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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青青 (冷音)


  陆逢曾是探花郎,不说如何俊美,总也称得上“风度翩翩”、“器宇轩昂”。可驿站大火后,他虽侥幸留得一命,被烈焰灼烧的半身却已蜷缩焦黑、难称人形。如非另外半身尚算完好,恐怕还需费点功夫才能辨认他的身分。
  因陆逢此刻的模样着实狰狞、身上又因伤口溃烂隐隐透着腐臭,饶是杨言辉心中早有准备,进门时仍不由给骇了一跳。瞧着他浑身寒毛直竖的样子,柳行雁有些莞尔又有些心疼,不由道:
  “不如你到外头候着,此处由我来便好。”
  “不了。”少年深吸口气、猛地摇了摇头:“只是一时被吓着,没事的。”
  “真不舒服也别逞强。”
  柳行雁本还想加一句“知道么”;但看杨言辉努力适应的样子,还是憋下了那老妈子般的一问,领着他走近了床前。
  许是听到了二人的对话,原本一动也不动的陆逢倏地掀开眼皮。一好一坏两只眼睛同时对向两人所在的方向,一瞬间精光暴射,竟一面发出怪异的“赫赫”声、一面用半边身子将自己支了起来!
  杨言辉不免又小小惊了下,却旋又转为思量,似在考虑是否该上前助他坐起。早有所料的柳行雁伸手拦了住。随后,男人抬足近前,在距床两步处停了下来。
  “有什么遗言便直说吧。”
  他道,并不因对方人之将死便温言以待,“你努力撑到现在,想来不只是为了出一口怨气。”
  很难形容此刻的陆逢是什么样的表情。
  他脸部抽搐、像气愤又像悲伤,完好的那只眼睛却隐隐浮现了几许泪光。干裂嘴唇几度张阖,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才从近乎失声的嗓子里挤出几个气音:
  “建兴……二……三……颜……案……”
  柳行雁皱了皱眉,确认道:“建兴二三……建兴二十三年?沿岸……是哪里的沿岸?”
  陆逢又“赫赫”地发出几个音节像是回答,却还没等听的人分辨清楚,他便腿一抽、头一歪,就这么睁着眼断了气。
  柳行雁的眉头因而又蹙得更紧了些,但还是上前替陆逢闭了眼,才招呼杨言辉出了房间,回宿处洗漱更衣了一番。
  负责招呼的地方官员颇有眼色,不光将房间收拾得干净舒适,还在澡盆里搁了柚叶让他们去去晦气。不过柳行雁满脑子尽是那不明所以的“沿岸”二字,连桶里的水凉了都不曾发觉;还是久未听到他动静的杨言辉敲门询问,他才边说声“好”边跨步出了浴桶。
  他不曾想到的是:门外的少年将他的“好”当成了“可以进门”的意思,也没多想就推门进了屋,结果与男人赤条条的裸躯对了个正着。尤其柳行雁正巧一脚跨出浴桶,胯下那物全无遮挡,更让少年脸上一时青、红、白交加,足足愣了两三息,才猛地摔上门、半是尴尬半是羞窘地道:
  “抱、抱歉,柳大哥。我来得不是时候,晚些再过来好了。”
  柳行雁本想说“不要紧”,但想到少年“精彩”的脸色,还是换作一句:
  “不必,我换好衣裳便去寻你。”
  “知、知道了……那我先回房,晚点见。”
  说完,杨言辉也没等他回应,便“跶跶”地跑回了隔壁。即便隔着道墙,单听那匆匆忙忙的步伐,都能教柳行雁想象出少年此刻惊慌失措的模样。
  原有些沉重的心境不觉一松。
  小半晌后,换上一袭便袍的他来到少年房前,边敲了敲门、边唤道:
  “言辉?”
  “……来了!”
  伴随这一声应,桌椅碰撞声和有些急促的脚步声接连传来。似曾相识的情况让柳行雁有些无奈;眼瞅着房门由内而启、杨言辉微微发红的面颊随之入眼,他迟疑了下,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在少年微带湿气的发上轻揉了揉。
  后者的脸因而又更红了几分──羞的。
  “柳大哥怎么又揉我的头?”他嘟囔着抱怨道,“都快揉成习惯了。”
  “……讨厌?”
  “也不是……”
  少年挺实诚地摇了摇头,“就是有种被当成孩子的感觉……可我都快二十了;换作那些成婚早的同龄人,家里孩子只怕都能打酱油了。”
  杨言辉大约只是单纯感慨,但柳行雁听着,不知怎地就想到了两人差了少说十三岁的事,心中不由有些微妙。
  他近来的确越发想宠着少年;可要说将对方当成“孩子”看待,却是万万没有的──不说少年行事颇为成熟;若他真有那种“为人父”的心境,哪还生得出“该不该与对方试试”的念想?
  想到这里,他心情有些复杂,面上却半点不显,只道:
  “我又听见你撞到桌椅的声音了。下回别这么匆忙,跌倒受伤就不好了。”
  “嗯。”
  杨言辉点头一应,随即侧身让开门口,将柳行雁请到了屋中。
  两人的房间左右相临,格局也一般无二;唯一的区别,只在杨言辉桌上多了壶泡好的茶。熟悉的香气让柳行雁面露恍然,随即于桌前入座,反客为主地替彼此各倒了杯茶。
  少年也没介意,径自抬杯浅啜了口,随后双唇轻启,问:
  “陆逢所言之事,不知柳大哥有头绪了么?”
  “尚未。建兴二十三年这点应该没错。但那‘沿岸’二字……说是沿海一带太过模糊;陆逢酝酿许久才说出这些,应该不至于给出如此模糊的线索。”
  顿了顿,“也许是我想错了,此‘沿岸’非彼‘沿岸’,而是其他同音异字。”
  “比如‘案子’的‘案’?”
  杨言辉想了想,问,“言案、严案、颜案……也许那‘颜’的音,指的是姓氏?”
  柳行雁闻言一顿。
  建兴二十三年,也就是十四年前的事。当时邵璿已为太子,身为暗卫的他自也跟着接触过不少朝中大事。那年的大小风波不少,但要说“案子”,最著名的,恐怕就是颜松龄一案了。
  当时,原任巫州知州的颜松龄任期届满,带着妻小并仆役数人返京述职,却在途中遭遇盗匪,一行十二人尽数丧命。朝廷命官遇袭本就是大事,兼之颜松龄另有一重身分,乃是当代大儒颜劲的独子,自然成了轰动朝野的大案。
  陆逢是象山书院出身,与颜松龄倒也掰扯得上关系。只是案子过去多年,陆逢旁的不说,偏偏提了此案,莫非是认定杀他之人与颜案有关?
  可他没记错的话,颜案四月发生,端午前便已告破;涉案盗匪二十余人全被枭首。若放火之人真与此案有关,当年所谓的“破案”是真是假,便由不得人不深想了。
  柳行雁因故沉思良久,直到思绪稍稍捋顺,才蓦地回过神、对上了少年明显带着疑惑的眼。
  “如何,柳大哥?可想到什么线索了?”
  “嗯。”
  男人轻咳一声,“恐怕正如你所言,那‘案’字指的是案子;‘颜案’二字,说的却是建兴二十三年的颜松龄一案。”
  他紧接着说了下颜松龄的身分和案子的大致情形;待听的人理解地点点头,他才问:
  “有什么想法么?”
  “是有一点──假设陆逢留此遗言,是因为颜案的真凶与涉嫌灭口之人有关,那他为何不直接说出对方的身分,却要拐弯抹角地扯出此案?”
  说着,杨言辉嗤笑了下,“总不会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想着在临死前说出埋藏多年的秘密吧?就算如此,直接说出凶犯名姓,岂不比又提年号、又提案子地简洁许多?”
  柳行雁也有同感。但此时、此刻,更让他在意的,却是对方有些反常的态度。
  “看来你对陆逢恶感颇深。”他说,“原以为你会想着‘人死如灯灭’、再不计较陆逢的种种作为,倒是我想岔了。”
  少年被他说得僵了一僵,但还是微微屏息,问:“柳大哥可对此反感?”
  柳行雁没有回答,却唇角微勾、故态复萌地伸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明显透着亲昵和示好的举动让后者长出口气,这才放松下来,问:
  “柳大哥又是怎么想的?不觉他十分矛盾么?”
  “也许就是因为矛盾。”
  “唔?”
  “只是推测──也许他出于某些顾虑不便直言,却又觉得自己应该说,这才辗转有此提示。”
  “顾虑……”
  杨言辉喃喃重复,神情若有所思,“比如‘子不言父过’?”
  “有可能。但胡乱猜测算不得数;要想将人绳之以法,还是得有真凭实据。”
  “也就是说,我们要重新调查十三年……呃、十四年前的案子了?”
  柳行雁点点头:“不错。”
  “那火灾之事呢?颜案发生在湘西一带,总不可能两头同时顾着。”
  “放火之人是老手,自有此地密探和衙门追查。我们要找的是幕后真凶,陆逢既给了线索,就由此着手吧。”
  “好。”
  少年点头一应,就此定下了二人旅途的方向。

* * *

  颜松龄遇害之处,正在他曾经的辖治境内。
  巫州归属黔中道,因邻近白、苗等土族聚居处,虽已归入本朝治下,却仍是许多人眼里的蛮荒之地。不过柳行雁与杨言辉自庐州沿江而上,从江南、江西而至湘西,瞧着沿途建筑、人群渐稀,代之以明媚秀丽的山川、和绚烂多彩的异族风情,心中不仅没什么“踏足蛮荒”的郁闷,反倒还生出了几分游山玩水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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