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华瞧着,心里暗道,只这一双眼,不知能勾了多少小姑娘的心魂,若是日后他真得了祝归时的心,此后相伴不离,那祝公子真是为武林除了妖,立了大功一件啊。
“不用你送。”
沈琼华耳中听得祝归时淡然声色,心底一叹,祝公子大抵是不愿着为武林除妖了。
“祝公子曾说要引我入江南温家,如今我备份薄礼,总是应该。”
祝归时睁大了眼睛,几近不能相信这人竟这般淡定从容的说得出这话,“我要收的,是无亲无依、天真纯善的钟怀遥,你是慕歌青。”
慕歌青闻言笑得更畅快了些,轻声道,“钟怀遥是我,慕歌青亦是我,两者不过隔了轻薄面皮而已。怎么,江湖名门,正道温家竟如此与人空许约么?”
祝归时得温家大家教养,因了资质甚佳,得温家家主温湛亲点为徒,自小骨子里便养出了矜傲持端,并不长于对付慕歌青这般的胡搅蛮缠,此时哑口无言地沉默半晌,忽地望住沈琼华与温言道,“气死我了。”
沈琼华顿了顿,“好像是有些道理?”
温言淡声接道,“钟怀遥骗了祝归时,亦是你骗了他。你不尊温家与他在先,他又何必守约。”
慕歌青面色晦暗不定,静了半晌,仍是轻笑着与祝归时道,“这事是我错。”
祝归时一句“大家各凭本事”未及出口,又听慕歌青道,“人总会犯些错处,因了这个而废约,未免牵强了,”眼见祝归时脸色瞬变,轻轻道了个提议,“还魂当前,旧事日后再议。你过来与我一起。”
祝归时心念一动,面色凝了几许肃色,竟是未曾出言拒绝。
四人在雪山脚下静立,不言不动。
沈琼华先前想着,夏侯昭不在,剩了他与温言祝归时,皆是一心为着温九公子,如此,还魂被哪一个先寻着了都是好事喜事。如今看来,到底是他想得简单了。
温湛再不愿自己的弟弟留于那个深坑火海中,想尽了法子要带他走,若非温澈离不得东海寒玉,只怕十年之间,火云与温家大抵是要两败俱伤的。曲韵明知温澈身在火云,仍是传书与温家,言说了还魂一事,想来亦是起了温家可借着时机夺回温澈的意。
哪一方得了还魂便是得了温澈。
“我们在此处争得这般厉害有什么用处?留何处离何处,总是温九公子自己说了算的。”
温言不言不语,只淡淡瞧着祝归时——沈琼华所言,各人心知清明,只是仍旧要争要夺——火云是一定要争的,争了,才可多一分机会。温澈转醒,最可能是回温家,温湛本占着优,奈何火云不愿遂了他的意,他便只得也来争上一争。
祝归时看了沈琼华一眼,忽地笑了笑,稳声道,“沈公子说的是。”
沈琼华一怔,自相识以来,祝归时从未唤过他什么“公子”。这一声唤,直教沈琼华心中凉了凉。
不论先前如何患难与共,于还魂一事上,祝归时是秉着温家一早便定好了的心思的。
祝归时定定望住慕歌青,笑道,“师门有训,不与奸邪伍,慕公子的心意我收不得。”
“在下出了毒门,如今只是个江湖散客罢了,何至于得你‘奸邪’两字?”慕歌青淡淡笑着,虽是如此问着,面上却没得半点着恼之色,“我总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祝归时未曾应言,低眉敛目,眸中神情思绪半点不露。
温言不理会那两人,只拿了沈琼华手里的狐裘,腕间轻抖展了开来披在他肩上,又细细系好了锦带。沈琼华抬眼瞧了瞧白雪满覆的山顶,轻道,“钟前辈等着他的心上人前来,此地或不似景山秋梧山庄那般凶险。”
依着先前所看所知,钟景云舍不得心上人费着一点心力。上山的路许会简易些。
四人运功提气,足尖轻点砂石起落,翩然疾疾直上山顶,到得后来,目中所见白雪愈见浓重,脚下亦是银白漫漫,不觉已至半山处。到得此地,却是再难前行半步。
钟景云所设第一处机关阵法显现,四人被困其中,进不得出不得。与先前秋梧山庄所遇不同,这处所设所施实是厉害,若非温言记着此路是上山唯一路径,钟景云一人一心在山顶处痴痴候着倾心之人,几乎便要觉着钟景云是在此地留了一道无解谜题。
祝归时对于机关术数并不上心,当年偷懒耍赖只学了皮毛,此时自是帮不上忙,只得与沈琼华等在一旁,瞧着温言与慕歌青肃着面色破解。
温言额上不多时便起了密汗,胸腹中沉闷之气重重压下来,令得他吐息有些不稳,正要闭目调息,忽地瞧见沈琼华不知为何站在了山径边上,再迈上一步便要跌下山去。
“沈琼华。”
温言轻声唤着他,一步步走过去,要将人拉回身侧。沈琼华像是未曾听得那一声唤,一动未动,只瞧着山下发怔。
温言怕惊着了他,轻着步子过去,指尖堪堪触到沈琼华肩上狐裘,忽觉身后一道劲力狠狠拉扯着他后退,他心中一片惊慌无措,只卯着力气向着眼前那人伸了手去。
“沈琼华!”
前方的沈琼华动了动,嘴角牵着蜜蜜浅笑,回身望来,一双眸眼蕴着桃花春水,其中情意清清白白,动人心魄。温言一怔,正要再唤上一声,忽见沈琼华转了眼再不看他,纵身一跃。
“沈琼华”三字哽在温言喉间,吐不出咽不下,生生化作了心头血,碾着他的经脉血骨,最后顺着唇角红了胸前的狐裘雪白。温言蒙蒙怔怔,眼前黑雾朦胧,神智昏然之际,耳边忽地炸起一道熟悉声色,“阿言,阿言,温言!”
浓雾尽退,眼前是红阳灿灿,静雪盈盈。
温言回眼望去,正见沈琼华眼尾凝着重红,眸子里深刻着惊惊痛惧,往日里桃花春红的唇色退了干净,只剩青白。温言怔怔瞧着,半晌动了动,腕间一阵刺痛。
低眸一看,沈琼华的五指深深陷在他的腕间,指节用力到发着白。到得此时,方觉真实。一步跨过去,单手按着沈琼华的后颈,狠狠吻了上去。
沈琼华仍是紧紧握着温言的腕子,半点力道不敢松。另一手松了寒冰岩石,轻轻抚上温言面颊,想着去擦了他唇角嫣红,却沾了他半面鲜血。
方才温言魔怔一般向着路径另一侧走,他惊急交加,只得扣住温言的腕子将人往回拉扯,气力抵不过,另一手便攥握住了身后覆结了冰的岩石。水作寒冰,可是锋利的刃,他被温言的力道带了一下,手上滑了滑便被割出了血。
两人吻了许久才分了开来。温言额上密汗未退,却执意抵上沈琼华的额角,两人温热的气息交融一片,彼此不分。温言松了沈琼华的颈子,转而将他鲜血淋漓的手托在掌心送到唇边亲了亲。
血腥满口。
沈琼华略略退开些,望进温言的黑墨眸眼,笑得欣然极致,“我惯用右手,这手伤了本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言罢,松了扣着温言腕骨的右手,抓了些许莹雪在掌心化了,就着零洒水意拭着他半面嫣红,“何况,你才是沈琼华一生紧要。”
温言默然不语,倾身吻了吻沈琼华覆染笑意的眸眼。
沈琼华手上的伤被温言洒了大半瓶的伤药,又细致地裹上了好几层,温言眉间仍是忧虑重重,沈琼华依着他的肩头哄了又哄才宽了他的心。
沈琼华轻轻点着温言的腰侧,引他侧首去瞧,一旁的祝归时嘴中念念叨叨,正包扎着慕歌青肩上的狰狞伤处。
“你可真了不得,幻象说的也能听进耳里,他叫你杀了自己你便那般听话?啧啧,你这心性也能混在毒门里?”
慕歌青白着面色接话道,“曾经,曾经混在毒门。那个幻象,是你的模样,我……”
“你不要赖在我的头上!我不管你的。”
慕歌青无奈,只得偏首朝着温言这方瞧来,正见温言与沈琼华亦是看着他,想了想,还是道,“钟景云是要擅闯此地的人死。”
温言略略点头,“活着便好。活着才能想法子。”
四人聚在一处,都有些无措。温言先前依着江湖志谢承言所写,觉着自己当是破得开四重钟景云所设机关阵法,今日看来,他们对昔年的神鬼之才知之甚少,难免是高估了自己。
祝归时抬头望了望高耸入天的山壁,迟疑道,“不如我们攀翻过去?”
温言捡了个小小石头抛了上去,几人未及看清箭矢自何处击发,便见那石上抵着泛蓝箭头,还未落到地上便被箭尖的毒催化作了齑粉。
温言淡声道,“我们想得到的,他自然能顾虑到。”
此处阵法机关满覆杀意,倾尽心力难寻丁点错漏破绽,温言 心性最为坚稳,此时也生了些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是又恢复单机了?
第49章 第 49 章
几人困在一方天地间,进退不得。沈琼华瞧着提气调息的温言与慕歌青,轻轻与祝归时道,“钟景云的意中人不通机关术数,他不会要那人陷于这般急险境地,定是有出路的。”
祝归时静了半晌,忽道,“你可发现了?”
“什么?”
“我们久坐此间,却是再无危险,”祝归时沉吟道,“方才他两人中了招,后来箭矢击发俱是我们想要破解机关的缘故。如今安安静静坐着,倒是毫发未伤。钟景云设了阵,却不立即绞杀入阵人,只是想要困住他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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