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不知多少时刻,那雪虎几个纵跃间便踏了几级石阶,进了另一处洞口。几人随着进去,即时入眼漫漫萤火,星星点点,不知繁几,落到洞中央的一潭水中,真就成了九天星河的模样。
四人惊叹洞中景,沈琼华瞧得心喜,探着指尖去点那些跃舞着的萤虫,那雪虎更是早便捧着爪子,窜窜跳跳地去捉流流萤火,半晌未曾捉得一只,垂头呜咽一声,又探着爪子去捞水中的繁繁倒影。
沈琼华正要催它继续赶路,却见它咬着一尾肥鱼小跑过来。
祝归时伸手过去将那鱼接了,笑道,“我方才瞧着一侧堆了干柴,还道有什么用处,却原来是用作烤鱼的。行到此时确是饿了,这人想的可真是周到万全。”
虽是行在洞中,却仍是在上山,洞中施展不得轻功,几人是实实踏着砖石平地到得此间的,加之先前阵中一时惊心,这时刻身心真是有些疲累。祝归时轻着力道拍了拍虎头,打算拢柴起火,将那鱼烤了。
温言伸手过去接了那鱼,瞧了瞧。
祝归时满面犹疑,“你来烤?别别,烤鱼一事,你师承沈琼华,还是算了。”
温言扬手一掷,直直将鱼扔回了水里。
“你做什么?”祝归时怔怔问了句,“你这是在欺负人么?”
温言冷着眉眼看他一眼,“什么?”
沈琼华背过身去偷偷憋着笑了几声,慕歌青却是笑得肆无忌惮,开口言语时,音色里都染进了笑意,“我觉得此地歇不得,须得尽快赶路。”
祝归时一念惊醒,早些时候才想明白有情人恨不能即时相见的道理,怎的这一时半刻便忘了。习武之人初感疲累,应是距山顶不远了。这些许距离,有情人当是等不得的——此事多半是钟景云试探辨别来人之用,其后指不定是藏了什么厉害机关。
然而林林总总不过是些猜度,经了先前一阵,却是再无人愿意冒险。倒是慕歌青气虚轻道,“你若烤了那鱼,此处多半会成死地。”
“怎么?”
沈琼华与祝归时一同发问,慕歌青笑答道,“那一侧干柴取自定山,味香易燃,灼焰泛黄,倒是烤得起鱼肉,却远不如寻常柴火烤起来美味。钟景云舍得那人入口无味白肉么?”
沈琼华怔怔道,“干柴燃起来有毒?”
“无毒,”慕歌青轻道,“只是此物香味浓郁,不知会引得什么物事出来。”
祝归时默然半晌,忽道,“为了山顶那一处华宫,钟景云真是费煞了心思。”
沈琼华接道,“若是只那一处身外之物堆砌的华墙碧瓦,他又何至如此,说来说去,总还是为了他那个心上人。”
世人不得解的阵,入山信物,引路雪虎——桩桩件件做到了极致,仍是留得一处玄机防着——这般谨慎小心,不论还魂珠一物,倒真教人好奇百年方出的神鬼之才是入眼了什么样的芳华人物。
祝归时眼见满间流光,叹道,“如许光景,他倒舍得设了陷阱。”
沈琼华亦是喜爱这景,却是明了几分钟景云心中所想,“他眼里只得那一人珍贵,其余的便少了几分心思。”
言罢唤来那只犹自捞鱼的虎,轻言道,“我们不歇着了,快些赶路吧,”想了想,直觉此虎当属灵物,又加了一句,“好不好?”
雪虎歪头盯着他瞧了半晌,甩了甩尾巴,不舍地瞧了瞧满间萤虫,转身纵了几纵直向前去了。
果然出了洞中洞,行了不过片刻便见了丝缕灿阳耀在洞口。
洞外是坤山自古为外闻名的天池,澄澈如练,高天之上的云与鹰映在那汪水里,似是世得两天,人在幻中。
“在那里!”
沈琼华一指伸去,点得一处精美飞檐。
几人先前想着,钟景云定是修了一处华宫,如今得见仍是感叹。遥遥一眼便见层叠琉璃瓦,飞檐重楼,掩映在纷纷绯色桃红中——不知钟景云使了什么法子,那重楼瑶殿竟是拢在明媚的桃花春景里。
到得那处要经绕那潭天池,四人走得近了,沈琼华忽地指着水边小亭道,“这亭上的题字,是不是钟景云的笔触?”
小亭上题了妙绝时人的“痴言亭”三字。
秋梧山庄一夜,温言与沈琼华遍识钟景云书阁中的字画,此时听得沈琼华一问,温言当先望去,细细瞧了那字尾,点头道,“是。”
祝归时近了两步瞧瞧,赞叹一声,“铁钩银划,又不失潇洒端逸。”
慕歌青眸眼深沉,盯着那字却是未曾看入眼底。
祝归时想要那颗珠子,此身竭力,当助他夺了。
他先前化功取蛊,很是伤了元气,又一路疾驰到得坤山,未曾歇上一歇便又落了钟景云的阵中,左肩重创,到得如今方止了血。纵是温言亦有伤在身,他去拼力也不是什么良策。然而还魂珠一事上,本就是没什么良策的。
所幸,温言初入江湖便寻了个致命弱点带在身边,如此便总是有法子制住他的。
四人在亭子里停驻片刻,雪虎却是蹿跳着来咬拽沈琼华的衣角,似是急着要他赶路。沈琼华爱极了它那一身皮毛,顺手揉了两把,笑着依力走了两步,边走边回头唤道,“快走快走。”
温言满心满眼只他一人,瞧着他那俏欣模样,翘了翘唇角,几步赶上去,握住了那人的手。
慕歌青垂了下眸子,遮掩了其中流华。
再往前行了片刻,浓翠残雪相和,景致愈发奇妙,一座廊桥架拱在树花之间,赫然出现在几人眼前。
冰样的琉璃雕琢了各式模样——花草飞禽,陆水珍兽——内里铸了灯芯,稳稳置于廊桥两侧。未曾燃亮,沈琼华却已能想见这华灯在墨色夜间会是如何的流云璃彩。
沈琼华一路惊叹着,才下廊桥,耳边却觉一道劲风袭来,他自知自身功力实是回击不得,只得尽力一避,恰得温言探手来勾他的腰,便乖乖随着力侧踏一步,腰侧百辟扬文堪堪出了半分却被温言出手按了回去。
慕歌青唇角含着几分笑意,瞧着温言揽了沈琼华退开两步,执了轻剑在手,低低与祝归时道,“去找还魂珠。”
祝归时一怔,这人是要在此处拖住温言与沈琼华,空得时间来给自己去夺还魂珠么?
竟是打了这样的主意。
沈琼华气得说不出话,半晌愤愤道了一句,“你从前在南海楚澜时,亲口直言不会忘怀一路相顾之情,这时真是忘得干净了!”
“未曾忘得,”慕歌青敛了笑意,轻道,“只是这一世我欠了许多人的,却是最想偿还了祝归时,”如此,大抵才能换得来世于万千人中与他遥遥一望,“其他的,便只得下一世再去还了。”
祝归时僵立原地,心中一时沉沉一时平静一时荡跃,混混杂杂辨不出意味。纵是心中不定,被正门大家教养出的肃正仍是深刻在祝归时骨子里,此时便清喝道,“我还未曾沦落到要人这般不计自身安危廉耻相帮的地步!”
不等慕歌青说些什么,温言冷冷道,“此地不得妄动刀剑,你想帮他还是害他?”
慕歌青嗤笑一声,“怎么,怕搅了谁安眠吗?”
不以为意的笑意未曾敛去,慕歌青便听着了几声虎啸,侧首一看,却是那只雪虎露了森森獠牙,满目血腥直向他扑去,惊情一刹,慕歌青只及退出两步,正要反制,空中几声清啸,十几只雄鹰盘旋不定,眼见便要俯冲下来。
沈琼华惊道,“怎么一回事?”
“想来钟景云自知盛名,故而思虑颇多,忧心自己的人会被什么心思歹恶之徒挟持上山,”温言拉着他退了两步,清清淡淡道,“恶人亮剑,该当如何?”
沈琼华听得这一问,略一思索,了然嗯了一声,“玉簪子在谁手里,它们便护着谁?”
“应是如此,”温言回道。
“若是簪子敌方手握,它们又如何方能辨别善恶?”
“我非有钟景云心智奇才,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只是一路行来,这人对于他自己的人,当真是护得周全。如今你玉簪在手,雪虎认了你,我们总是安全一些。”
沈琼华正要答话,耳中忽又听得些悉悉索索的声响,不知是什么物事在暗处蛰伏,等着时机出来肆咬吞噬一番。沈琼华听得心中泛麻,却见一旁的祝归时直入战圈,要强自带了慕歌青出来。
沈琼华望了温言一眼,小声问道,“怎么救人呢?”
温言揽紧了他,却是默然。
慕歌青要伤了他的沈琼华,他未曾举剑并入虎鹰之列,自觉已是宽宏,却还要他去救?
沈琼华瞧他面色,猜着几分,轻道,“总要救了祝公子的。”
言罢见温言仍是冷面含霜,不言不动,沈琼华没了法子,急切间晃了晃头,瞥见华宫高门处时战栗过身,惊声喊道,“谁!”
温言立时随着望去,瞧清了便也是一心惊骇——
一人身影,于白雪红门前英拔而立,似是等着归人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们,情人节快乐~~
这文没得几章就会完结了,过些日子会一齐放出。谢谢点击阅读的小天使们了~~
第51章 第 51 章
温言心间一凛,回眼疾向祝归时那处掠去,指间施力,于一片锋利鹰爪中探过去,直直抓捏住了雪虎后颈,使了力气要将它拖出来,却不想虎身力大无穷,暗含内力的一拽竟是未能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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