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初的目的,达到了。
却是君罗动的手。他用一个傀儡,搅乱了整个天下。
这笔账,天道是要算在他头上的。
阿木推门进来,对我道:“外面有个姐姐来找君罗哥哥,她受了好重的伤,可是君罗哥哥身体不舒服,君念哥哥,你去见见她吧。”
我听得心里一跳,不舒服,阿木居然说君罗不舒服?
我道:“什么样的姐姐?”
“就是两个月前,君罗哥哥做出来的那个傀儡。”
我默然半晌,叹了口气,“好,我去见她。阿木,你照顾君罗,等一下我去看看他。”
恍然间,我以为我又见到了钟离。她眼下这个样子,与我初见钟离,一般无二。浑身是血,手里一把长剑,面色憔悴,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我。
我却知道,她终究不是钟离。
“我是逃出来的,他们都在追杀我。”她道。
我不说话。
“我是个傀儡,一生只爱一个人,我却要杀了他。”她忽然笑了,“我本该在杀了他之后就自我了断,随他去了,但是他让我不要死,活下去,他说,他已经毁了一个姑娘,不能连我也保不住。真蠢,我本就是为他而生,他死了,我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她的剑,还沥着血,沿着剑刃滚下来,一滴,两滴,她看着,道:“君罗,他赋予我生命,让我存活于世,你不妨猜猜,我有多恨他?”
我的心一沉,一瞬间涌起来的沉重,让我险些站不住。
“什么受万人敬仰,什么无所不能的高人,在自己的私心面前,也不过如此。他行走在这万丈红尘之中,放过了千千万万人,却为什么独独不愿意放过我?”她的声音凄厉起来,“你说,我要是杀了他,我是不是就能死了?”
我闭了闭眼,“你杀不死他,我也不会让你杀他。而且,你是个傀儡,死了,也见不到你想见的人。这件事情,他是为了我,你要是泄愤,就冲我来吧。”
“泄愤?杀你有什么用?恨有什么用?你能让我死吗?还是说,你能让他活过来?”
我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深重得化不开的恨意翻涌不息,对于此,我实在说不出什么来。
这件事,本就是个错误。
“姐姐……”身后忽然传来阿木细细的声音,“你不要生气,君罗哥哥说,让阿木来帮你。”
阿木走到她跟前,拉住她的手,“姐姐,看着阿木的眼睛。”
阿木掌心中亮起一阵白光,光圈渐渐扩大,将两个人包拢在内,外人看不见里面的情景。我站在光圈之外,一阵阵的灵力波动传来,不知道怎么的,我忽然觉得灵魂深处一阵震颤,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传入四肢百骸,却又觉得虚无缥缈,像是做梦一般。
这种感觉只有一瞬。
当阿木收了灵力,那里只剩下阿木一个人了,阿木脚下一把沥着血的剑静静躺着。
阿木是个傀儡,我记得。
我对他招了招手,他跑过来扑进我怀里,我抱起他道:“阿木,你会法术?”
“我的法术是君罗哥哥教的。”
“你能抵消君罗的法术?”
“能的。君罗哥哥说阿木天生就带着灵力,很厉害,像君罗哥哥一样厉害。”
我迟疑了一下,又问:“阿木,你知不知道君罗为什么要留你在身边?”
阿木皱着眉思考了一下,很困惑似的:“阿木是君罗哥哥的傀儡啊,当然要跟着他了。但是他说过,他并不是阿木的主人,要阿木等一个人,那个人才是阿木真正的主人。”
“什么人?”
阿木摇了摇头,“他不说。”
我不说话了。
君罗就在后院,我细细打量他,果然发现他的脸色有些不对,唇色淡了很多,有些虚弱的样子。
虚弱。君罗。
我心里一突。
不是说,不老,不伤,不会死的吗?
“你在骗我。”我盯着他。
君罗没有说话。
我道:“你说过你是不会死的,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有了白头发?”
君罗神色一顿,依旧不说话。
“君罗!”
他顿了顿,道:“那样也好,君念,我活得,够久了。”
我喉头一颤,“……君罗?”
“君念,天下苍生,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已经走了太久了,若是能摆脱,最好不过。你不要这么焦急,我得我所求,很圆满。”
“你所求,就是死吗?”
他笑了,“你相信我,我不会死的,即便是死了,也能转生,你若记得我,大可以来寻我。”
我不知道怎么的就生了气,咬牙道:“你最好兑现你说过的话,永远不死,要是你死了,我绝不会记得你,更不会找你。”
君罗很认真地想了一下,道:“不找也好。等一个人转世,太累了,要等很久,不好,你还是别等了,大不了,我去寻你就是了。”
我看着他不说话。
君罗终于叹了口气,走到我面前,伸手在我脸上抚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神很深很深,我往里面看了一眼,满满当当,全是我,“方才她说得没错,我的的确确是有自己的私心,我没有你想得那么伟大,我下凡守护这尘世,到如今,搅动风云,为的都是我的私心罢了。为了这一点,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绝不可能放弃,君念,我成全了许多人,这一次,我想要成全的人,是你。”
我从未在君罗眼中看见过如此深重的情绪。
可是是为什么。
为什么,我不想问了。
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我要的答案。
事情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我不知道,我也不想深究了,这是眼前这个人,事事为我,我想,我应该公平一些。
我道:“君罗,如果可以,请你一定好好活着。”
君罗就笑了,道:“好,如果可以。”
这几日北风乍起,见得到日头的天气渐渐少了,多数是阴天,气温一下子降了下来,我站在檐下看着阴沉沉的天空,一场雨将下不下的样子,这些日子多是这样的天气。我给阿木套上稍厚些的衣服,一本正经道:“眼下天气凉了,很快就要入冬,你要注意些,不要感染了风寒。你看,君罗开这个店又偏僻,他又不会出去吆喝生意,生意不好就没有钱,我们很穷的。你要是生病了,我们就请不起大夫,不给你请大夫你就好不了,小病就变成大病,大病就更没钱治了,拖着拖着,你就病死了,你病死了,我会很伤心的。”
君罗:“……”
阿木也一本正经道:“不怕,你们没有钱,阿木有,阿木可以自己请大夫。”
我瞪他一眼,“你的钱怎么能用来给你请大夫,君罗也生病了,给他请。”
阿木也瞪我一眼,“君念哥哥,你以前对阿木可好了,现在你只对君罗哥哥好,你们都不理阿木了,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我严肃道:“你看,你的钱都是君罗哥哥赚的,说明君罗哥哥还是能赚到钱的,他现在病了,就没有人给我们赚钱了,那我们怎么办?所以为了我们的以后着想,还是得给他请大夫,知道吗?”
阿木想了想,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的样子,就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那等君罗哥哥病好了就让他出去赚钱去。”
我煞有其事地点头,“好。”
君罗:“……”
妄念里还能这样和和乐乐地玩笑,可是出了这个门,街头巷尾,皆是人心惶惶,都在讨论眼下的时局,如今的局势,可说一句牵一发而动全身,燕云出兵梁国,便是一个信号,告诉天下的人们,这个天下,已经乱了。
如今西南部越国和周国的战事还在胶着,东北燕国又与梁国开战,皇室失了太子,后继无人,皇帝又昏庸无能,整个皇朝上下乌烟瘴气,朝政紊乱,大安的百姓都隐隐生了绝望之心。我有一日登高远望,万里山河,雾霭茫茫,安都的方向,我隐隐可见一丝黑气。
我想,诚然这是罪过,也是因我而起,燕云,我能补偿一点,是一点。
燕都下第一场雪的那天晚上,莫鲜衣回来了。
他身上还穿着一身鲜红的铠甲,万里风尘,夹杂着战场上的血气,眉眼间还带着北风的肃杀,一双眼睛却还是鲜亮有神的,一回到燕都,就来找了我。
他豪气干云地大笑三声:“战场上,好生痛快!”
我给他倒酒,“那你怎么回来了?”
“当然是回来找燕云了,燕国也正和梁国打仗,我总呆在周国算什么回事儿。”
我笑笑,不说话。
莫鲜衣又喝了两杯酒,对我眨眨眼,“其实是燕云想我了,我就回来了。”
“哦,你怎么知道是燕云想你了?”
“我在战场上看见一行大雁从北边飞往南边去了,就想起来的一个典故,叫做鸿雁传书,就觉得是燕云想我了。”
我:“……”
算你说得有理。
莫鲜衣喝醉了,含含糊糊道:“燕云他可闷了,我走了这么久,他信都没给我写过几封,有时候被他气得真想一走了之,可是我又舍不得,你说我是不是有毛病啊,那个人,总是不开窍,我还老是想陪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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