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与燕云,是什么关系?”他在身后问。
我道:“负债的关系。”
走出茶楼的时候,我看着对面等候的君罗,想起方才与钟柯的对话,对话中的君罗,终究是一头扎进了红尘里。
我对他说:“你这头发,什么时候我给你理一理吧。”
君罗抬头看了楼上的钟柯一眼,道:“好。”
我给燕云传了信,将灵剑山庄的事情告知,让他派人与元钦接洽。安排妥当了之后,我们踏上了前往大安的路。
几日之后,我收到燕云的回信,说莫鲜衣已经和元钦见过了面,钟柯既已知悉我们的存在,势必会想方设法地阻挠,他已经派人在梁国制造混乱,拖住钟柯,方便我们行走。另,莫鲜衣走之前说要来大安走一遭,让我多多照看。
我将这封信前前后后看了几遍,十分怀疑燕云的重点其实是最后一句。
我们到达大安都城时候,莫鲜衣已经在了,刚安顿好他就找来了,依旧是一双熠熠生辉的眼,分外鲜活。
我对他道:“我有没有说过,你并不适合呆在王宫里?”
他哈哈一笑,道:“我本是江湖人,一把剑一匹马,也能驰骋天涯,但是我这个人,讲究的是万事随心,我不是因为王宫而留在王宫,我是为了燕云。”
尽管我对此事已经猜到一二,但听他如此说来,也愣了一愣。
他坦然道:“若我说,我喜欢他,愿意留在他身边,你信不信?”
我信。
“燕云呢?”我问。
“他自然喜欢我,虽然他并没有明说,我也知道。”他顿了顿,“燕云身上太重,许多事不能由心,那又有什么关系,我迁就他就是了。”
他仔仔细细打量我,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微妙,道:“你知不知道,我以前虽然没见过你,但是也知道燕云有个弟弟,将来是要继承王位的,那时候,燕云还没有这么负累重重,那是他最快意的时候。”
我心里一堵。
“后来,即便知道是身不由己,我也恨过你。”
我沉默。
他却又笑了,拍拍我的肩,“我见过他最疲惫,最茫然,最孤独的模样,你知道,在那样的位子上,可说一句举目无亲。这些,我都陪他走过来了。后来见你,便也觉得你人不错,眼下周国和越国正在交战,我要上战场了,所以特意饶了一回路,来与你告个别。”
我吃了一惊,“你要上战场?”
“嗯,我还没见过两军交战的场面呢,所以去见识一番。”
莫鲜衣,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所有江湖中人都有的洒脱随性,快意由心。我相信燕云是真的在乎他,他跟在燕云身边长达数年,整日在王宫里,却能保留着这样一双眼睛,燕云将他保护得很好。
我笑了,“也好,就像你说的,你自己高兴就好,谁也管不着。只要是你想去做的,做就是了。”
莫鲜衣向我举杯,“正是如此。”
安都城外七芒山上有一个候君亭,我和君罗到那里的时候,正是明月初升,山间树影交错,偶尔有夜虫鸣响,更添寂静。
大安的太子楚庄,就坐在这里等候。
他看见我们的时候,站了起来,朝我们拱了拱手,道了声:“君先生。”
动作不疾不徐,举手投足便是大家风范。五年前我曾远远见过他一次,那时他穿着一袭以金色滚边的黑色袍子,眉眼清冷疏离,眼睛漆黑深邃,叫人探不到底,浑身上下,都具备一名合格的太子应该具备的东西。
我就只见过他那一次,那时,他在与肖夫人的人见面。
如今再见,我看到他的眼睛里,见到了曾在元钦的眼睛里见到过的东西,万物枯寂,漫漫凄芜。
他却还能温和地笑出来,唇角上扬得恰到好处,用最舒缓的声音说:“旧闻君先生大名,今日见到,才知何谓百闻不如一见。”
君罗淡淡道一声:“过奖。”
楚庄看向我,“这位是?”
我看着他,那些往事浮现又淡去,曾经技不如人败于他手也喟叹过一场,如今却什么都不剩了,也能淡淡一笑,道一句:“在下君念,久仰大名。”
明月皎洁,夜色无边,此一时彼一时,有些往事也湮没在黑暗中,永远尘封了。
君罗看着楚庄,缓缓道:“太子所要的两全,敢问,何谓两全?”
楚庄敛下眉眼,一贯完美的面具终于支撑不住,脱落下来,露出底下最隐秘的痛色,他的唇角缓缓勾起来,声音低哑,“小离走了。”
“她在我身边三年,从来没对我笑过。她过得不快乐,是我囚禁了她。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最后也没能保住,三年来,我看着她一点一点变得沉默,再也不会像刚认识的时候那样,无忧无虑,毫无芥蒂地对我笑,那个时候,她还在元钦的身边。我曾经以为一切都会好,后来我知道我错了,于是我放她走,她就走了。”
从楚庄的嘴里,我们听到了同心琴里没记载下来的另外一段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真的,是个起名废!基本上每到一个城镇,每一座山,每一条河,都要……卡一次文。说真的,这篇文最开始的时候,俩儿男主,一个叫铁牛,一个叫铁栓。
今天这一章,是过渡章,我是真的真的,想,不,出,名,字,了。
先前那些章节的名字,也是相当相当地凑合。
多多包涵一个起名废吧……
第15章 往昔三载
楚庄生在皇家,他的生身母亲并无任何身份背景,是他父皇年轻的时候从宫外带回来的一个姑娘。那姑娘是江南人士,都说江南山水养人,生得明眸皓齿,一张宜娇宜嗔的美人脸,一下子就勾住了帝王心,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怀上龙嗣,却在还来不及告知帝王的时候,被陷害流放宫外。他的母亲在宫外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了他,自知以自己的背景这辈子回宫无望,便安安安心心地带着楚庄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小镇生活,一过就是七八年。
宫外这七八年的生活为楚庄的性格奠定了基础,他身处平民之中,更直观地感受到了百姓在皇权律令的压迫下过得是如何地困苦艰辛,对眼下政治上的巨大弊端有深刻的认识。后来宫里一番风云变动,皇帝后继无人,这时就有曾经伺候过楚庄母亲的老宫女告知皇帝自己尚有一子流落民间,皇帝一听,火速派人调查楚庄母子的下落,继而楚庄母子便被接回了宫,接下来便是一系列的兵荒马乱,楚庄就在八岁那年,被封为了太子。
接受了正统皇家教育之后的楚庄,便知道皇朝如今是皇帝昏庸,臣子奸佞,十二岁破例入朝,那时候他的年龄还是太小,没有心机,不懂得官场黑暗,说话也不知迂回,第一日就向皇帝谏言,将朝中大半官员都参了一本,并直言不讳道皇帝应该如何如何,此举便将朝中官员得罪了大半,连他的父皇都对他生了不满之心。这些以我一个局外人来看,楚庄这样的一个太子,若是运筹得当,想力挽狂澜拯救这个岌岌可危的皇朝也并非没有可能,但如今他这种做法,便是彻彻底底地葬送了这种可能。
如今的楚庄,在朝中便是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但不论如何,这也是他的国,是他的责任,他对天下时局心里有数,便知道非要走上联姻这条路不可了,一番衡量之后,他选择了梁国。
他到梁国走了一遭,在那里,他遇见了钟离。
在客栈里见到这个伶牙俐齿的姑娘的时候,他就想,这个姑娘,肆意飞扬,真璀璨。这是当一个人有了依靠,被宠爱,被纵容的时候,才会表现出来的恣意率性。
他自然注意到了这个姑娘身边的那位公子,他那个时候以为这是两个两情相悦的有情人,心里微微羡慕,觉得真好,在这乱世之中,还有这样单纯美好的感情,实属难得。出手相帮,也是出于这一心理。但是后来再相遇,这个姑娘说,她叫做钟离,她身边的这位公子叫元钦,两个人是师徒关系。
钟离,他自然知道梁王就有个女儿叫做钟离。知道钟离和元钦是师徒关系的时候,他心底隐隐一动。
那个时候的钟离,还是快乐的。不得不说元钦是个很好的师父,钟离在他的保护下,纯粹简单,开心就笑出来,生气了也能直接发泄,发泄之后基本就雨过天晴了,心思从来不藏,一眼看过去简单明了,根本不需要揣度。这样的姑娘,在楚庄过去的二十几年里,从未遇见过。
人总是追求美好的事物,然后留在身边,楚庄也不例外。即使,他看出来钟离心属元钦,甘愿冒天下之大不讳。
于是他对梁王说,他要娶钟离。
就像荔枝树不能生长在北方,苹果树不能生长在南方一样,若是强行移植,只能枯萎。他娶到了钟离,三茶六礼,堂堂正正的太子妃,普天同庆。他那个时候想,得她一人,这十丈软红,再无他求。
入了洞房,烛火摇曳,满室红光。伊人静坐,在等他。
他用喜称挑起她的红盖头的时候,他曾经见过的,她眼睛里璀璨的光,却尽数消逝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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