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焓转过身就下诏将燕重锦关进天牢。再有谏言者,不辨而黜。
百官立马看清了风向。
拒婚这么点小事,皇上就丝毫不念旧情地整治燕重锦,只怕这位宠臣的小船是要翻了。这个节骨眼儿,谁上船谁傻。于是纷纷明哲保身,再也没人敢冒头了。
东都有儿子的人家还刮起一股说亲娶媳的风潮,生怕楚清那只母老虎被皇上硬塞进门。
一听爱子被打了屁屁下了天牢,燕不离心疼得眼红,却只能托池寒送了些伤药。
这是燕重锦自己甘愿受的罪,谁也顶替不了。正如他同皇帝之间的纠葛,既然选了这条路,无论能否偕行,都注定不可回头。情爱一事,无论是苦是乐,都要他们自己承受,容不得外人掺合。
唯盼粑粑历经此劫后能早点释怀。身为人父,他只求儿子一生喜乐平安。
天牢苦寒。虽是皮肉伤,在潮冷湿气地侵蚀下,身上也疼得难以入眠。
燕重锦一夜未睡,心里反倒轻松了许多。
原以为犯下两样重罪,起码落个抄家灭府的下场,没想到一顿板子就过关了。若是换了别人,只怕会被拖到安午门外腰斩一百遍。
可见梁焓嘴上骂得凶,心里还是对他额外开恩的。这么一琢磨,自己真是烧了高香,做梦都该笑了。
听得角落里某个趴成死狗的人低声发笑,澹台烨在铁栏外停驻了步子。
这燕大人......莫不是被打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首点不好改下文名,大家不要不认识换了马甲的作者君啊。我还是我,那个与众不同的妖艳贱货。
☆、第46章 41.40.39
见到监牢外的人,燕重锦心中多少有些惊讶。
澹台烨是朝中公认的能吏。梁焓交付的大小差事, 此人从未办砸过一件。
然而同朝为官三年, 皆任六部尚书,两人也不过泛泛之交, 他甚至和梁焓一样不喜对方奸猾奉迎的性格。
如今自己身陷囹圄,旁人恨不能绕着走, 这人如何会来探监?
“燕大人受苦了,贵体可还撑得住?”澹台烨客气地寒暄了一句。
燕重锦勉强撑起身子:“还好, 一时也死不了, 澹台大人怎的有空到这晦气的地方来了?”
“燕大人这话就见外了,既是同僚, 没有情分也有缘分。大人如今遇上点小坎, 澹台烨怎能不扶一把?”某人一脸真诚。
“说得对, 是重锦狭隘了。”燕重锦淡淡道, “不过我现在是戴罪之身,按刑部牢规, 非亲者、无诏者,皆不得探视。想来裴尚书如今也讲情分了,竟让你用这种理由说动了。”
澹台烨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燕大人果然聪明,让我卖个顺水人情都不成。”他掏出袖中的文书晃了晃, “皇上说你的礼部尚书一职已撤,但因养病之故还未交接,手续也没办妥,所以打发我们吏部上门服务。”
若非上面打过招呼, 以裴紫衣那六亲不认的做派怎么可能放他进来?
梁焓的本意是打发他过来扫一眼,看看某个罪臣有没有被打死,补办手续倒是其次。
燕重锦也知道某人要强别扭,不好意思派身边的人探望,所以就把澹台烨拎来跑腿了,当下了然一笑:“那有劳澹台大人了。”
执笔蘸墨,签字画押,有几分像认罪录供,心头却有种卸下重担的舒畅感。
燕重锦签完最后一字,美滋滋道:“好了。”
澹台烨看他被打得伤痕累累,褴褛的衣衫透着斑斑血迹,言辞间还挺乐呵的,忍不住道:“燕大人精神倒还不错。”
燕重锦仍是笑:“无官一身轻啊。”
隔着面具都能瞧出对方一脸爽快,澹台烨有些犹豫,不知道回宫后该如何复命。
难道要告知皇帝某人被罢官整治得很开心?挨顿板子就像按摩一样通体舒泰?梁焓不糊自己一脸砚台才怪。
他收起笔墨文书,有些多余地安慰道:“燕大人不必失...失落,皇上只是为了安抚东瀛人,等使团走了照样提拔你。”
燕重锦立马摆出一副病怏怏的架势,虚弱地道:“劳烦大人转告皇上,重锦伤势沉疴。虽有报国之心却无尽忠之力,只怕三年两载都不能替皇上效命了。”
“......”澹台烨大概明白此人为何戴着面具了,因为没有脸啊!
“本官自会转达。”他咳了一声道,“如今已经入秋,天牢苦寒,这儿有些衣裳和被褥,请燕大人保重身体。”
“多谢澹台大人关照。”
对方抿唇一笑,桃花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燕大人心里清楚该谢的是谁,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燕重锦看了眼身边的棉被,又抓起一套崭新的衣裳,心头流过一股痒痒的暖意。
这种感觉,就叫幸福吧?
然而他没能幸福多久,天色擦黑之后,气温一降,身上便发起热来。
这是受外伤后常出现的症状,燕重锦起初也未在意,但高热足足持续了一整夜,脑子都烧得有些迷糊。到了隔日,背后开始出现明显的绞痛,浑身肌肉酸疼,没过几个时辰他便陷入了昏迷,且牙关紧咬、食水难进。
燕重锦再落魄也是朝廷大员,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没人担待得起。狱头不敢耽搁,立即找来狱医诊治。然而狱医切脉许久也找不到病因,只判断症状和破伤风有些相像。
一听这三个字,裴紫衣火速入宫禀报了皇上。
梁焓一笔将奏折上的阅字批歪了,蓦然抬首,盯着他吐出三个字:“你确定?”难道是那晚坠崖感染的?怎么现在才发病?
裴紫衣垂首道:“臣不敢肯定,狱里的大夫能力有限,也有可能是误诊......”
梁焓连夜从太医院点了三名御医,亲自带去了刑部大牢。
燕重锦的面具已经揭了下来,双目紧阖的脸上殊无血色,薄唇苍白如纸,看上去非人似鬼。身上的温度烫得骇人,即便裹在棉被里也瑟瑟发抖。
梁焓心里咯噔一下。
终究是他连累了对方。如果不是为了救自己,燕重锦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他还把一个伤患打了五十大板扔到这种阴冷的地方。不见天日,缺药少食,就是牛一样的身板也得被激出病来。
看到燕重锦那张脱胎换骨的脸,夏荣心中惊骇,全凭过硬的职业素质保持镇定,同时掺住了某人打晃的身影,关切地问道:“万岁爷,您没事吧?”
梁焓不知自己的脸色比躺着的人还惨白,缓缓摇头:“朕无妨,叫御医快点诊治。”
太医院的水平终究比狱医高些。三人几经讨论,终于确定燕重锦并非患了破伤风,只不过症状很是相像,但究竟是何病因,他们也诊不出来。
梁焓这个现代人却心如明镜。
发烧就是体内有炎症,说明免疫系统被细菌病毒入侵了。也许感染的不是破伤风,而是什么不知名的病菌,毕竟监牢卫生条件差,容易滋生疫毒。
他当机立断道:“先把人抬走,不能在这儿呆了。”
裴紫衣想问要不要补个出狱手续,瞄了眼梁焓的脸色,机智地选择了闭嘴。
夏荣问道:“可是要将燕大人送回燕府?”
梁焓方要颔首,又摇了摇头:“送回宫。”宫里召医取药都方便,再说燕重锦现在这个模样送到燕府,那两个爱子成魔的老怪物不弑君才怪。
“可...这不合规矩......”
“朕就是规矩!”
被烧毁的穹阊殿还在重建当中,梁焓又是个日理万机的工作狂,近来都起居在御书房。
本着就近照料的原则,他将昏迷的人安置到了里间的龙榻上,事后才想起这是御书房有且仅有的一张床。
御医煎好药,掐着燕重锦的牙关往里灌。
眼瞅药汁顺着嘴角往下淌,梁焓骂了声废物,心急地夺过药碗,以口渡了过去。
吻上苍白的唇,碰触到自己熟悉的舌齿,整个人都是一颤。只是无论他如何挑拨,对方都麻木无感,再也没有回应。药含在嘴里,苦到了心里,倘若不是怀中之人体温灼热,梁焓会以为自己抱着个死人。
焦虑地喂完一碗药,转过头,发现夏荣和一众太医都呆成了木鸡。
梁焓干咳一声:“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救人如救火,朕也顾不得小节了。”
众人回过神来,也纷纷干咳:“皇上说的是,人命关天,臣等应该早点想到这方法。”
梁焓不乐意了:“你们就免了吧。”
薛太医诊完脉,叹道:“只怕燕大人的体热不容易消褪,老臣还是建议用放血的老法子。”
这老东西是不是只会放血?万一再失血过多怎么办?梁焓试探了一下燕重锦微弱的鼻息,咬牙道:“夏荣,传朕旨意,召燕府的月夫人入宫觐见。”如果真要和梁睿一样换血,还是亲爹的血型最保险。
“老奴遵旨。”
薛太医道:“陛下,宣召入宫起码要半个时辰。燕大人高烧不退,怕是等不及了。”
“取酒来,先帮他降温一段时间。”梁焓挽起袖子道。
酒精退烧奏效快,但实际是治标不治本,仅能降低体表温度,体内的炎症还在。只不过在这种危急的当口,死马也当活马医了。
薛太医拧好一条沾了酒的湿巾,刚要解开燕重锦的衣服,突然感觉背后杀气有点重。他醍醐灌顶地缩回手,说道:“皇上,老臣炉上还煎着药,得去看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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