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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沉碧玉 完结+番外 (白眉煮酒)


《歌沉碧玉》作者:白眉煮酒

文案:

《静影沉璧》前篇;

萧明君与闻贤相一起成长相爱的故事,腹黑深情×温柔理性


楔子

正始八年五月,禹州弁州数月未曾降雨,稻死田干,深裂数尺,满目疮痍,千里无碧。大旱造成了数十万难民流离失所,涌往其他诸州。
六月初,奉皇太后懿旨,太史局观察天象,定六月十六为吉日,由皇太后统领后宫妃嫔,及五品以上朝臣的正妻,轻车简行入驻京城外怀安山清凉寺,为两州百姓沐浴更衣,斋戒诵经,祈福求雨。
闻家做为燕国举足轻重的世家,这一代家主去世之前将大权交付妻子手中。老太君既是先皇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又是闻家家主,于六月十六日偕同两个族弟的正妻,与次子闻允休的妻子史绣衣跟随皇太后前往清凉寺。
这一场祈雨盛会持续了整整十天。
六月二十八日,怀安山连日暴雨,宫中传来皇帝御体有恙,皇太后忧心如焚,不顾众人劝阻,坚持回京。或许命中该有一劫,仪队行至半山,山泥滑坡,冲毁了皇太后的轿辇。闻家老太君与媳妇的车轿恰好紧跟其后,两人与侍卫马夫合力救出了皇太后,却不慎被埋在了倾泻而来厚重的山泥中。

第一章 人生相忆如初见

六月三十日,闻家治丧,皇帝下令,全城哀悼三日。
皇太后感念闻家老太君及史绣衣的恩情,特令皇帝萧佑安御驾亲至闻家灵堂,以表吊念之情,又因着自己伤势未愈,遣派了三皇子萧韫曦,以表感激之意。
皇帝亲至灵堂已是泼天的恩惠,更何况携带三皇子同行。萧韫曦在七个皇子公主之中排行第三,是太子之外唯一的皇子,生母皇贵妃又是皇太后的堂侄女,皇帝青梅竹马的玩伴。可惜萧韫曦出生之日母妃血崩而薨,皇太后怜惜他未尝母爱,便接来自己宫中抚养,至今已有七个年头。古灵精怪将后宫捣乱得人仰马翻那是一把好手,但皇祖母交代下来的事也能忍着性子端端正正办好了。皇太后见他散漫之中又见沉稳,有时也会让他替自己办些小事情。
朝臣无论是原本就与闻家有交,还是畏惧天威,六月三十日一早,齐齐身着素服,一一恭敬地前来凭吊。
萧佑安与萧韫曦抵达闻家时,闻允休早已等候在府门前,门前悬挂着白纸黑字的纸灯笼,与他的脸色别无二致。萧佑安见他一夕丧母亡妻,神色虽惨淡,倒也不像濒临崩溃,心下稍宽,免了叩拜之礼,随他进入府内。门内庭院白幡林立,身着丧服的仆从轻巧而快捷的穿梭在各条道路上。灵堂设在府中正厅,并排置放着两座棺柩,六月正是酷暑,为防尸体腐败,棺外及厅上置放了冰块。丝丝冷气随风流动,到有些阴森之感。
升任家主的长子闻叙义及妻子儿女身着斩衰跪在灵柩前,叩拜了皇帝皇子之后,仿佛尚未平静悲痛之情,依然哭哭啼啼,抽抽泣泣。闻叙义一家下首的却是三个安静的男孩儿,一个五岁模样,一个要小一些,端正地跪坐在一起,另一个莫约两岁,跪不稳,靠着哥哥斜坐在地,双手拉扯着丧衣下摆散开的麻线。三人身上具是粗麻斩衰之服,脸上却并无多少悲戚之色。闻允休见萧佑安与萧韫曦面带异样,不由惭愧道:“犬子太小,臣不忍心告之实情,因此只有长子静思知晓。”
萧韫曦听了,便向跪在首位的闻静思看去,果然,故作平静的脸上是两个红肿的大眼睛。心中正觉得可怜,不妨厅外走进一个妇人,怀中抱着一个七八月大的女婴,叩拜了皇帝后,竟是将婴孩交到闻静思怀中。萧韫曦见他吃力地抱紧婴孩,熟练地哄着入睡,全无印象里世家子弟的懦弱无为,心中不由多了几分好奇。
萧佑安与萧韫曦为老太君及史绣衣敬香之后,便被请入花厅歇息。萧韫曦毕竟年幼,父皇与臣子之间的叙话对他来说半点意思也没有。闻允休见他兴致缺缺,不敢怠慢,试探道:“臣让小儿带殿下四处走走可好?”
萧韫曦乐得自由自在,满口答应。闻允休出门唤过长子进来,仔细嘱咐了一回,目送两人离开。
闻家世代文臣,跟过高祖皇帝打天下,府邸是前朝王府修葺后所赠,占地颇广,亭台楼阁,山水叠石,古朴雅致,巧夺天工。闻静思带着萧韫曦走过祖父祖母的居所扶翠园,纵览书房,伯父一家的流花院,非台明镜湖,暮雨山亭,照我忠心堂,自己一家的清霜馆等十数处斋、轩、园、院。萧韫曦这一圈走下来,多是听他指明处所,偶尔发问,闻静思也应对地有礼有节。游玩这许久,两人都有些口渴,闻静思便带萧韫曦回到自己的居室,轻手斟好清茶奉上。萧韫曦四处环顾,内室干净明亮,桌椅台案一应俱全,虽然木质不算最好,却细心的布了脚踏,又垫高了每张椅子,方便幼小的孩童习字与进餐,不由赞叹道:“哪个那么好的心思做这些,我宫里的桌椅就不曾这样,往年都要加几个垫子才坐得正好,今年我高了不少才去掉。”
闻静思看着椅子,答道:“是母亲让木匠做的。”
萧韫曦点点头,不敢触动他心伤,便不再顺着话说下去。两人喝完了茶,又用了些素糕,便走出门外。庭院另一头是道月门,花木扶疏,露出几支雪白的木槿花来。萧韫曦喜爱花木的芳香馥郁,顿时来了兴致,进入院内左看看右闻闻,倒把闻静思晾在了一边,过了半天抬头一看小厅门上的“逸乐”匾额,愣了片刻才道:“这是闻大人的院子吧。”说罢抬脚走了过去。
闻静思纵然恼他肆意进入父母的居所,却不好阻拦,只能跟着他走进小厅。萧韫曦虽然好奇,也知道礼仪规矩,内室有珠帘间隔,他无心探究,只站在厅中环视。目光巡过墙上的梅兰竹菊四条屏,博古架上温润灵秀的青瓷棋盒,书案上鲤鱼戏荷的端砚,最后落在角落旁一架白布掩盖的事物上,他走上前去轻手揭开一角,竟是座绣架,架上是一幅未绣完的喜鹊闹春。萧韫曦正要凑近细看,身后的闻静思却扭头奔了出去,不一会儿,门外传来压抑的呜咽声。他心中大叫糟糕,忙赶出去,只见闻静思背对着门口拿袖子捂着脸,哭得伤心之极。萧韫曦逗弄皇妹十分熟手,也知道这孩子刚逢丧母,不能以平常手段哄得开心,只好认命地安抚道:“是我不好,惹你伤心,你别哭,我跟你赔不是。”又学着皇祖母安慰自己的样子,一手搂过幼小的肩膀,一手一遍一遍抚摸着头。闻静思在这同样弱小的怀中咬牙慢慢平静下来,萧韫曦回头看看那绣架,又看看还有些哽咽的幼童,心中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漫上来,喃喃道:“说起来你比我好,还有母亲疼你几年,哪里像我,出生就没了母妃,都不知道去哪儿哭。”
闻静思心中虽然难过,耳朵却听得清清楚楚,一时间睁着诧异的双眼看向萧韫曦。萧韫曦撇撇嘴,放开手道:“我可没骗你,是皇祖母养大了我,难道闻大人没和你说过?”
闻静思茫然地摇了摇头,揩去脸上的泪珠,委屈道:“父亲从没有说过天家的事。”
萧韫曦脸上露出吃惊的神情来,奇声道:“难怪你不知道,我以为闻大人和父皇的其他嫔妃一样,会说我是没娘的孩子。”
闻静思虽然幼小,也察觉出这句话中隐含的恶意,扯着萧韫曦的袖子道:“我父亲才不会这样。父亲从不说人半句不是,就连伯父错怪了他,他也不会告到奶奶那里。”
萧韫曦这才露出点笑容,拉过他的手往院子外走去。“难怪父皇倚重闻大人,父皇最讨厌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人了。”
萧佑安与萧韫曦待在闻府的时间并不长,刚到正午便起驾回宫,闻叙义与闻允休送至门口。之后,闻叙义匆匆交代了几句就返回自己的小院陪同妻子儿女午膳。闻允休将前来吊念的诸位同僚一一送走,吩咐了管家处理剩余事务,回到清霜馆后,已是未时一刻。饭桌之上,菜仍有余温,闻静思静静伏在桌上,应是耐不住困顿睡了过去。闻允休轻轻唤醒长子,问道:“吃过没有?怎么在这里睡?”
闻静思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边为父亲盛饭边答:“奶娘抱着阿心去睡了,阿林阿云吃过回去了,我留下來等父亲一起吃。”
闻允休净过手脸,坐来桌边,接下长子递上的牙筷饭碗。看着为自己添饭的幼小身影,对儿子一夕之间的成长懂事,心中不知该欣慰还是该难过,伸筷夹了条鸡腿放在闻静思碗里,怜爱道:“吃罢。”
父子二人静静吃完午膳,又用了瓜果清茶。闻允休将儿子抱在腿上,细细问及上午与三皇子相处的点滴,闻静思一一如实对答,说到萧韫曦安慰自己时,想起一事来,迟疑地问道:“父亲,三皇子说他出生就没了母妃,是不是真的?”
闻允休不料他这样问,一愣之后奇怪地道:“三皇子这样对你说?”见闻静思点头称是,沉思了片刻道:“三皇子的话并不假,但是思儿,他的话,你即便听了,也要密密地藏在肚子里,皇家的事,切莫随意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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