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良沉神色立刻严肃起来,道:“轻裘,孤只有你一个。”
谢轻裘急赤白脸地道:“一个?!一个你、你就什么都会?啊?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照顾到?亲人,也亲得那么好……你还知道伸舌头!”
付良沉听他这么说,倒是愣住了,半晌,把他慢慢拉到面前,笑道:“真是一个。”
谢轻裘一靠近他,就忍不住想去抱他的脖子,忍了半天才忍耐下来,把脑袋一扭,用力哼了一声。
付良沉道:“可亲人,或许不是第一次。”
谢轻裘立刻把头扭回来,凤眼瞪大,满是难以置信和压抑着的伤心。
付良沉柔声道:“我在梦里亲过你的,好多次。”
谢轻裘怔在原地。
付良沉娓娓道:“在哪里亲,怎么亲,用什么姿势,亲多久……我都梦到过,很多种。”
谢轻裘感到脸有些发烧,心却甜得不得了,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开颜笑道:“那么熟练,原来练过很多次嘛。我还说,都是第一次,你怎么技巧比我强那么多……”
付良沉忽然感到怀中的身子不动了,道:“轻裘?”
脸却被谢轻裘扳过去,四目相对,谢轻裘直勾勾盯着他,道:“你睡我也很熟练——这个也梦到过?”
付良沉一下子屏住了呼吸,嘴唇紧紧闭上。
谢轻裘不依不饶:“——到底是不是?”
付良沉凝视着他,慢慢弯起眉眼,温柔笑道:“嗯。”又小声补充:“我在梦里做的不好。所以醒了之后,学了很多东西。”
这下换谢轻裘手足无措了。他丢开手,脸滚烫起来,道:“啊……啊?”支支吾吾半晌,忽然发起脾气,拧着眉怒道:“你梦到睡了我,还梦了那么多次,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他越说越气,咄咄逼人地道:“你想睡我,你来跟我说。我会……我会不给你睡吗?”
一直到上床睡觉,他拧起的眉毛还没放下来。
第二日起来,两人梳洗好,用了早膳。菜式很清淡,谢轻裘吃了两筷子就有些吃不下了。付良沉道:“你这两天要忌嘴,重油赤酱都不能上桌。一日三餐菜色都要清淡,孤陪你吃。”
谢轻裘狐疑道:“也是你……做完梦之后,学的?”
付良沉道:“嗯。”
谢轻裘一看一桌子清汤寡水就想皱眉头,听见这话心里却忍不住喜悦,板着脸道:“那行吧。”
付良沉虽然被解了禁足,但权力被缴了七七八八。谢轻裘提议去河堤转一转,散一散心。
他们二人慢慢在路上走着,有几个小孩子在河堤处追逐打闹,随手扯起草叶揉成一团,扑到同伴身上,一面嬉笑一面将叶子塞进对方的脖子里。
谢轻裘看得目不转睛。直到走远了再看不见,他才扯扯付良沉的袖子,好奇问道:“那个,好玩吗?”
付良沉道:“孤也不知道。”
这倒是。付良沉一出生就是天潢贵胄,不会有人教他玩这样打打闹闹的游戏。谢轻裘有些无趣,抿了抿嘴。忽然眼睛一亮,突发奇想:“要不,我们也玩一玩?”
付良沉道:“好。”
他话音刚落,谢轻裘的脖子里就被塞进去一块草团,凉丝丝、麻扎扎的。谢轻裘一下子蹦起来,气急败坏地道:“什么!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搓的草团子?”
付良沉帮他把草叶摘出来,含笑道:“在你盯着那群小孩看的时候。”
谢轻裘咬了咬牙,从地上扯起一串草叶就往付良沉脖子里拍去,付良沉身子一侧,草团连他的衣角也没擦上,在半空中被风一吹,反倒扑在谢轻裘脸上。
谢轻裘连揉了几个草团,都连付良沉的身都沾不上。他终于恼羞成怒,往前一扑,把付良沉扑倒在地,两腿一跨压在上面,手指在地上用力揪扯草叶,胡乱一团就往付良沉脖子里塞。
他塞得正起劲,见付良沉嘴唇动了动,依稀听见一个“我”字,停下手上的动作,喘着气道:“你怎么了?”
付良沉两眼弯弯,将他拉下来,贴着耳朵,小声道:“我硬了。”
谢轻裘瞪大眼:“啊?”他咬了咬嘴唇,也压低声音:“你怎么……我都,没有硬啊。”
付良沉眉眼弯弯,笑吟吟地“嗯”了一声,看着居然有些无赖。
谢轻裘看着他,抿了抿嘴。半晌,直起脊背,把脸一板,肃然道:“都下去。”他是说给那些暗中跟着付良沉的侍卫。
过了一会,付良沉道:“都走了。”
谢轻裘点点头,将付良沉的手攥着,拉到自己的腰际,把衣带放在他手心,道:“脱吧。”
付良沉一愣。
谢轻裘见他迟迟没有动作,拧着眉,疑惑道:“你不是硬了吗?”又问:“带了膏脂没有?”
付良沉握着他水滑幽凉的衣带,神色难得怔然,慢慢道:“……没。”
谢轻裘抱着他的脖子,闻言手臂收了收,半晌,小声道:“那你轻一点。”
付良沉道:“没有膏脂,会疼。”
谢轻裘抽了抽眉尖,道:“我知道。”
付良沉道:“你昨夜第一次做,现在再做,回去起码三天下不了床,会发热,要吃药。知道吗?”
谢轻裘咬了咬牙,道:“啰嗦!”
付良沉怔怔地看着他,忽然一伸手,把谢轻裘紧紧抱住,轻声道:“轻裘,你原来是真的喜欢我。”
谢轻裘越发紧地贴住他,嘴还很硬:“给你睡就是喜欢你吗?”
付良沉脸色分明写满了“不是”,口中却温柔道:“对呀。”
【第九章】
谢轻裘捏着宣纸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白花花的宣纸撒了一地。他懒得去收拾,又坐了一会,起身往卧间的床榻走去,不留神牵扯到胸前的鞭伤,疼得一哆嗦,忍不住抽了口冷气。
殿门立刻被推开,小宁子站在门口,很紧张地探头道:“大人,怎么了?”谢轻裘刚才让他出去,所以他虽然探头探脑满面急色,脚步却踌躇着不敢踏入。
谢轻裘道:“没事。刚把宣纸弄撒了,你进来收拾一下。”
小宁子赶紧应了一声是,麻溜进来收拾妥当,手脚很轻,一点多余的声响都没有。收拾完了,靠墙站着,道:“大人,洗浴的水奴婢都吩咐人放好了,就搁在内间。”
谢轻裘点点头,进内间洗浴。小宁子没得吩咐,不能进,就站在外面预备着伺候。
谢轻裘道:“你还挺机灵。耳朵不错。”
小宁子道:“奴婢脑子不好,好在手脚麻利,没给大人添乱。”
谢轻裘道:“什么时候跟在皇帝身边的?”
小宁子道:“没有多久,也就是最近几日。”这就是说,他是在付良沉逼宫上位之后,才跟到身边伺候的。
谢轻裘道:“没多久?不像。”又道:“没来皇帝身边时,你是在宫里哪一处当差?”这话问出去,半晌没听到回应,不由奇道:“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小宁子低下头,涩声道:“不是……奴婢原来在掖庭。”
掖庭是获罪的宫人服刑劳动的地方,谢轻裘道:“掖庭?……怎么进去的?”小宁子看起来是贫苦出身的,多半被父母卖进宫里,自幼去势当太监。宫里犄角旮旯里有许多肮脏的交易,诸如有些宫人犯了错,要没入掖庭,有权势的能用权势免罪,没有权势却有些银钱的,就用钱赎罪,或者去贿赂那些负责的人,将一些无权无势的小太监推出去顶罪。他心道,小宁子没入掖庭,多半就是不明不白给某个人顶了缸。
却听小宁子在外间小声道:“是奴婢没伺候好……贵人。”
谢轻裘听他说的吞吐,起了疑心,拧着眉道:“你先前是伺候谁的?”
小宁子扑通一声跪下去,支支吾吾半天,忽然一咬牙,道:“奴婢伺候的是,谢……谢妃娘娘!”
谢轻裘失声道:“谁?!”
谢妃,谢采苓。谢轻裘的亲姑姑。
宫里早就没有这个女人了。谢妃秽乱宫闱一事当年闹得极大,连皇后都被牵扯进去,伺候的人,品阶高的通通杖毙,品阶低的全部充入掖庭。这种宫里的丑闻自然要能捂多紧捂多紧,谢轻裘只知道谢妃是和一个太医在一起了,事情败露后她立即被赐死,那个太医没娶妻也没子嗣,老皇帝震怒之下剐了他的父族、母族、师族和友族。皇后不知是被人刻意设计还是本就牵连其中,被罚禁足宫内不准外出,不出一年就郁郁而终。
付良沉是嫡子,皇后一死,他的地位骤然尴尬起来。这时候五皇子已经认祖归宗两年了,趁着机会狠狠落井下石,谢轻裘同付良沉日夜谋划,才勉强过了这一关。
由于这件事闹得极大,又实在太不光彩,老皇帝深感丢了面子,大发雷霆,说再听到谁提起谢妃就剁了谁的舌头。于是这么多年,谢采苓成为阖宫的禁忌,无人敢提无人敢问。
谢轻裘对这个姑姑,在那件事爆发前,一直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只记得在阖宫大宴上见过几面。她像是不太受宠,总独身一人,清清冷冷的,衣衫素得很,脸上也没笑,北地冰雪一般寒气凌人。
每次谢轻裘按规矩上前问安,她也没什么话,东西倒是给得很多,个个都是顶好的。大约是看谢轻裘自幼父母双亡,心里垂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