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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河别水去 完结+番外 (猖袭)


  谈更定了定神,伸出双臂揽住梅下澈宽阔的肩膀。梅下澈问:“做什么?”
  谈更咧嘴笑了笑:“怕摔。”
  梅下澈微笑道:“连个人都抱不稳,吾就不叫梅下澈了。”
  谈更打趣道:“那叫什么?叫有上浊?”
  梅下澈:“吾认为梅上清会好听很多——虽然这是吾兄长的名字。”
  谈更奇道:“梅关主还有兄长?”
  梅下澈:“他惦记着地下的美女,一不小心去了。”
  谈更听他声音漠然,似乎还有厌恶之意,但谁死了亲人会不感伤?
  谈更道:“梅关主节哀。”
  梅下澈轻笑一声:“他死太久了,就算吾当年悲伤得天昏地暗,哭似鬼哭狼嚎,也该淡忘了。”
  谈更:“也好。人活着就是要不断忘记。”
  梅下澈:“忘记是不可能的,除非你把头往桌角上磕,磕到脑浆子崩出来。”
  谈更失笑:“梅关主真是风趣。”
  梅下澈抱着谈更缓步走过幽暗的长廊,两旁每隔几尺便有一具古朴的高灯座,上面放着比拳头还大的夜明珠。谈更心里暗暗咋舌。
  过了长廊梅下澈进了一处宽室,室内摆满了青花瓷瓶,大大小小说也有上百件。谈更道:“你喜欢青花瓷?”
  梅下澈默默在一尊一人高的大瓷瓶前站了一会,似乎想上前去摸一摸,但抱着谈更没法动,只好作罢,答非所问道:“这尊广口瓶是他生前最为爱惜的。”
  谈更:“他?你的兄长?”
  梅下澈摇摇头,继续前行。
  终于走到了内阁。梅下澈把谈更往地上一放,道:“往右拐第二间房是你的住处,吾还有事,恕不奉陪。”
  谈更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杀人?”
  话一出口谈更立刻在心里给自己一巴掌。怎么跟梅下澈才扯了一天不到就像个轻佻之人一样跟梅大关主说话?
  梅下澈面色立刻阴沉了下去。谈更连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听闻江湖上有些传言,说梅关主......”
  梅下澈转过头去,闷闷道:“吾杀的人都不是人。”
  谈更疑惑道:“什么?”
  梅下澈:“吾杀的都是杀人的人。滥杀无辜的人怎么会是人?”
  谈更这下才听明白,恍然道:“哦,原来梅关主乃是替天行道,攘除奸凶。”
  梅下澈面色不善地看了谈更一眼,直教谈更打了个哆嗦,心道刚刚被人家抱着的时候哪里害怕了,这时被看了一眼,不知怎的心里生了一股寒意来。
  “谈公子赶路一定累了,趁早歇息罢。切记不要乱走动。”
  说完,身形一闪便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谈更苦笑道:“瞧我这嘴瓢的。”
  老松树枝繁叶茂,只有零碎的光斑照进房内。此时春初,阳光泛着冰晶一样的光泽,似也是凉凉的。
  谈更之前觉得此地清幽宜人,现在却觉得清冷过头了。梅下澈独自居在这深山空房里,周围几乎无消遣之物,真让人疑惑到底是怎么过的。
  在这样的地方居住久了,人都会变得沉默寡言,整个人还未露面都教别人感到一股疏离冷淡之意。可是梅下澈却反其道而行之。初见之时笑语吟吟,说话行事放浪不羁且很诡异,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比起那传呼其神的堕马关关主,梅下澈倒更像个玩世不恭的江湖浪子。
  谈更叹道,武功高强之人,性子都这么玄乎么。
  梅下澈绰号“炎亭驹”,来源倒是简单,他的兵器红伞名“炎亭”,把守堕马关取字“驹”。“炎亭”在天下兵器榜里排名第二,曾经横扫过武当、华山等几大门派。据说武当现在还留着梅下澈断掉的一根伞骨。
  炎亭驹梅大关主挑战过武林泰斗,杀过匪首恶贼,镇在连绵的群山中,给东边西边的人联起横跨荒芜的富庶之桥。谈更心道,此人看起来不着调,却足以倾尽天下。
  谈更在简约甚至简陋的卧房里待了一会,俯身拿起枕头边一册竹简。这竹简布满尘埃,灰蒙蒙的一片。谈更发觉这是一册很古老的竹简,并且梅下澈很久没有动过。房里却是干净的。
  “梅关主......”谈更放下竹简书,轻叹一声,“真像......一棵在荒原准备抽芽的枯木啊......”
  梅下澈从屋子里跳窗跃到松树上,刚刚跟谈更说有事情做的他却跑到一处较为稀疏的树冠上,坐了下来。这个地方可以看到逐渐下沉的圆日。
  至于为什么梅下澈要看日落,就没人清楚了。
  天空开展了紫与橙的交战。惨白的太阳在丝丝缕缕云雾里冷眼俯视堕马关的群峰。
  树顶上用麻绳捆着几坛美酒。梅下澈拨开细密的针叶,取下一坛,注视了许久。
  “上一次开封是什么时候......”梅下澈困惑地回想着,不知多久眼神终于释然了。
  待到夜幕降临,周围的山峰都隐匿在浓稠的黑夜中时,他才抱着这坛酒翻身下树,驾轻就熟地往唯一一个亮着的房间窜了进去。
  一进去便看到谈更斜斜靠在榻上,手持竹简目光散漫地阅读着。听到响动立刻抬起头来:“梅关主,事情做完了么?”
  好像刚睡醒一般,他的声音里拖着长长的尾音,还有一些懒散俏皮。梅下澈盯着他明朗俊逸的脸掩在橘色的衣袍里,只剩一双半阖着的清亮杏眼。
  梅下澈毫无征兆地问了一句:“你喜欢橘色?”
  好在谈更已经习惯了梅下澈的说话方式,悠然道:“喜欢。好看么?”
  梅下澈扭过头去:“像个橘子。”
  谈更:“啊?梅关主说我胖?”
  梅下澈笑道:“像条橙色的晾衣杆。”
  谈更:“梅关主像黑色的打狗棒。”
  梅下澈惊讶地回眸道:“你说什么?”
  谈更哈哈大笑,将衣服穿好起身,拍了拍梅下澈手中的酒坛,:“梅关主是好酒之人?正合我意。”
  梅下澈将酒坛放在屋里唯一一张桌子上:“粗制滥造,也不知摆了多少年。”
  谈更:“陈酿乃是上品。梅关主赶紧的拿两个碗来。”
  梅下澈:“没有。”
  谈更哑然片刻,道:“饭碗也行啊。”
  梅下澈:“吾只有一个碗。”
  停了一会,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道:“有一个木瓢。”
  谈更喜道:“弱水三千取三碗,美酒一坛斟一瓢。梅关主果然是豪爽之人,喝酒就是要尽兴!”
  梅下澈:“你这什么狗屁不通的诗?吾去取来,你切莫偷喝。”
  待梅下澈离开屋子,谈更立刻扑到桌子前,一掌拍开封口,端起来吸溜了几口,只觉得一股劲辣直冲喉低,烧得五脏六腑都热了起来。然后,浓醇在口腔里翻涌一阵,极尽绵长。末了还泛起一点淡淡的果子甜味来。
  谈更还没来得及惊奇,门外便传来梅下澈的声音:“不是教你别偷喝的么?”
  一阵劲风袭来,谈更往一边偏去,一边笑叫道:“喂喂喂,不过是喝几口嘛,反正迟早要喝的不是么?”
  梅下澈:“吾想跟你一起喝。”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轻松轻松,以后开始....嗯哼哼哼
  (忽然跪下);各位智慧美丽的看官们赏小人点光吧......


第6章 赴乱
  两人相对而坐,梅下澈将酒倒进瓢里饮了一大口,似乎是很久没喝过,灌下去时低低呛了一下,脸上泛起了些红。
  谈更笑着看着梅下澈将嘴角边酒渍擦净,心想长得俊的人干什么都赏心悦目,被美酒呛到也很迷人。
  梅下澈见谈更打趣笑着,淡淡瞟一眼:“吾非好酒之人。”
  谈更接过酒瓢道:“晓得晓得,梅大关主心系武学,自然不喜沾这俗物。只是今日为何破戒了?”
  梅下澈:“其一自然是为了招待你。你可是堕马关第一个外来人。你竟敢孤身闯入此处,便把好酒奉陪。”
  谈更笑嘻嘻道:“谈某与梅关主有缘,心知一定会遇上关主。那其二缘由呢?”
  梅下澈将头转向黑咕隆咚的窗外,不知盯着虚空中什么东西。谈更也不催他,径自一口一口地饮酒,心里却生出些不好的预感来。
  “其二,为明日之行壮壮胆。”
  谈更心里一紧:“何事?”
  “吾听堕马群峰西侧山脚的村庄被山匪袭击了。”
  要让堕马关关主亲自出马收拾的肯定不是小角色。谈更在脑海里快速过了一遍能叫的上名字的贼匪名字,但好像没有一个人是梅下澈的对手。
  谈更问道:“究竟是何方神圣?”
  梅下澈:“此人原先并非盗匪,兵器还是天下第一的。”
  谈更讶然:“‘百里酩酊’?”
  这“百里酩酊”乃三十年前一位名扬天下的镖师。此人护镖从不带兵器,一双虎拳足以与万剑匹敌。据说这人身怀多门拳法、掌法,其中“醉拳”最为显赫。天下兵器榜竟将他一双手记为天下第一兵器,连梅下澈的“炎亭”也委身第二。
  消失多年,一现身便去打家劫舍,也不知这人隐退的几十载里被什么人哗啦啦地洗了脑,晕乎乎地将拳头从鸡鸣狗盗之人转向了金银财宝。
  谈更轻叹一声:“梅关主,于情于理真是非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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