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九大笑,“哈哈,同一个先生,还能教出不同的学生呢。你母亲就不如你,但她有一点比你强,你知道是何处吗?”
老顽童!林珵垂眸,“尊师重道?”
江九点头,孺子可教。
林珵再抬眼,一脸的正经,瞟一眼江九因为吃多了点心微微鼓起的肚子。说道:“我是重师尊道,先生可是又重了?”
八喜听见这话,乖觉拉开车上暗处的小格子,将老者面前的点心叠得高高的。
江九瞪八喜一眼,“就你机灵!”
八喜笑笑,看一眼轻笑起来的林珵,满意地躲回角落。
江九还欲再说,林珵却是把话题拉回到最开始,“秦家虽未作恶多端,但谋不义之财,乱朝堂清明,吾必除矣。”
江九也正经起来,说道:“殿下此次出使北蛮,某原是意在扬君之名,得民心,为日后之事早做准备。但您应了今上的诸多为难,甚至同意在大军里带上那些官家子弟,一味退让,不知作何说?”
林珵道:“先生,我意在北蛮!”
江九愣住。
良久,欣慰道:“甚善!”
林珵放下手里那颗子,“先生,你输了。”
“有些事,躲也无用,不如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有些事占了先手,说不定有意想之外的效果。”
林珵说完这话,车厢被人有节奏的轻敲,这是有人过来了。
八喜敏捷地窜到车帘外,坐在马夫身边。
迎面不远处,一脸尘色的杜修齐走来。
“八公公,在下求见使臣大人。”
虽只是隔了一道帘,杜修齐还是按规矩行事,江九在车厢内暗暗点头,此子不错。
八喜掀开帘子一角,露出讨喜的圆脸,“主子,杜将军来了。”
林珵指指桌上的糕点,“你端着出去吃,让杜将军进来。”
这车厢虽大,但杜修齐不似江九,老成了一堆骨头,也不像林珵那般瘦削,他骨架极大,又长得高,一进来就让车厢看起来小了不少。
“殿下,今日值守已经安排好了。只是,不知道那十人怎么安置?”
那十人自然就是包括谷嘉义在内的十人,他们身上官职在这只队伍里算不得小,且身后背景也是复杂,所以杜修齐对如何安排他们有所顾虑。
林珵看他面有疲色,“杜将军昨夜未眠?多注意身体才是。”
杜修齐脸上浮现激动之色,“多谢殿下关怀。”
“至于那十人,每人身边安排上稳妥的人。秦太师的孙子去管火头兵;田尚书家的爱子去看管马匹;侍郎家的白日里值守,都御史家的听说会点医术,去给军医打下手,右相家的,你说可以让孤见见?”
林珵看向他,杜修齐心头一窒,呼了口气,口吻恳切道:“臣觉得此子颇有意思,或许合殿下心意。”
帘外咬点心的八喜:估摸着是个很别致的美人……
“嗯,他的安排,就待孤见过再说吧。”林珵举起茶杯,“此间正是午睡的时候,去吧。”
杜修齐遵命退下,出了马车,对八喜点头告辞。
八喜看他背影挺拔,却不免给人一种疲惫之感。
低头咬一口滋味甜美的糕点,心内仿若所感。
杜修齐下了林珵的大车,没忙着去午睡,骑着马去安排那些让他头疼的家伙。
谷嘉义等人都不在马上,几人一车,坐在马车里闲聊。
杜修齐的亲兵跑了四辆马车,才把人聚齐。
谷嘉身边是杨百和那位一个顶两的仁兄,名段温。
杜修齐摸摸鼻头,忍住要打出来的呵欠,直接开口道:“秦千夫长去协助管理火头兵。”
秦万不屑轻笑:“杜将军你记错了吧?”
“这是使臣大人的意思,我想秦太师也是同意的。”
秦万听到那使臣大人四字,想起祖父的交代,恨恨地点头,“杜将军不嫌弃我没经验就成。”
杜修齐狰狞一笑:“出了事,按军规处置。”
“鉴于行路艰苦,杖刑酌情减轻一半,但是要扒了裤子打。”
秦万咬牙,“什么叫出事,杜将军看来知道很多,早些告诉下官们为是。”
拙劣的挑拨离间!杜修齐恐吓了秦太师的孙子,接着安排下一个,“田千夫长负责看管马匹,军医和马夫都是经验老道的,定不会出大问题的。”
田为想了想众目睽睽之下之下被扒掉裤子的情形,嘴角抽了抽,“自然,下官尊令。”
秦万和田为都妥协了,其他的人自也是好安排。不一会,就只剩下谷嘉义和杨百两个。
杜修齐觉得主子对杨百安排有点不妥当,但这么一个文弱书生,带了半车厢的药材随行,实在也不敢指望他做点什么。
“左校尉负责军医那处。”杜修齐把话说得婉转。
杨百听了,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十分赞同。
“右校尉,你有别的安排,先闲着吧。今日便在车里等着,使臣大人要见你一面。”
谷嘉义眯眯眼,忍住内心波澜,笑道:“乐得清闲,多谢杜将军。”
杜修齐觉得心头一梗,这人莫名讨厌。
杨百拉了谷嘉义,“谷大哥,你既是无事,不如随我去军医的车架看看吧。”
谷嘉义正要点头,杜修齐忍不住开口:“右校尉方才十六,这年纪怕是当不得左校尉的大哥吧。”
杨百惊讶地看着谷嘉义,谷嘉义也是一愣。
而后他冲杜将军笑笑,再看向杨百,道::“我少年老成,长得高大些。且杨兄弟和我家表弟一样的读书人性子,才没觉得奇怪。”
“杨兄!占你便宜了。”谷嘉义后退一步,作势要对杨百一揖。
杨百连忙扶住他,“是我自己叫的,不怪你,谷,谷小弟。”
谷嘉义比杨百高出一截,这小弟叫的颇为艰难。
谷嘉义笑笑,带着一股老成风范开口道:“杨兄,你不若唤我名字。”
杜修齐在一旁看着,心想,这官家子弟果然要看怎么教养,杨百是个一说脸就红的,秦万是个娇小子,只会借着秦太师的名头瞎闹腾,这右相家的,怎么脸皮子就那么厚呢?
☆、差事安排
虽然谷嘉义解释里的那个表弟是子虚乌有的,但他还真没想过占杨百这个便宜。
不过他不在乎,不代表杨百不介意,看着及了冠的杨百又是一脸通红,谷嘉义心内一阵尴尬,等杜修齐走了就寻了个理由别过。
一来缓解两人之间的那点尴尬气氛,二来,他需要冷静冷静。
就杨百这个人而言,除了爱脸红,也没有别的毛病,为人也是稳重妥帖,很是细心。
有的人天生腼腆,也不能苛求,就像有的花是红的,有的花却是绿的,说得粗俗点,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拦不住的事。
在他心里,两人还不是很亲近的关系,谷嘉义想了一会,就将这事搁置脑后,转而去想林珵找他的事。
上辈子记忆里的那些事,因为他的参合,已经发生了明确的变化。而林珵找他会是什么事呢?
他和林珵的接触来自两处,一个是杜修齐,做为林珵手下大将,可能会提到他;二是阿爹,因着阿爹的身份,他还是有拉拢的价值的。
但他一颗心早不是自己的,哪里需要拉拢呢?
仔细想想,他这样的,若是做了林珵的敌人,怕是有投敌的可能。其实投敌也是极好的,林珵那样的人,把天下放在了心上,却是因着为了让百姓过得更好,做他的臣民也是极好运的事。
晃悠了半响,又行进了几里,谷嘉义回到了马车上。
在马车上换了身衣裳,用没喝完的水擦了擦脸手。
做完了这些,又茫然等了不知多久,有人来唤他。
“右校尉,使臣大人派人来寻你。”那人眼里打量明显,自出发以来,使臣大人都没露过面,谷嘉义可是第一个被那位大人主动找上的人。
那人是步行而来,谷嘉义也不好特意再去司马处找回自己的马儿,就跟着这人在人群车马里绕行。
不多时,那人停在使臣车马的远处,冲谷嘉义笑着道:“小人们是不许靠得过近的,劳烦大人自己去了。”
谷嘉义捏捏拳,阔步向着那车撵走近,心口不争气的扑嗵扑通跳,像是要跳出胸腔来。
八喜坐在马车外等了半响了,好不容易见到来人了,却不想不是他期盼的美人,失落地叹气。
回头冲帘子里的人说道:“主子,想是那右校尉来了,是个和杜将军一样的高大汉子呢!”
谷嘉义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失落来,不由得看了他几眼,八喜这时还没修出喜怒不行于色的本事,只知道怎么讨主子欢心,见人看他,也瞪了回去。
谷嘉义紧张的脸色本就严肃,被人瞪了,不由得横眉以对,看那小胖子缩了缩脖子,才收回了气势。
八喜秃自在心里怒骂,但林珵已经开口唤人进车厢了,他只好老实撤了帘子让人进去。
谷嘉义揣着一颗砰砰砰的心上了马车。
林珵刚用完晚膳,许是吃饱喝足,心情还不错,斜靠在铺了厚厚靠背的车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