的极真切,毒针放着寒光,针头微暗,仿佛抹了东西,向郭盛飞去。
梁思顾不得什么,一掌格开了张彩的长剑,另一掌飞身去揽郭盛的下落的身体,生生受了张彩一掌及数根银针数没于梁思后背。
张彩眸光阴冷,透着轻鄙。
郭盛被推下去心头大惊大痛之时,又突然被揽了回去,直觉发生了什么,道:“怎么了?”
郭盛背对着梁思下落,自然看不见梁思中了一掌和数根银针。
梁思摇了摇头,只是双手搭在他腰间格外的紧。
郭盛见他身上并未有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去瞅张彩,只张彩的长剑上也并未有血。
郭盛刚要再问,墙下风尘仆仆赶来一堆人,身着狱卒服装,见着郭盛二人,又恨又怒,转眼在张彩跟前,毕恭毕敬:“张尚书。”
张彩一言不发,握着长剑就来攻。
梁思应付了几招,渐渐力有不逮,在张彩又提剑攻来时,梁思身形顿了顿,长剑一把刺入他胸膛。
“原同——!”郭盛叫出口,双眸颤抖。
梁思目光倏地抬起,张彩一惊,要拔剑,梁思倏地握住剑身,全身力气汇于一掌,连连击了张彩数掌。
张彩始料未及,弃剑退后,口吐鲜血。
墙下,内外,狱卒齐声道:“张尚书!”
梁思折断没入左肩的长剑,持着张彩的断剑,立刻沿墙攀上屋顶,墙下狱卒墙内墙外夹击,只见梁思在几个屋顶间飞跃,不一会掉了下来,不见了踪影。
“原同,你怎么样?”郭盛紧紧捂住梁思的胸膛,断剑还在他体内,郭盛却不敢拨。
梁思握住他不知所措的手,左右翻看:“还有剑刃留在外面,别割到你手。”
“你——!”郭盛简直不知道怎么说他,又气又担心。
“我们可能出不去了……”梁思闭了闭眼,面色苍白,目光疲惫,过了一会,他又似舍不得什么似的,盯着郭盛使劲的瞧,“我一直、一直想跟你说……但是又不知道怎么说,我怕……”
“别说话。”郭盛捂住了他嘴,拉着梁思蹲了下来,梁思始料未及,唇边柔软的触感,带着书卷味,让梁思心都漏掉了一拍,直接半坐半依在他身上。
郭盛一手捂住他嘴,一手揽在他腰间,将耳朵贴在门上。
梁思心道:死也值得了。
一阵脚步声停在门外。
“牢头,我分明看到他就落到这附近的。”
“这是厂公的房间,你们不要命了?!”
脚步声离开了。
郭盛眉头紧蹙,那些人没有找到人,还是会过来找的,郭盛将梁思拉起,准备找个位置藏身,藏在哪,那些狱卒不敢随意翻动?
书桌下!
刘瑾书桌上全是公函,以及从内阁那拿过来的奏章。
郭盛一把翻开书桌下的锦缎,两人藏身于内,书桌下空间狭小,梁思有伤在身,空气不流通,一下子歪在郭盛脖颈上晕了过去,晕前还望着他喃喃着:“我有句话一定要跟你说,我想跟你说好久了,真的好久了,又怕你……”
郭盛:“什么话?”
“可是我现在又不想说了,我怕你一辈子忘不了我,我怕你对我有歉疚,你不需要,你不要对我有歉疚,不要惦记着我……”
“我……”
“刘厂公德高望重啊。”外面蓦地响起一个声音,推门而入。
这个声音久违的熟悉。
☆、第39章 生死相依
踏步进来的人衣着华贵,外貌绝美,他勾着唇,轻笑道:“此次刘厂公大寿在即,陛下已早已备下厚礼准备亲自道贺,张某在这就提前祝刘厂公与日月长明,与天地齐寿。”
这番话有些别有意味。
刘瑾目光敛了敛,笑道:“张提督客气了。”
两人渐渐往内室而去,停在书桌旁,张永似突然想起什么道:“听说近日又有一批农民聚众判乱,干扰内行厂办案,厂公可无事?可受到伤害?”
刘瑾:“自是不会,那些乌合之众咱家都不放在眼中。”
“厂公无碍就好,那些刁民也无需多在意。”张永顿了顿,看看四周,低声道,“只是厂公……安化王弹劾您这件事……张某听到消息,就赶来通知了厂公,厂公可有对策?”
刘瑾眉眼中阴狠一闪而过。
他摊开桌面纸张,冷声道:“自有对策。我早料到那些诸侯王爷会对屯田政策不满,已在各地诸侯军中安插了自己的人。只要安化王有这个胆子,他军下将领就会呈上一份安化王……”刘瑾顿了顿,勾起阴冷笑容,“企图谋反的折子给陛下。”
张永微微一笑,骨节分明的手拿起砚轻轻磨着,少顷,从笔架上拿过一只狼毫,沾了沾墨,要递与刘瑾,道了一声:“厂公高明。”
刘瑾伏案去接,一时没有瞧准,笔落到了地上,扑扑滚了几滚,滚到了桌底下。
刘瑾揉了揉眉眼:“老了看东西都花了,一眨眼都七十了,还记得……”刘瑾顿了顿,目光怨恨陡现,低叹,“还有许多事情未完成,还盼望着多活几年。”
张永:“刘厂公自然是长命百岁的。”
张永弯下腰去捡笔,上好檀木桌上披着苏绣的绸缎,祥云野鹤栩栩如生,可是怎的那仙鹤尖尖的长嘴变成了鸭子嘴,突兀的出现了桌角绸缎的边缘,鲜红如血。
仔细一瞧,才知一个染血的掌印。
张永顿了顿,掀开帘子——
帘子内,郭盛静静的望着他,梁思依靠在他怀中昏睡。
张永从郭盛脚旁拿起笔,放下帘子,站起,将脏的狼毫笔重新放到笔架上,一言不发。
刘瑾信写了一半,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刘瑾道:“谁?”
“厂公。”外面的声音清冷平和。
刘瑾:“有什么事?”
外面声音沉默了。
“有什么事过会再说吧。”
“厂公是要事。”
刘瑾蹙了蹙眉,道:“进来。”
门立刻被推了开来,张彩面如寒冰,目光如炬在屋内扫视了一遍。
刘瑾见他不说话,抬头,微不悦:“何事?”
张彩望了一眼张永,才语焉不详道:“地牢里关押的两人跑了。”
刘瑾的手一抖,狼毫笔画了长长一撇下来,他将狼毫笔一扔,道:“跑去哪了!”
张彩:“应该还在厂中,有一人受了重伤,不可能出厂。”
“全厂搜捕!”
“已经搜过了,只有……”
“可是那群聚众闹事的农民中两个?”张永插道。
张彩顿了顿。
刘瑾眸光阴暗,点头。
张永:“这二人本事到不小,敢聚众诋毁,现今还从内行厂大牢中逃脱,厂公抓到定要严惩!”张永眸光一闪,“可要我从神机营中调人来捉拿这二人?!”
“不必!”刘瑾道,“多谢张提督好意,刘某记住这次恩情了。只是现今刘某有要事要处理,不能再陪张提督,请张提督见谅!”
刘瑾这番话说的生硬,张永却面色不变,勾着唇角,微微道:“如是,我也不打扰张提督了。”
张永拱手告辞,刘瑾点了点头。
出了房门,听到刘瑾急切道:“怎么从牢里逃的?立刻加派人手一定要搜查到这二人,这二人若是逃了出去,一切都前功尽弃,我们所做的……”
声音渐渐小了,张永听不见了,只是唇角笑意更甚。
屋内安静了下来,刘瑾跟着张彩出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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