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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青青 (冷音)


  他说话不带一个脏字,语气亦平淡得不似斥责,却句句直戳几人心窝;连为了靳家甘愿抛弃脸面的卢大,都不由面露惭色,心中愧然。
  卢大一时无语;绿盈却犹自满脸气愤。好在没等她说出什么莽撞之言,一旁的靳容氏便已先一步道:
  “柳爷所言甚是,是咱们贪恋安逸、失却本心,妾身在此向两位赔个不是。”
  说着,她盈盈一礼,半点水分不掺地弯了腰、低了头。
  一礼行罢,她直起身子,又道:“听柳爷之言,老爷已经洗清污名、沉冤昭雪了,是么?”
  “不错。”柳行雁点点头,对此姝隐隐有些改观:“扬州知府陆逢、富商陈昌富等人俱已就缚。正式审理虽还需一段时间,他们却已威胁不到几位了。”
  “如此,妾身这就让卢大收拾家什;望柳爷和黎管事能予宽限三日。”
  “可以。”
  柳行雁原就没打算当天将人赶出去。见靳容氏颇为识趣,他也无意为难,二字应罢便不再多留,转身径自出了东厢。
  黎管事也追在他身后退了出来。
  “此趟还多亏了柳爷。”他叹息道,“您要去探探大爷吗?”
  柳行雁脚步微微顿了下。
  他原想说“不必”、原想说“城中尚有要务”、原想说“他还睡着,就不多叨扰了”,可再多的考虑与解释,到口却全化作了一声:“好。”
  他有些吃惊于自己的反应,却也没有反口的意思。索性让黎管事自去忙,足下则调转脚步,熟门熟路地行到了主屋前。
  相较前院的喧扰,此地明显安静了许多。两名仆役精神十足地守在门前;见他来此,先无声行了个军礼,继而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让柳行雁畅通无阻地径直入了屋。
  ──许是真累着了,直到他行至床前,榻上歇着的人都未有醒转的迹象。秀逸如远山的眉微微蹙着;清俊的面庞苍白如纸;就连平素被气血滋养得丰润嫣红的唇,亦转为了略显亏虚的淡淡粉色。
  明知对方并无大碍,所需的亦不过一阵安寝,柳行雁却仍让入眼的画面震得浑身发凉;胸口更是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痛泛起,猛烈地生出了将人抱揽入怀的冲动。
  ──仿佛,只有这般做了,才能确认眼前的人是真真实实地存在着的;而不是一段臆想、一方梦境。
  柳行雁忍住了不曾行动;脑海中却不知怎地忆起了一个月前,那个将他由睡梦中唤醒、促使他与少年重逢的梦境。
  曾经没来由的痛楚与眼前的心揪合而为一,像是警醒也像是宽慰,告诉他眼前的少年,的的确确就是“他”所等待、所守候的。
  柳行雁不由有些怔忪。
  他在主子身边待了那么多年,交付了全部的忠诚与恋慕;即使从未奢想过得偿所愿、即使因上官鎏之故不得不远离宫阙,他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对主子以外的人如此挂心的一日。
  还在主子身边的时候,但凡生出一点心思到旁人身上,都会被他本能地掐去掩盖。他一直以为这是他心系主子缘故;如今远离京畿、远离“主子”,他才恍然意识到:自个儿在意主子是真;但这份在意,却不像他曾经以为的那般、仅仅出于忠诚和恋慕。
  他从小被教导要效忠主子;从小被要求要时刻关注、守护主子。他天天跟着主子、看着主子,所见所闻、所思所想全是主子,直到所有在意都已被刻成了本能;直到他再感觉不到名为“职司”的枷锁。连自己,都深信了这份“在意”的理所当然。
  他曾对杨言辉说秋姨娘身若漂萍,所以将陈三郎视作了救命稻草。如今细想半生,他会如此执着于主子,又何尝不是同样的道理?
  离宫以前,主子便是他的人生全部,是他存活于世的意义,更是他唯一的归属、他唯一的栖身之处。他前半辈子全为主子而活,所以那份旨意下来的时候,他才会如此失措愤怒,还因此迁怒到了杨言辉身上。
  因为,对一个月前的他来说,“主子”就是他的根;没了主子,他便如无根的浮萍,又如何能不惶恐、不迷惘?
  但他现在不这么想了。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少年满心满眼全是自己、毫不掩饰敬佩之情的时候?是少年殷勤备至、百般关切的时候?是他全心查案、再无余裕怨天尤人的时候?又或者,是他意识到少年的种种不凡、逐渐沉迷于彼此默契合作的时候?
  也或许,是因为那一夜。
  那一夜,他一时失控的拥抱,和少年面上久久难消的霞色,让他意识到了某种可能。
  ──杨言辉心悦于他。
  这么一想,少年的殷勤周到、小意关切,便都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释。
  换作以前的他,知晓少年“别有用心”,即便对方从未踰矩,心中也难免生出几分膈应。可那一夜,他不仅没有半点反感,更隐隐萌生了一丝喜悦……和一分无从错认的悸动。
  他没有掐断这个苗头,却也不曾同对方坦言。他只是当作什么也不知道,顺其自然地继续与少年相处、合作;直到这场突如其来的乱子、直到他再也没能忽视心底的在乎。
  柳行雁不确定自己是动了情,还是只将少年归入羽翼之下、当成了亲人──虽然他没有──看待。但无论答案为何,可以确定的是:他不愿、也不舍少年受到任何伤害。
  思及此,他心神一颤,终忍不住微微倾身、探手握住了少年平放在身侧的掌。
  杨言辉脸色虽白,那只手却是实实在在带着温度的。少年五指修长、骨肉匀停,掌心干爽而温暖,让柳行雁单单握着,便莫名生出了一分契合之感。
  但他显然没可能一直握下去。
  想到城里的那通烂摊子,想到陛下派人接手前都得由他亲自镇着,即使密折早已送出,柳行雁仍不免生出了几分烦躁厌恶之感。
  又自深深望了眼榻上的少年后,前暗卫才松手转身,出门处理“正事”去了。





  暮春三月,经过小半个月的纷纷扰扰,两位观风史终于等来了接手烂摊子的钦差。
  柳行雁至今还对这些日子的遭遇心有余悸。
  作为一个暗卫,他不论武功、隐匿技巧、审讯手段都是顶尖的,搜集、分析情报的能耐也十分出色。尤其他于帝王身侧随侍多年,看得多、听得也多,不光培养出了相当的政治敏锐度,对官场上的种种手段也都十分熟悉。有这诸般条件,他转任“代天巡狩、监察四方”的观风史一职,自然再胜任不过。
  但揭弊是一回事;如何收场又是一回事。
  以往他是天子之剑,只需按主子的吩咐行事就好;事了后该如何收场,自有主子这个执剑的人烦恼。可今时不同往日。他满心想着“务要一举成擒、不使一人走脱”,便熟门熟路地调了兵、围了城;却直到案犯尽数受缚,看着少了主心骨、人也空了大半的扬州府衙,他才恍然惊觉:在接手的钦差到来以前,他不光得留在扬州镇场,恐怕还得权知一阵扬州府事、好生收拾自己“雷霆一击”留下的烂摊子。
  柳行雁的确颇有能耐,但此能耐非彼能耐。让他刺探机密、审讯杀人都行;换作治理内政、打点民生庶务,便力有未逮了。
  好在顶着“观风史”之名、有权接手此事的不只有他。
  也不知道杨言辉是怎么长的,明明未及弱冠、又出身武勋世家,在内政庶务上却是一把好手。他先用了两个时辰召见典吏厘清现况,随即指派人选顶替空缺、在最短时间内让府衙恢复运作。虽说他年少面嫩,分派人时还是拉了柳行雁在旁镇场;可对后者而言,卖个脸面总好过对着成山的公文簿册焦头烂额,自是说有多配合就有多配合。
  政务的事有人接手,柳行雁便也将心思放到了自己更擅长的事物上。
  比如整顿江南一带的情报网络;也比如亲自审问涉案人等。
  陆逢、温兆平都是有相当品级的官员,既已被生擒,就得按律押往京城、交付三司,而非由他这个“钦差”轻言处置。至于陈昌富,其虽无官身,却毕竟事涉谋反、情节重大,同样免不了往京城一行。柳行雁不愿横生枝节,便没怎么往三人身上用刑,只问了几句走了过场;但其余从犯可就没这份“优待”了。
  ──尤其是那领人袭击庄子的刀疤男。
  刀疤男浑名陈刀,原是陈昌富的远房侄儿,因手头有些功夫、行事又狠辣利落,故被陈昌富“委以重任”,干下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陈刀是个狠人,寻常酷刑对他无甚作用,却同样敌不过柳行雁师门秘传的审讯手法。前暗卫审了一宿,很快就厘清了靳云飞一案尚余的几个谜团。
  秋姨娘会接下账册诬陷靳云飞,是因陈刀以“陈三郎”的性命相胁。她与“表哥”确有首尾,又被对方的花言巧语所骗,整颗心都挂在了“陈三郎”身上,这才因陈刀的要挟铸下大错,也因而赔上了自个儿的性命。
  据陈刀所言,将秋姨娘推入河里灭口的不是别人,正是化名“陈三郎”的畲管事。
  至于春草,陈刀之所以没骤下杀手,确实是不想横生枝节的缘故。他先用药让春草昏睡两天、确保一切进行顺利,才将人交给了手下灭口。他不曾预料到的是:接手的那名手下还未亲手杀过人,怎么也下不了刀,这才费劲找了个破庙点火,不想春草却在最后关头逃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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