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招已过,慕歌青忽地嗤笑一声,眸眼冷凝,“你护着的,是那个苏尤许,还是他手里那个玉匣子?”
秋怀信眼神一厉,出手倏地狠辣起来。
“你这般与我缠斗,不怕温言他们抢了那匣子吗?”
秋怀信冷笑一声,答也不答他的话,手上的剑倒是更快了些。
花阁外传了脚步声进来,不多会儿便是雕花木门打开的声响。绕过层叠花草,最先闻得思锦的惊呼——
“大祭司!”
秋怀信堪堪避过慕歌青的幽蓝指尖,扬声令道,“去拿苏尤许手里那匣子!”
转瞬之间,花阁里竟多了十几个妙龄少女,俱皆随着思锦向苏尤许袭去。
温言稳稳踏前,一人之力抵住十数人的攻力,将沈琼华连同苏尤许俱是护在身后。
苏尤许揽着玉匣,面色一点点白了下去,厉声问道,“秋怀信,你做什么?”
“他说要抢了玉匣子里的物事治你的毒你可信?”
夏侯昭在一片争斗之中悄然出现,面上虽仍余有几分红晕,精神却好了许多。此刻他正斜斜倚住了梨木花架,面上笑的讽意十足。
苏尤许紧紧拿捏着手中的匣子,咬着银齿——若真是为了他,何须动手争抢,这匣子本就在他手上的。除非,是秋怀信在此事上瞒了他,玉匣中的物事,他要抢了另作他用。
沈琼华见他面不见人色,一副脱了力的模样,急忙去扶他,却教那人微颤着手拒绝了。毒意缠身,心神难宁之下,他反倒站得更为坚直。
夏侯昭笑笑,毒刃寒月已然在手,“倒是有个一宫之主的样子。你们两个,一个中毒甚深,一个功力平平,哪里是我的对手呢?不如乖乖将还魂给了我,大家都省了力气。”
苏尤许一手护着玉匣,一手在腰间翻转,软剑峥然横在身侧。
沈琼华功夫弱,早前又是只身游闯江湖,穷得很,后来与温言祝归时同行,更是没有要他出手的境况,到得如今,竟是一件称手的兵器都没有。
沈琼华左右看了看,急急就近搬了个花架扛在手里,见苏尤许一脸复杂地望着他,忙道,“你这架子贵得很吧,放心,收拾完他,我就给你放回去。”
“哈哈哈……”虽难掩病气,此时的苏尤许仍是意气非常,“得以与此生挚友并肩一战,是我之大幸,我难道还要吝啬一个架子?”
夏侯昭断喝一声,“冥顽不灵!”随即欺身而上。
楚澜剑法华美精妙,纵是苏尤许如今无力施展十中之三,其威势仍在,加之沈琼华抡着花架在一旁助阵,夏侯昭一时之间竟真的难以接近苏尤许身侧。
花阁之中乱作一团,剑刃相争之声鸣鸣作响,名花佳草断折了一地,楚澜护卫竟无一人来此护主。
苏尤许心间渐凉,隐隐生出些不详来,神智恍了恍。
“苏宫主!”
耳边乍起沈琼华的惊呼,手中软剑勉力挥弹开迎面而来的短刃,可任着沈琼华抓着他的小臂向旁拉扯,苏尤许却是再难以避开紧随其后的寒月。
踉跄躲闪,手里的玉匣滑脱了手,叮当脆响着摔在了地上。
千钧之际,是秋怀信弃了与慕歌青的争斗,侧身凝了真气于手中长剑,投掷而来。
寒月凝着冷光与迅疾而至的剑相撞,铮铮一声斜着钉刺进一旁的雕花木屏风上,那长剑被劈作两半,掉落在玉匣子的不远处。
苏尤许微微喘着,看了看断刃,又侧头去瞧不远处的秋怀信,却见慕歌青所执利刃正正刺入那人肩头。苏尤许眉间轻皱,急急上前几步却骤然停下,关切之语竟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因了玉匣摔落的声响,众人皆是停了动作。
玉匣落地,匣体满是斑驳裂痕,鎏金铜扣早已摔裂开来,匣子里的物事跌了出来,却无人去争去抢。因着还魂而癫狂入心的夏侯昭亦是满面惊异。
锦绣绸缎,一根通莹的白玉簪子,再无他物。
沈琼华怔怔然地望着那白玉簪,疑惑道,“这分明是簪子,哪里是珠子的模样?”
争斗暂停,温言得了闲,不理沈琼华对那玉簪子的满腹疑惑,只将人拽到眼前瞧了又瞧,总算因着未曾见着一处伤而真正松了心神,又见他脸颊泛红,鬓发凌乱,努力平着喘/息,手上犹自紧紧拉拽着沉重的花架,心间泛疼却又难忍笑意,左右忍不住,只好侧着脸亲了亲沈琼华的额角以作掩饰。
“沈逃逃今时表现甚佳,刚猛非常。”
沈琼华小声哼哼着将花架立好,见温言浑身无伤无痛才道,“你明明是在笑我。”
“没有。”
“狡辩狡辩。”
温言不与他争,只笑了笑,又伸手过去理了理他的鬓角,心间却同样百思纠结,不知一早认定的还魂珠怎的变成了玉簪。
秋怀信侧首望过来,顿了一瞬,抬脚向着苏尤许走去。
苏尤许眼见那人肩头血红,纵然心中颇多疑虑,此时仍是心疼这人的伤多些,正要迎过去,却在入眼他身后一众少女而退了几步。
秋怀信倏地停了步子,定定看着他。
“尤许,过来。”
苏尤许怔怔的,这人嗓音一如旧日金石相击般动人,语意仍是缠着温柔蜜意,他却再难像从前那般赖在他身上嗔言撒娇——
思锦是自己的贴身女官,本是听令于他这个楚澜宫主的,方才却是得秋怀信寥寥数言便领着人袭向了他。其中关联纵使不深思,他却也知晓,秋怀信瞒了他天大的事情,那么,这人先前许过的情言,又能信着几分?
苏尤许轻轻摇了摇头,俯身将那玉簪子捡在了手里——不是还魂珠,它便没人争着抢着了。
一时间满室寂然,海鸟的振翅之声仿似都可入耳。
夏侯昭冷笑一声,毒冷的眸子恨恨盯着苏尤许,忽又对着秋怀信笑了笑。
沈琼华瞧着那笑容,打了个寒颤,贴在温言耳边小声道,“完了完了,他又要发疯了。”
温言赞同地点了点头,握着太阿的手不禁紧了紧。
慕歌青许是听着了沈琼华的话,望过来瞧了几眼。
话音未曾落尽,果真听到夏侯昭阴冷着音色道,“大祭司苦寻还魂数年,一夕得知这还魂就在自家的宝阁里,想必是惊与喜交织难辨,如今又知道了还魂被这贪恋长生的苏尤许藏了起来,不知是作何感想?”
“你就胡说八道吧!”
苏尤许听了沈琼华这一声断喝,惊愕地看过去,见沈琼华气得很,正瞪着夏侯昭。
这人与他相交时日这般短暂,却是满心信着他是好人。
夏侯昭冷眼看过去,“关你什么事!”
温言冷哼一声,周身寒意深重,回道,“又关你什么事?”
只有一张信凭,却没有钟家人,还魂珠本就是不关他们任何一人的事。
沈琼华点着头,“就是,又关你什么事?”
夏侯昭正说不出话来,忽听苏尤许轻淡问道,“夏侯门主是什么意思?”
夏侯昭回身看定苏尤许,“难道不是苏宫主深知还魂妙义,不愿归还,暗自做了掉包的勾当么?”
沈琼华气得瞪圆了眼睛,却见苏尤许轻轻摇首,“我问的不是这个,”顿了顿,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又开了口,“你说怀信寻了还魂数年,似乎,你与我楚澜祭司是旧识?”
“数年前匆匆一面之缘,他还是个不曾覆面的美少年,如今倒是飒飒青年模样了,”夏侯昭寻了把椅子,懒懒坐上去,眼里满满恶意,“如今他黑玉覆面,我本识不得他,只觉得这声色听着有几分熟悉,直至我探清你所中之毒。”
“无色无香之毒,名为‘花开’,损人精神意气,直至让人沉沉睡去,再醒不来。这毒没什么意思,只有到得后期会使中毒者散出些花香这一点妙处,我也只依着方子配过一味。这毒,教当年那美少年买了去了,言说要为心中爱慕之人报仇。”
苏尤许静静听完,有些无措,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什么,半晌也只低低喃了两个字,“是么……”
轻音落下,室内皆无一人言语半声。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看文的小天使,电脑君发脾气坏掉啦,几经折腾才弄好,所以回来晚了,抱歉啊然后,今天双更,好咩~~
第31章 第 31 章
沈琼华最先反应,愤愤盯着秋怀信,“原来是你。”
苏尤许曾说是楚澜欲想篡夺宫主之位的长老下了毒给他,如今看来,却是秋怀信寻了“花开”,一点点添在苏尤许的饭食里,转眼又摆出柔情蜜意的样子哄他吃下去。
沈琼华一念及此,一时身心俱冷,一时怒火燃炽,到最后也只说了一句,“你真是、真是禽兽!”
慕歌青冷冷接道,“禽兽不如。”
沈琼华气慕歌青欺瞒,又恨他伤了祝归时,总不愿多瞧他一眼,如今听了他这话,倒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还是你这个好,比我的狠。”
苏尤许白着唇色,脑中纷纷杂杂,是秋怀信轻淡笑容,溺宠眸眼,耳边是秋怀信许他的字字句句。
“是你么,怀信,是你么?夏侯昭是坏人,我不信他的,我不信……”
夏侯昭闻言,半勾着唇角,扯了个冷笑出来。
温言纵是性子温淡,到此时也是不忍再看——夏侯昭蛊/惑起人来,当真是什么谎话都说得出来,可离了这事情,他却是不屑编什么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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