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盛一把掀开缎帘,阳光照了进来,几乎要穿透梁思的身体般,他面色苍白如一张纸,浑身无力,唇部肿紫,宛若鬼魅。
郭盛看到那一刹那,心几乎都要停了,他颤抖着声音道:“原、原同……你怎么了?……”
梁思一句不答,郭盛心从未这么慌过,他将手指搭在他动脉处,触到微微跳动,才去检查他身体,他看的极仔细,十二个极小的针孔出现在他后肩胛骨处,郭盛都看到了。
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郭盛心头一惊,蓦然想起只有那一刹那——他突然将自己推下墙去又揽了回来,定是张彩放了暗器,梁思为了救自己、替自己挡了暗器。
怪不得梁思会说那些话,说什么不愿自己愧疚,不愿自己一直惦记着他,他如此危急关头,竟然想的是自己会愧疚?!
他竟是料定了自己会九死一生,又料定了郭盛会愧疚,他是如此了解郭盛。只是梁思是极度不舍得他有一点一丝的内疚,即使那个人是自己。
郭盛红着眼眶在原地顿了顿,然后一下站起,将梁思拉到肩头背起,推开屋门要出去。
梁思突然双眼睁大,眼眶泛着黑气,扯住郭盛道:“别出去!”
只要危及郭盛安危,梁思就能立刻做出反应。
郭盛也听到了声音,外面的脚步声去而复返,哒哒的过来,极匆忙。
梁思道:“我去引开他们。”
郭盛一把拉住他,梁思意识浑噩,全凭身体反应,郭盛被他拉着几乎踉跄了一步,才拉住他,郭盛道:“你要是再这样,我死在你面前。”
梁思转了头过来,似乎被吓到的看着他,瞳孔黝黑,布满鲜血,小心翼翼惴惴不安的瞧着他,手却紧紧的反握住他,仿佛生怕他做些什么,轻声道:“别……”
郭盛拉着梁思要再钻进桌下,梁思一声不吭的跟着他,外面的声音已经在门口了。
郭盛走的急了些,又拉着一个不安分的整天想着我最伟大我最爱奉献的累赘,生怕他去舍生救自己,一时不察,不知撞倒了什么东西,郭盛倏地掀开帘子,两人一下子掉了下去。
掉的不远,不一会就落到了平地上,又滚了几滚,梁思在掉下去的时候就又陷入昏迷,郭盛捂着他脑袋,生怕他磕着碰着,在滚停了,郭盛抱着梁思站了起来。
这下面竟然是个通道,每隔几里墙上就会镶嵌一颗夜明珠,将楼道里照射的通亮非凡。
郭盛背起梁思,向下而去。
通道下面是几间密室,主室内壁上画着各种朝圣跪拜的场景,而正中间悬着一副画,一人头戴皇冠,身着黄袍,端坐于龙椅上。
郭盛瞥了一眼,也没细看,就扯开梁思的衣衫,他胸口还有一又一掌还有一断剑,郭盛蹙了蹙眉,让他的肩靠着自己肩,准备去取陷进肩胛骨的银针。银针又细又长,陷得又深,郭盛生怕有断针留在他体内,用口去吸。
郭盛吸了第一口,梁思哼吟了一声,针尖放着黑光,针孔里的肌肤泛着紫黑色,郭盛忙不迭的一一吸出银针,又去吸毒液,梁思意识有些恢复,刚要翻身去阻止,郭盛仿佛动怒般用手肘压住他,去吸毒液,吐掉,又吸。
郭盛低声斥道:“以后不准再这样冒险!”
没有得到回答,明明他刚才还睁眼反抗。
郭盛一瞧,他又晕了过去。
郭盛觉得晕的应该是自己,被气晕,一听到、看到自己有危险,就比谁都快,怎么就是听不进去自己的劝?
他难道就不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意?
郭盛抬了抬头,画壁上的画像中的人与他四目相对,那人老态龙钟,一双精目显着精神,那身穿龙袍带皇冠的正是刘瑾!
郭盛环视了四周,那画像下堆满了成排的箱子,郭盛让梁思的头靠在墙上,去开那些箱子,随意开了几个,都是金银珠宝,珍器古玩。
正是主室,还有几间耳室相连,郭盛一一去看过了,竟全是兵器火器。
郭盛看到几间兵器,立刻拿在手中,返回去背梁思,轻柔的看着他:“不能总是你保护我,我也想要保护你。”
郭盛上了台阶,走到顶端,不知怎的出现一个盖子,盖住了出口,阳光从缝隙处照了进来,外面桌子显然被人移了开去。
郭盛贴着墙壁而站,隐在暗中。
盖子正在被人掀起!阳光半边的照射了进来,一个人人影走了下来,郭盛一把拉住他,外面有人失声道:“厂公小心!”郭盛的匕首已经抵在了刘瑾的脖颈上。
郭盛抵着刘瑾一步步走了出来。
张彩面色陡然沉下:“放开厂公!”
随着这句话,刀刃刺破了刘瑾的肌肤,郭盛厉言:“让开!”
张彩双眼透寒,顿了顿,退了一步。
郭盛一步步移开张彩周围,推开房门,房门外无人把守。郭盛仍稍等了片刻才出去。
张彩步步紧跟。
郭盛走到了前厅,正好撞见一个狱卒,这个狱卒将所有狱卒叫了过来,牢头道:“厂、厂公……尚书大人我们该怎么办?”
张彩一言不发。
郭盛走到了门口,微微侧身迈过高高的门槛,张彩眸光一暗,瞧准了时机,从袖中发出数根银针,在郭盛侧身之际,全数发到梁思背后。
梁思哼吟了一声,郭盛一担心,张彩陡然闪身过来,手腕剧痛,张彩将匕首夺了过来,架在了郭盛脖上。
刘瑾惊慌失措:“将他们关在水牢,让老鼠虫蚁咬噬而死!”
张彩收回匕首,狱卒们一拥而上。
☆、第40章 脱离困境
水牢在内行厂最低处,尸水恶臭味难闻,狱卒们几乎也不来这个地方。
张彩站在高处,看着狱卒们将郭盛二人推入仅五尺高的水牢,水牢尸水高三尺,正常人的身高在水牢中不能直立,只能弯着腰或者半蹲着,而一旦精疲力尽蹲下或坐下,尸水立刻漫过头顶,刺鼻味难以忍受,更何况这水中常年出没的鼠虫,闻到人味,就会纷纷爬过来,完全不怕人,一个个如狼似虎,不将你的皮肉撕下来不罢休。
张彩望了一眼始终背着梁思的郭盛,他尽量不让梁思的身体触碰到尸水,一只老鼠眼泛精光爬上他的背,他立刻挡了下来,老鼠不罢休又爬上了他的臂弯,郭盛紧紧护着梁思,没有去管。
张彩站了一会,离开。
——
内行厂这几日张灯结彩,宾客如云,刘瑾七十大寿,届时陛下将会亲自驾临道贺,许多识眼色的已经早早将重礼成箱成箱的送往刘府,还要看是什么人送的,没有门路,连踏入刘府的机会都没有。
“恭喜厂公……”
“厂公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下官有幸见到刘厂公,刘厂公当真是丰神俊朗,仪态出众……”
……
无尽的奉承赞美充斥在这座宅子中,宾客来旺,好不热闹,只是夜晚无星,宅上仿佛枝头笼罩着阴霾,有浓重的怨灵在看着这喜气洋洋的一切。
苏顺道:“我们头到底在哪?”
曹炎彬也蹙紧了眉头:“今天就是把内行厂翻过来,我们也要把头救出来!”
众锦衣卫点头同意,他们抓到了一个典当梁思玉佩的人,带回了诏狱,连夜审问,才问出西北一角一处贩卖妇女的窝点,他是那边手下一名,无意中看到宅外有玉佩,以为是某个妇女掉的,就去典当。
锦衣卫出动查抄了窝点,将所有姑娘送回了家,严加审问贼贩子,才有一个人吐出有两个人男人被带到了内行厂,他口中还有一名九千岁。
锦衣卫准备带着证人去面见圣人,谁知证人在路中被人射杀,死无对证,锦衣卫一起之气接了刘瑾的邀请,准备夜探内行厂,就是放下大逆不道的罪,得罪圣上,也要将头救出来!
锦衣卫众人要退出宴席。
一个人盘坐于下首,不饮酒也不吃肉,来往也无人与他攀聊,恐怕看出来他一身灰麻直裰,相貌又平淡无奇,陌生的很,只怕是外地的官员刚刚被提拔到京城那,想来攀附攀附这位厂公,不足以结交。
那人站了起来,端起一杯酒,向锦衣卫走来,似乎是想要攀附。
锦衣卫蓦然噤声,避了开,那人身手竟然矫健,紧跟了几步,低语:“梁思在内行厂大牢。”
锦衣卫一惊,纷纷抬头看他。
那人又道:“留几个人在席上,不要让其他人起疑,其他人与我大牢。”
锦衣卫迟疑,立刻,苏顺做出反应,指了几个人留下,然后与那人悄然离席。
“阁下是……?”在路上,苏顺道。
“右都御史杨一清。”他拿出腰牌。
都察院的,立刻苏顺拱了拱手,急切道:“我们一直暗中派人观察内行厂,但是一直都没有找到头与郭御史的消息。”
“此事说来话长,我也是从另一人口中得到消息,当务之急是救出他们俩。”杨一清道。
几人到了大牢门口,苏顺探首去望,几个狱卒在门口饮酒为乐,里面来来回回的走着巡查的狱卒,密不可探。
苏顺皱了皱眉,上次来内行厂大牢还不是这么严密,如何将人救出去?不管了!一定要把头救出去,内行厂手段残忍,不知道头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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