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之遥被冷不丁推到一边,神情透着古怪,谢予彬慌张系好袍子,再一抬头,整具骨头都吓酥了。
卫之遥拿着那块帕子,摸到上面冰冷的精渍,瞳孔骤然一紧,咬牙切齿地扭过头,浑身散发出的凛凛寒意竟让人在三月暖阳下,如坠寒潭冰窖。
谢予彬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对方的目光冰冷彻骨,他不敢对视,只慌乱地拧过头,嘴硬着说:“不过一块帕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一块帕子?”卫之遥盯着他,声音如同在钢刀冰冷的锋刃上刮过,“谢公子可知,这是小姐的帕子么?”
谢予彬目光一震,瞪眼转过脑袋。他一对上对方的眼神,只觉眼前酸风阵阵,犹如被利箭射中。
“那又如何?!”
卫之遥仍是盯着他:“谢公子这副尊容,适才是在拿小姐的帕子……自渎么?”
那难以启齿的两字被对方直截了当地拆穿,竟使谢予彬失去了退路,他恼羞成怒地喊:“那又怎地?!小爷是个男人,自——做那事怎么不行了!”
卫之遥面色铁青,肩头竟难以遏制地发起抖来,良久才从牙缝里咬出两个字:“龌龊!”
谢予彬眼眶发红,鼻子发酸,干脆指着卫之遥的鼻子骂道:“程瑶英的帕子怎么了!若不是你捣乱,本公子非得抱着她滚个百八十次,生她几窝孩子不可!”
他话音未落,卫之遥额上青筋暴起,探手把谢予彬掀过,怒气冲冲地就要给他一巴掌!谢予彬见他如此,不知怎地眼泪就冒出来,嚷道:“你打!你有本事就打!”
卫之遥端的是目眦欲裂,可那一掌却停在半途怎么也下不去。他目光一煞,突然提起对方衣领,一下子就把人掼到床上!
谢予彬跌在床铺上,随即感到一双强有力的手按了上来,似乎捏断他的腰如像捏碎一块豆腐般简单。谢予彬心中苦闷委屈到了极点,全然没了盛气凌人的气势,只哭喊道:“你个狗胆包天的奴才,有本事就杀了咱——!”
“啪”地一声响,那只粗糙宽大的手掌狠狠往那翘起的肉臀上打了一记!谢予彬吃痛一叫,哭哭啼啼道:“疼!”
卫之遥恶狠狠道:“知道疼了?!”提起对方腰肢,抬手就往那柔嫩皮肉上接二连三地落下巴掌,如同拍打凉粉似得,打得那雪白两股抖索不停,左一道手印右一道掌印,鼓得又红又亮,犹如个稀巴烂的大柿子。
卫之遥出了满头大汗,眼前虚蒙,竟觉得比手刃五六个魁梧大汉还要累。他低头一看,见谢予彬跪在床上,发丝蜿蜒在汗湿的后背上,眼泪流了一枕头,胯下那物什竟不知何时竖了起来,颤颤巍巍地荡在半空。
他心底涌起一股奇异又烦躁的感觉,将谢予彬往床上一扔,冷笑道:“谢公子当真风流难敌,这等情况都能享受,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谢予彬倒在床上,臀上火辣辣地疼。忆起昨晚的梦,梦里对方柔情脉脉,一双黑眸温柔体贴,可现实里,那心心念念的人却是阴森冷酷,无情可怖,恨不得把自己大卸八块。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这个人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会亲手做一盘热气腾腾的糕点?
谢予彬将头埋进枕头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觉得自己的心肝泡入数九寒天的一盆冷水,又从内到外地一点点冰裂。
一件长袍突然盖到自己身上,遮住了光裸的下`身,谢予彬没回头,仍在掩面痛哭。卫之遥背对着他,沉默半晌,才攥紧拳头,冷漠地道:“今日之事,卫某既然做得出,就敢担起后果,要杀要剐,随公子的便,绝无怨言!”
说着心一狠,大步迈出了屋子。也不知过了多久,屁股上的疼痛早已麻木,连泪都哭干了,谢予彬才哽咽着裹起袍子,踉跄着回房。途中遇到几个小厮,那些人见小公子披头散发,腿脚发软,活像个被歹徒破身的处`女。各人骇然相顾,上前要扶:“少爷!”
“滚!”谢予彬哑着嗓子将人吼开,跌跌撞撞地走回去,将门重重一甩,趴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严实。他眯着眼睛,冷不防看见桌上的梅花酥,又难以抑制地嚎起来,直将枕头都哭得湿漉漉,才心力交瘁地昏然睡去。
这一觉颇不安稳,谢予彬醒醒睡睡,朦胧中突然感到自己下`身一凉,袒露在外。他浑身一缩,却听得一个声音道:“别动。”
那声音咬字低沉,听起来让人莫名安心。谢予彬歪头昏睡,感到双臀被两手覆住,他心中一紧,曾经的恐惧铺天盖地袭来,不由呜咽道:“疼……”
那人动作一顿,力道放得更轻,往他双股上涂了一层软膏。臀上灼烫的痛感逐渐消失,凉悠悠地药膏覆在上面甚是舒服。谢予彬满意地叹息一声,那人这才沉默着给他盖好被子。
谢予彬迷瞪着眼睛朝那处看去,却见门帘轻动,似乎有一道风曾将其吹拂而起,旋即消失在屋内。
谢予彬赖在床上,足足躺了三日,期间福安来问候,都几句话打发出去。屁股上的伤痕逐渐痊愈,可他却浑身瘫软,倦怠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直到一个夜晚,他胸口一闷,那被秤砣压顶的恐怖袭来,才迷茫睁眼。
不出意料,那胖猫仍是俩眼滴溜溜地望着他,只不过屋里多了个人。只见谢予靖摇着把纸扇子,坐在床边笑意盈盈地望着他,拿扇骨往他额上一点:“三弟,醒了么?”
谢予彬疲倦地要支起身子:“二哥……”
“诶诶,跟二哥不用客气,”谢予靖将自家弟弟扶住,笑道,“这几日府里太静了,二哥觉得无聊,想念某个絮聒的搞事精,就来看看了。”
谢予彬撇撇嘴,不想接话,只听谢予靖又道:“三弟,你知道二哥跟大哥不一样,是跟你从小玩到大,可称亲密无间。你小时候捅了篓子,哪一次不是二哥上去给你摆平?你受了欺负,哪一次不是二哥上去给你做主?”
谢予彬敏感地察觉对方话里有话,便闷闷地问道:“二哥放着钱不赚,特地来问候小弟,该不是只想叙旧吧?”
谢予靖笑道:“咱家的小搞事精倒是愈来愈机灵了。不过说之前,二哥有东西给你……”
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块丝帕。谢予彬一见之下,呼吸骤然急遽,火冒三丈,抬手捏成一团,将其远远甩开!
谢予靖像是料到他的反应,给他拍背顺气,仍是笑嘻嘻地说:“彬儿力气可大,吓煞二哥了。”
谢予彬挣开他的手,逼视谢予靖道:“二哥到底有什么话,干脆说了,别捉弄小弟了!”
谢予靖仍是和风细雨地说:“怎么是捉弄。二哥说了,我三弟受了委屈,咱当哥哥的,定会给你讨回公道……”
谢予彬打了个寒战,扯住谢予靖的领子尖声问:“那奴才……姓卫的!你把他怎么样了?!”
谢予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谢予彬失魂落魄的松开手,平复心情道:“他……他怎么样了,他在哪儿?”
谢予靖一笑,促狭道:“屁股不疼了?”
谢予彬寒毛倒竖。只听谢予靖悠悠道:“可怜~可怜~可怜我这饱受摧残的小老弟,一腔情意没人理,直拿木头作娇娃……”
谢予彬作势要打人,谢予靖忙住口,一本正经地道:“他进黑屋里去了,自己进去的。”
谢予彬一愣:“……当真?”
谢予靖道:“自然,我本是要找他跟我去讨债,没想到他就坐在那屋里死活不出来,说什么‘没有谢三公子的话,自己不得擅动’。好啊,我一看他那表情就觉得不对,盘问半天,他才把这块帕子给我,说那是他家小姐亲手织的,让我带给你,请你务必妥善保管……”
谢予靖说得滔滔不绝,突觉谢予彬低头没了动静。他凑上去一瞅,只见两行泪悄无声息,却细绵潺湲地,顺着那张哀戚的脸淌下来。
谢予靖叹了口气,那帕子给他擦脸:“哭哭哭!就知道哭!一遇事不是闹就是哭,小时哭大了哭,你这俩眼是俩水坑么!”
谢予彬哭得直抽抽,不知是在跟谁说话,骂道:“去你娘的‘妥善保管’!你稀罕,你拿程瑶英的东西当个宝贝,你自己抱着睡去吧!”
一听这话,谢予靖不吭声了,只深着眸子看他。待小弟情绪平复了,当哥的这才慢悠悠地摇着扇道:“所谓多情易被无情恼,岂知无情本自深有情,只因未遇心中人……”
谢予靖叹气道:“老弟,别看你相好过那么多人,可对待人情世故,却总是想当然地犯糊涂。”他一合扇,说:“二哥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他待我那么好,又是关怀照顾又是舍身相护,一定是欢喜我,愿意留在我身边,跟我相好一辈子’……”
谢予彬炸起胳膊就要用肘子捣人,谢予靖躲过一击,突然道:“你可知,崔凤为何明知我在外花天酒地,还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我?”
谢予彬一愣,讷讷不知其言,谢予靖云淡风轻道:“很简单,我有钱,咱家有势。她本就好虚荣、爱面子,跟着咱们,心里踏实。”
谢予彬:“……”
谢予靖一合扇:“老弟,二哥跟你说这话,没别的意思,就是告诉你……看事情不得流于表面,要多往深里考虑,摸清对方的动机,才不至于措手不及。”
谢予彬低头不语,谢予靖知他不愿去想,便接着道:“卫之遥为何愿意留在咱家,就算你不愿知道,道理也在那里摆着。”
他凑近发颤的谢予彬,一字一顿道:“他待你好一分,程瑶英就安全一分。换句话说,他从心到身的服从,从头到尾的屈从,都只是为了程瑶英……就这么简单,就这么浅显,你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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