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看花开相思老 (寒墨点雪)

　　段淳耀样子看着有些着急，还以为段鸿冥是否是出了什么事，无泫一怕，倒也忘了尴尬。
　　「王爷出宫去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难道是这些个日子以来段鸿冥不去上早朝致使龙颜大怒了？
　　思忖了一会儿后，段淳耀便急急地问道：「……鸿冥在外头弄了个小居所养了一个青楼里的女子，此事你可知道？」
　　「！」
　　那是什么意思……
　　什么时候发生的？
　　为何他不知道！？
　　「太子殿下可是听了什么奇怪的谣言？王爷他怎么会做出那种事……」
　　「哪里是我听的谣言！昨日朝里面有人看见鸿冥与那女子一起去置办东西，还能有假？此事现在在朝中传得厉害，我就是担心鸿冥会做出什么有碍名声的事，这才急急忙忙地过来劝他的！……无泫，难道你不知道！？」
　　段淳耀脸上满是惊讶，而无泫呆呆地听着，半晌都说不出什么话来。
　　——当然是因为我中意于你。
　　段鸿冥那时说的话如今在耳侧回响，感知着身上的那阵难以忽视的酸痛感，无泫只感觉一阵晕眩而脱力似地快要倒在地上。
　　见无泫一个不稳似是要倒下，段淳耀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把揽住了无泫的身子。
　　「无泫！你没事吧！？」
　　段淳耀担心地低头看去，无泫虽面色红润有余，可不知为何又似乎异常虚弱。正觉得奇怪，可就在这时，段淳耀忽地瞧见了无泫微微露出的锁骨处那一小片肌肤上的青紫印子。
　　「！」
　　那印子绝不是被人殴打所致，也不是蚊虫叮咬所致。
　　段淳耀虽然尚不曾与女子有过什么，可他却也曾见过那些春宫书，所以他多少知道这是什么。
　　那一日段淳耀只是亲吻了无泫一下，无泫就羞愤得流泪，若是无泫被迫与他不愿的人欢好，想也知道无泫会有何反应。
　　从这一点来想，段淳耀不难去猜想在无泫身上留下这些痕迹的人是何人。
　　「……无泫，你……难道和鸿冥他……？」
　　虽然觉得事实已经昭然若揭，可段淳耀仍是不敢去想那会是真的。
　　段淳耀不懂，这么些年来段鸿冥总说他对无泫无意，最多不过是待弟弟而已。既是如此那为何那么说着的他又会对无泫出手？
　　段鸿冥有多重视无泫，段淳耀不是不知，所以就算段鸿冥百般恨他，段淳耀也不敢去想这样的段鸿冥会卑劣到利用无泫来报复他。
　　被段淳耀问及，无泫面颊一红，他羞赧地轻咬下唇，支支吾吾地不知该作何回应。
　　许是因为找不到回应的话，无泫最后只是轻轻颔首以作回应。
　　「为什么……」
　　——为什么鸿冥他会……？
　　段淳耀讷讷地开口，怎的都不敢去信这竟会是现实。
　　那时知晓无泫喜欢段鸿冥时，段淳耀心中感到一阵失落的同时倒也感觉到了一阵窃喜。因为段淳耀知晓段鸿冥绝不会对男子有意，更不会去做些伤害无泫的事。
　　若段鸿冥不做出反应，任凭无泫再怎么喜欢段鸿冥，也终究是没用的。
　　有这样想法的自己很卑劣，段淳耀心中清楚。
　　可现在……
　　这一丝侥幸破灭了，满心的疑惑取而代之地占据了段淳耀的心间。
　　「……王爷说他中意奴才……」
　　无泫忽地开口说道，段淳耀一时不解，却又在下一刻知道无泫兴许是以为自己适才那一句「为什么」问的是他。
　　「奴才自然是知道以奴才的身份是不该去妄想的。可听到王爷说这话，就算不知王爷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奴才还是想去试着信他那话是真的。」
　　无泫嘴角含笑说道，可他嘴角又在不经意之间流露着些许的苦楚。
　　「王爷说，若是不想让他再去那些烟花之地，就要奴才用自个儿的身子来留住他。奴才也知道这么做不对，可奴才还是自私地不愿王爷留宿在别的女人床上……所以……」
　　余下的话，无泫耻得难以再说下去。
　　瞧着那几乎要将下唇咬出血的无泫，那一日无泫被自己吻而羞愤难耐得流泪而去的场景仍历历在目。连被自己浅浅一吻都厌恶至此的无泫却愿意为段鸿冥做到那个地步，巨大的落差教段淳耀心中一片嫉妒苦涩。
　　「本以为……王爷会对奴才做那些事情兴许真是对奴才有一丁点儿的中意，可是……」
　　谁能想，身子上的关系虽变得亲密了许多，可心上的距离是否有缩短分毫，这便不得而知了。
　　「太子殿下，那个传言……可是真的？」
　　无泫仰首，段淳耀对上了无泫那一双含泪的眸子，那眸子间的忧愁比他上次见无泫时更浓重了好几分。
　　言语一时之间凝结在了嘴边。
　　在知情了的现在，段淳耀怎都说不出肯定的话。
　　这要他如何去说？
　　去告诉无泫，那口口声声说着「中意他」的段鸿冥其实不过是在说着逢场的情话？
　　去告诉无泫，那让无泫用身子留住了的段鸿冥其实是无泫怎么都留不住的一个人？
　　「……这……」
　　在这一个瞬间，段淳耀是当真恨极了那个骗了无泫的段鸿冥。
　　「……呵，奴才也真是傻了。」
　　瞧着段淳耀僵硬了的脸，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一阵子，无泫忽地兀自轻笑出声，那一张稚嫩的脸上有着不属他这个年龄该有的哀愁。
　　「太子殿下是个心软的人，在知晓了这些事情后又怎么会忍心再将实话告诉给奴才？只是……奴才不知，太子殿下您明明知晓奴才对王爷的心意，可为何偏偏要将此事透露给奴才知道？」
　　留着两道泪痕的无泫看着仍然悲伤，他言语之间带着几分埋怨。
　　「！」
　　——是啊，为何……？
　　「我、我不过是关心你，也关心鸿冥……」
　　段淳耀的声音忽地有些变虚了。
　　本该理所应当的回答，可不知怎的就是忽地没了底气。
　　忽地，段淳耀听到了无泫一声轻笑，他不由得想要伸手为无泫抹去脸上泪痕，可谁知无力的无泫使足了最后一点气力挥开了段淳耀的手，而后向后退了两步，靠在了床边轻轻喘起了气。
　　「……若要奴才来选……奴才宁可不知道，若是可以，奴才宁可一直就这样以为王爷的人还是被奴才的身子给留住了。」
　　「！」
　　「太子殿下，您这一次……真的是因关心而来的吗？」
　　无泫的眸间隐着淡淡的不信。
　　「！」
　　仿佛是心事被看穿时一样，段淳耀蓦地感觉一阵心虚。
　　段淳耀张了张口，只觉一阵无力、说不出什么话来。
　　「无泫……我……」
　　分明就不渴，可偏偏段淳耀却觉得口渴万分。
　　见段淳耀这样子，无泫失笑道：「呵……奴才怕是有些累了，所以……」
　　自己在想什么？怎么莫名其妙地反倒朝着段淳耀发起了火？
　　想说的话都说尽后，无泫忽感一阵歉疚而开始编造起了那些他不擅长的谎来自圆其说。
　　「……无泫，抱歉。你若是身子不适……那、那你好好歇息，等你身子好些我再来看你。」
　　那是段淳耀头一次想要早早地离开无泫身旁。
　　——太子殿下您这一次真的是因为关心而来的吗？
　　那时，为何会心虚？
　　那时候会将这些事情透露给无泫的自己，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
　　仔细去想想的话，不管事情是真是假，最好的选择都不该是透露给无泫知晓。可他却将这些无凭无据的事情……
　　段淳耀慌了，不为其他，只是对有那有了些许阴暗卑劣念头的自己感到了害怕。
　　回头再看了一眼床上那仅面上红润可怎么瞧都万分虚弱的无泫，那不管怎么看都让人觉得美的稚嫩小脸难掩愁色，一想到那一脸不符年纪该有的愁容是为何人而生，段淳耀心中冒出的酸味酸得教人想忽视都难。
　　岁月不饶人，容颜难饶，而心……又何尝能逃得过岁月这一关？
　　饶是他们如何希冀，可最终，他们三个人都变了，都变得不复当初……
　　＊
　　无泫不愿去想段淳耀所说的是真的，可照事实来推测，却又难以否定。
　　不常出宫的段鸿冥在外头没什么交往多的朋友，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人情交往是需要段鸿冥三天两头跑出去的。
　　能想的，兴许就只有那么一个可能了。
　　好几次想要询问段鸿冥，可无泫却又怕一旦开了口他们之间那如纸一般薄的关系会破裂，所以他只好忍耐着不说，连日下来无泫因心事沉重又因身子疲倦而变得愈发少言寡语。
　　无泫不说话，段鸿冥也是无话，两人相处间除了沉默便只有例行的身体交合。
　　是到了最近这两日，无泫恍然间察觉到了一件事。
　　不论他与段鸿冥之间做的事情是如何淫靡不成样子，可段鸿冥从没有一次是亲过他的。就算无泫将头凑近，段鸿冥也总会微微偏开头来躲过无泫的亲吻。
　　——王爷……那真是中意我吗？
　　无泫不愿去多想，可总是不由自主地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