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八喜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林珵绕开他走到柜台前。
“劳烦给我两本那种书。”林珵放低了声音,头也低低的,背着光,看不清什么模样。
掌柜的也不多打量,笑眯眯地柜台下面摸出两本书,放到林珵手里,“一共十两银子。”
林珵看一眼,摇摇头,“另外一种。”
掌柜的愣了愣,“话本要吗?”
话本?应该更好上几分。林珵点点头:“嗯。”
掌柜的又摸出两本封皮素色一片的书,掀开了外壳,“可是这种?”
“对的。”林珵放下两个银锭,拿着两本书离开柜台。
一个小鸡啄米醒来的八喜在书柜的中间一脸茫然,挤过两个人堆,看见林珵在挑书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离开书店的时候,八喜才发现林珵手里拿着的两本书,心虚地上前,“主子,我拿着吧。”
林珵指指前方的点心铺,“你去打包些吃的糕点,我们晚些时候去看人。”
八喜听了这话点点头,林珵出来之前就同他说过要去看看那北蛮的八王子,自己险些误事。想起刚刚还打瞌睡,差点弄丢主子,八喜懊恼地在点心铺里连连摇头,害得店家一头雾水。
买完了糕点,八喜也忘了林珵手里的书,一行人先回了营地,再往北元晨呆着的元帅府去。
林康泽还在头疼着如何应付吃饱了又开始闹腾的北元晨,林珵就自己送上了门。
“大人啊,你快去看看那八王子,老臣的房子要被拆了。”林康泽叫苦道。
北元晨孤身一人,细胳膊细腿,能拆什么房子,但他身份贵重不说,还是北蛮七王子最放在心上的宝贝疙瘩。那七王子眼看着就是北蛮未来的新王,林康还想着和和气气地和北蛮打交道,可不想得罪北元晨太过。
林珵还惦记那两个话本,转身和林康泽一道去北元晨在的院子。
走到院子门口,就到了北元晨富有节奏感的敲击声,还有他饶有趣味的北蛮小调。
少年的哼声很好听。欢快地小调徐缓,像风轻快地掠过旷野的声音。门边的两个亲卫难得不嫌弃北元晨的闹腾。
☆、第三十七章
看到林康泽二人,门口守着的亲卫从小调里回过神,恭敬道:“元帅大人!”
林康泽满意地点点头,示意他们推开门。
门内的北元晨听见这动静,立马收了声,转身逮了张凳子,摆出一副正襟危坐地样子。
门一推开,门外的人就看到穿着北蛮服饰的少年坐在凳上,抬着眼脸看着他们。那衣裳很有北蛮的特色,各类的颜色被杂糅在一起,却不会显的紊乱,加上那少年长得也是玉雪可爱,更看得人心头发软。不过就连两亲卫都不为北元晨所动,更别说林珵了。
倒是林康泽砸吧下嘴,盯着少年姣好的眉目看了一阵,才回过神。
北元晨不认识林康泽,却是见过林珵的,他不满地说道:“我哥哥送我过来,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关着我的。两方缔结约定,你们也该拿出诚意来。”
林珵挑眉看他,“哦?八王子想要什么诚意?不是你和你兄长在北蛮需要孤的人马?不是你们几次三番地找孤帮忙?”
北元晨自小养于他母妃手底,只有一口大楚话说得极好,论心眼和计谋那是十个也比不上林珵,他咬咬牙,耍赖道:“你帮忙肯定是为了好处,也是不怀好意!”
林珵把提在手里的糕点放下,道:“孤就是不怀好意,大楚和北蛮之间,能有什么好意。嗯?”
北元晨居然也觉得林珵说得十分有理,可是当时的情况,若不是林珵联系上他,他也救不出哥哥。而要他不救人?那怎么可能!
追究到底,他才是那个背叛了北蛮的人!
北元晨眨了眨眼,别过头不理人。
林珵再说了两句,就听见细细的吸鼻声。
林康泽看着少年咬着唇,泪水哗哗地下来,心道:真是眼熟。
林珵三言两语,就把人弄哭了,不过心里到底不愿为难这么一个小孩儿,于是就带着林康泽走了。留下北元晨一个人呆着,瞪着桌上的糕点哭累了就开始发愣。
回了营地,林珵却没了看话本的心思。兴起买书,也不过是觉得自己于一男儿心思浮动十分奇怪,买了回来才觉得诸多掣肘。不说眼下让北蛮大伤元气才是正事,就是自己还不知道对方心思就这般鲁莽也不妥当。何况那人年岁实在算不得大,不过和八喜一般,才十六罢了。
林珵把那话本压在厚厚一摞书下,决心北蛮事毕后再想此事,那时那人正好回来。现在于他而言,很多事情都比儿女情长重要得太多。
北元晨的际遇是他制造的,那少年为了救兄长出卖了北蛮王廷的位置,由此他的人手才介入北蛮内部。
敌立的两方矛盾不可调解,但有一个有一半大楚血脉的北蛮王,到将北蛮纳入版图却没得那么难。
遥望北方,恰好那块亦是风起云涌。
唐济带着千人,在茫茫的草原上奔波了十日,终于可以停下来歇息。
江千介绍道:“这里离北蛮王庭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这一块地方他们不会过来巡逻,你们就躲在此处。等我们来信,约好最后出击的时间,再一道过去。”
唐济点头,问他道:“五十人在内接应够了吗?”
江千:“够,王庭里面也不过三五千人,且大半是妇孺,再说我们本来就有些人手。”
谷嘉义看一遍周遭,“这不会是他们埋葬勇士的地方吧?”
北蛮王庭里面就那么一点人数,想必住的都是有身份的人。而这里也算不得远,江千能保证一次巡逻也无,谷嘉义不得不往坟地上猜。
江千看他一眼,摇摇头,道:“这里是用来埋葬奴隶的。”
唐济:“不可能是大楚人,我们每回都会给兄弟们收敛。”
“低等的北蛮人和一些商人处买来的妇女。”江千淡淡道,眼里有浅浅的遗憾。“这几年那处贩人的商道没了,可惜我们当时没抓住人,至今还未查到源头。”
谷嘉义:“你们做的够多了。”
从江千的话里,就可以揣摩到江家从政事到民生无不涉及,或许这么些年来,曾经的江南江家还在干着辅助天下的事。而谷氏一脉,只有谷业独自撑着。
这话题已然逾越,唐济苦笑着看向谷嘉义,他感觉自己上了一条贼船。
可惜兄弟俩毫无心有灵犀的表现,谷嘉义转身就点出隶属自己的五十人,跟江千往更深处去。那里,才是此行的战场。
最后这一段路,谷嘉义他们没有带马匹,原本半个时辰的路就变得长了。奔波十来天,众人都又乏又累,但难得的,没有一人叫唤,也没有一人抱怨。他们走过的地方,只有草叶摩擦的梭梭声。
直到走到能看见茵茵绿洲的外围边缘处,江千带着人坐在半人高的草堆里隐蔽身形。他肩头的鸟儿吱吱叫唤着,声音欢快,要不是江千预先绑住了鸟儿的腿,像是要飞出去才甘心。
不多时,那只鸟开始左蹦右跳地在江千肩上折腾,而草丛的前方,一个穿着单衣的精壮男人信步而来,另一只鸟儿从男人那处朝着江千肩头飞来,两只几乎一模一样的鸟儿亲亲密密地会合了。
谷嘉义这方的兵卒都崩紧了弦,提防着来人。却见江千站起来道:“大哥,我带着人过来了。”
江万拍拍江千的肩,笑道:”脏兮兮的。“
此言一出,就是谷嘉义也有点儿不好意思。这一路上,他们可没遇到过什么大的水源,就是饮用的水,也是极为省着的。
谷嘉义手一撑地,利落地起身,对江万一抱拳:“在下谷嘉义,若是有什么要我们去做的,都可找我商量。”他这态度摆的很明,远来本是客,对方肯定比谷嘉义等人对这地方熟得多,行动上听安排是必要的,但那安排也得合理。
江万意会,回一礼并道:“在下江万,你们来了,我们松缓许多,有要帮忙的,可别推辞。”
自家大哥一身清爽,自己却是脏到被嫌弃,江千打岔问出很多人的心声:“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进去啊?十来天没洗脸了都。”
江万笑着,本想揉一把弟弟的头,最后还是不动神色的收了回来。无他,实在下不去手。
“三王子妃又生了个儿子,他们晚上要庆祝,到时候把值守的人换成我们的,你们再进去。”
江万显然不忙,但是出来太久也不合适,最后在江千怨念的目光里又信步而去。
夜一点点黑下去,风又开始放肆地刮,好像还带着酒肉的香气。
☆、第三十八章
众人无聊地等待着,又不能说话,不免思绪放飞起来。有的人想着故里的父母妻儿,有的人想着暖被美食。
谷嘉义却不免想到那边坟地里蹲着的兄弟们,食物倒是还有,只是清水瞧着不太多,还是有空送上一回,或者将此事尽快解决的好。他看一眼黑暗里四散开来的众人,希望回时他还能带上这五十人,一人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