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嘉义白他一眼:“很多人等着军医包扎伤口呢,你这算什么伤?”
段温嗫嗫,“我这不是没想到吗?”
想段温平日里肯定是一大群丫鬟小厮围着照顾,谷嘉义也没那个怪他的意思,转而叫安叔给他从车里隔层取套衣裳出来。
而后谷嘉义拎着衣裳包袱,丢下了还趴着不能动的段温,自个洗澡去了。
这时还算晚春时节,踏春游玩是不错的,用河水洗个脸也是清醒人的,但洗澡就不怎么痛快了。所幸谷嘉义寻了人少处,自忖没被人看见冻得哆嗦的模样。
洗去一身血气,穿上阿娘新做的衣裳,心中突生安定。谷嘉义觉得脸上一痛,于是蹲在河水边照照自己的样子,看了看只一道小口子,便不再在意那处。
再细看整张脸,黑瘦了些许,不过也没太大变化。
新衣暖意加身,不晓得阿娘想不想他?
定是想的!
谷嘉义难得小儿女态了一会。站起身来,又觉得盯着水里自己模样看有点自恋,匆匆忙忙走了。
不远的溪湾转角,被草丛掩盖的地方。
杜修齐笑着和杜三说:“之前没看出来,这右校尉还挺俊!够男人啊!”
杜三瞥他一眼 ,却是想着,被杜修齐特意送到这右校尉那里的热水被白白浪费了。
谷嘉义一袭新衣,宽肩窄腰,身形挺拔,又自有一份气度,确实是比校尉的官服更显俊朗。
段温见了这样的谷嘉义也是闪了闪眼,赞道:“这一身不错啊。”
杨百从里侧窜出头来,:“啊,嘉义,我在给段兄上药,你车上药味要留一阵了。还有,杜将军给你送了热水过来,弄了营帐,可以去沐浴。”
谷嘉义笑笑:“我洗过了,你们谁要去?别浪费了。”
按说以三人的官职和身份,热水自是好要,但谷嘉义不讲究,杨百更是体贴人的,段温也不跋扈,所以出行好几日,打出了京都,这里还没一个人洗过澡的。
段温摇头:“我动不了,杨百去吧。”
杨百摆手推辞,不过谷嘉义也懒得说,直接把人推进了那布了热水的营帐。
好好的热水,不洗等着冷吗?
杨百去洗澡,段温趴着惨兮兮,谷嘉义小心进了马车去看他伤势。
还没看了段温的伤处,谷嘉义就被段温指了鼻子,“你脸上怎么有个口子!”
谷嘉义抬手蹭蹭,“没什么,小伤口!”
段温沉脸瞥他一眼,“药在桌上,自己擦!”
谷嘉义摸索着擦了擦那道小口子,想着段温也学了杨百几分妥帖。
谷嘉义洗完澡还有功夫闲聊,杜修齐却没能偷得那个闲。粮草车那里和司马处都抓到几个人,丢了给杜三他们拷问,他自己还得去见林珵汇报战事。
☆、天生杀将
八喜在营帐外转悠个不停,还不时伸着脖子张望,只盼着外面那些匪徒早点被杜将军斩杀,好得个心安。
第一回出京都,这才走了几天,就这么不吉利,看来沿路还是要多拜拜寺庙,八喜正这么琢磨着,就瞧见了杜修齐的身影。
他大喜道:“杜将军,你可算来了,那些匪徒都被赶跑了吧?”
杜修齐看他胆小,问道:“这么多人护着,怕什么?”
“主子不让我进去,心里发慌啊。”八喜叨完一句,才想起正事,“对了,主子,杜将军来了!”
“进来。”林珵声音镇定依旧。
杜修齐进了营帐,单膝跪下,因为守在营帐周围的也都是自己人,他便直接道:“殿下,前方匪徒已被击溃,除前锋两人,粮草处两人,司马处三人,其余人等均被斩杀马上,人数还在点算。”
“其中右校尉杀敌勇猛,当赏。粮草处和司马处看管不利,若不是臣及时赶到,怕是会被匪徒得手,当罚。”
“都骑着马的?此言不假?匪徒兵器如何?”林珵问。
“均是骑马的,且器械精良。依臣看,和军中也是相差无几了。”杜修齐答道。
什么相差无几?不过就是军中的东西罢了,披了那遮羞布,又能瞒得过谁去?他们犒军,送去的可不止是粮草还有辎重。也就那些没脑子,才会直接动用兵器库里的东西,只是不知道是从哪处挪用的罢了。
今上无心管理朝事,上行下效,大臣里想做实事的也少,如今的大楚,只怕处处都是这些囊虫败类!
林珵想得气了,嗤笑一声,“是打头阵试孤的本事来了吧?就是烧了那些东西,又如何!”孤有的是法子让他们去投胎重新做人!
杜修齐低头不语,他是武将,只管干好自己的事就是。上面的纷争,他掺和不得,只需记住谁是自己的主子就好。
一旁的八喜见林珵有发脾气的迹象,缩了缩脖子,凑上前去,倒了杯茶。
清幽的茶香飘至鼻尖,林珵神情一变,告诫自己一句修身敛气,重又恢复原先的淡然样子,好似先前的怒气都是假的。
“那右校尉,孤倒是很感兴趣。杀敌勇猛?修齐第一次上战场,不会害怕吗?。”
因着谷嘉义和他第一次所见变化太大,林珵谴人又去查了一番,但得来的结果还是有些对不上号的。还有杜修齐竟说第一次参与这样战役的人,表现得十分耀眼?种种这些,不得不让林珵觉得奇怪。
杜修齐摇头,“臣是害怕的。但也有些人,天生就适合战场。就像很多文人,过目不忘,出口成章。只是这些人极为稀少,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白发学子,一生无个功名。”
林珵点头,觉得杜修齐解释得也算有理,“给他记功吧,一路上这样的匪徒怕是多的很。若是得用,你就好好练练他。至于修齐的赏,听闻你走前在京都寻宅子安置家人,孤名下有几座,给你个好的可行?”
京都里的宅子,尤其是好位置的,那是相当难买,何况他这样常年不在京都里的武夫,轻易也找不到个地界合适又要卖宅子的。
“多谢殿下!”杜修齐感激道。
这会儿,他只觉得这个主子跟的很值,虽面上清冷了些,但这些臣下家里的小事,也肯挂念在心上!
八喜凑嘴道:“恭喜杜将军了,得了新宅怕是离娶新妇不远了吧。”
杜修齐笑笑,摇头不语。
杜修齐已是官至三品,这官阶可算不得小,但他年岁不小,长相也是凶猛,脸上还有个刀疤,是高不成低不就。
林珵虽是不明白为什么八喜这么一个太监还每日惦记着别人娶妇?但也安慰杜修齐道:“好男儿何患无妻!修齐这等人品,自有好女儿嫁与你的。”
杜修齐闻言笑笑,在场三人他算得最大,但另两人也是光棍,这么一想,心里舒服了不少。
“借殿下吉言,若不是家中仅我一儿。不成亲也是好的,等以后告老还乡了,就四处游览,寻三五知己,看遍我大楚山河!”
看遍大楚山河?大楚南至海岸,北逾草原,疆域辽阔,不知各处风光几何?林珵心中微微一动。
八喜道:“杜将军这个想法,若是伴有佳侣,定是更为圆满。”
杜修齐拍拍八喜的小肩膀,说道:“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佳侣,若是有,我自是也想要一个的。”
“人心不足,佳侣难得。”林珵道。
八喜默默低下头,心想:若是殿下肯听了他的劝成亲,皇后娘娘估摸着会给他个更好的宅子,他还可以带小殿下呢。
那些被捉了活口的匪徒,最后也没能问出什么来,但他们说与不说,都是一样的结果。很多事,在局中的人都知道。
秦万四人聚在一处,也是说着这回的事儿。
秦万比起前几日瘦了一些,又心绪不平,看起来有几分可怖,他怒目道:“我秦家绝对不会放过那姓杜的!这回且算他好运。”
秦万是秦太师的嫡长孙,这是他敢放话代表秦家的理由。
他话音一落,其他二人立马符合,想平日里也是捧惯了臭脚。
田为却眼光异样地看了秦万一眼,他是出门时被父亲告诫顺着秦万的,先前看着秦万人模人样,没想到是这么个脑子。
他不说话,秦万却是要找他问的:“田弟,你父亲来信怎么说?我秦家在北地根基不深,很多事不便谋划。”
田为吊儿郎当地笑笑,像是不怀好意的样子:“这才几日,我还没收到信呢。我记得去北蛮的官道经过的这几城,好些官员都是秦太师的门生,教训一个人,对秦兄来说,容易得很吧。”
田为把尾音拉得长长的,显得对那要被教训的对象很是漫不经心,秦万听了更是自满,当下拍桌子笑道:“不难!不难!”
☆、丛林礼物
在秦万期待着抵达夏山城的时候,谷嘉义等人也万分期待地在等着那天。
杨百已经计划到了买多少书,花多少银子;段温则是想到了逛几条花街,是不是要带着两个纯良的新兄弟去开个荤。
在段温心里,杨百属于兔子,肯定是纯洁得不得了,说不定家里管得严,还没能知道那滋味;而谷嘉义则属于还没成年的老虎,当然这是在段温从杨百口里知道谷嘉义真是年纪后的印象。不过十六岁的小老虎?怕是比兔子还纯点,毕竟右相家家风那么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