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谢良辰》作者:不二之臣
文案:
谢轻裘死了,死在他最爱的人手下。
然后他重生了。
本想同归于尽,谁知破镜重圆。
重生复仇,本想同归于尽,谁知破镜重圆。
温柔腹黑帝王攻 X 傲娇狠厉佞臣受
分支:巧合的误会+忘不掉你
【第一章】
谢轻裘死在十月初七。
那几日细雨连绵,他禁足在侯府里,心情复杂难言。皇帝昏聩,太子逼宫就在这几日,他是太子伴读,东宫首屈一指的重臣,在这件事上是主谋。
前日里他在太子的授意下领了一桩不大不小的罪过,被罚禁足,整个侯府被严丝合缝地看管起来,外面一点风声都吹不进。他不知道事到当口有没有出什么变故,心里焦灼不安。
起事前一日,他的门被人叩开。
进来的是太子身边最忠心的太监曹宁。谢轻裘与他,都是东宫太子党里的骨干,彼此很熟络。
谢轻裘知道周围有人注意着他们的动静,便向后退两步,拱了拱手,道:“曹公公怎么有空过来?”
曹宁却避开他的目光,四十多岁的年纪,脸上松弛的肉抖了抖。
谢轻裘看他神色,心里不知为何觉得有些不安,还要问什么,被曹宁一挥手止住了。
曹宁慢吞吞将拂尘一荡,搭在臂弯处,忽然厉声道:“谢轻裘,你可知罪!”
谢轻裘道:“什么罪?前日的罪谢某不是已经领过了?这几日闭门思过,今后必然不会再犯了。”
曹宁:“谢大人,你如今——还要抵赖吗?”
谢轻裘冷下脸:“曹公公,你讲话不妨讲得清楚些。”
曹宁:“清楚?谢大人,奴婢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你仗着自己身为太子伴读,受太子知遇可随意出入东宫,竟与太子妃犯下苟且!如今太子妃已认罪自缢,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谢轻裘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半晌,一字一顿道:“太子妃,已认罪……自缢?”
曹宁摇头:“——谢大人,事到如今,你竟还是只注意到这个。”
谢轻裘冷笑:“在下可当不起曹公公这句‘谢大人’了。”
太子妃的娘家是五皇子一派,一向视太子为眼中钉肉中刺。谢轻裘早就知道,太子妃是五皇子一派插进来的眼线。要不是她身份显贵动不了,早就死在谢轻裘手里了。
同太子妃犯下苟且。
这条罪名一说出来,谢轻裘就知道那人没打算留下他的命在。
他突然想道。太子非要叫他领那个罪名,好叫这几日半点消息都传不进他的耳朵里,是否就为了今日这个荒唐而无可辩驳的指控呢?
曹宁和谢轻裘都无话,面对着站在并不宽敞的书房里。
谢轻裘咬着牙根,手指捏了又捏,慢慢问道:“是殿下让你来的?”
曹宁看着他,眼里怜悯的神色一闪而过。他缓声道:“谢大人向来聪慧。”
谢轻裘尝到了舌尖的血腥气,逼得自己直发晕。
曹宁:“殿下念谢大人长年随侍,心力劳碌,特意吩咐老奴来,赐大人加官进爵。”
贴加官,是牢狱里见不得人的一种私刑。将桑皮纸蒙在犯人脸上,一口水喷上去,那纸就紧紧贴在面部,让犯人呼吸困难,窒息挣扎,一般贴到第五张纸,犯人就不动了。这时,将五张叠在一起的桑皮纸揭下来,凹凸分明,就像戏台上“跳加官”的面具。
谢轻裘突然大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
曹宁深深注视着他,嘴唇动了动:“谢大人——请。”
桑皮纸覆在脸上,谢轻裘恍惚想起了许多年前,他被点去做太子伴读。
第一次去东宫,他迎面遇到一个少年,头低着,脚步略急。两人侧身时,那少年撞了他的肩头。
谢轻裘一向是心高气傲、不好相与的脾气,当即拧眉叱道:“你没长眼睛吗?”
那少年一愣,抬起脸,一副明月一般清和温雅的相貌。他俯身一礼,温声道:“对不住。”
那少年就是太子。
【第二章】
池家的二公子得了大病,这几日才勉强能开口。
这个池二公子应该是死了的,倒是便宜了谢轻裘的魂魄,叫他不知不觉沉进去。
原主姓池,名衣,字轻裘。看起来确实和他有点缘分。
池衣的母亲身份低贱,他虽说是二公子,可活得十分窝囊,地位大概还不如老太太陪房养的那只小京巴。府里有头有脸的丫鬟婆子都能吼得他唯唯诺诺。
这次也不知道是运气不好,还是有人故意下黑手,池衣失足掉进了荷花池子里,好一阵扑腾才被人捞上来,但头磕破了,又发起高热。
谢轻裘被原主兜头罩过来的记忆弄得昏昏沉沉,总觉得睡不踏实,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是有人在推他。
他勉强睁开眼,冷冷道:“谁?”
心道:这池衣活得也忒不受待见。要是以往在谢家侯府,哪个下人这样不长眼色,没轻没重推搡主子,手剁了都是轻的。
推他的是个三角眼的年轻妇人,柳眉描得细而又高,颧骨凸起,一副庸俗又刻薄的相貌。
谢轻裘深觉倒人胃口,紧紧把眼闭上,绝不肯再多看她一眼。
那妇人见他醒着,便尖着嗓子道:“你做什么死相哦!夫人给你吃,给你穿,给你屋子住,你哦,一点也不知道好歹就罢了,还总是给人惹事情哦!”
谢轻裘眉心狠狠跳了跳。
他深为池衣觉得不值。自己命都没了,不过是别人眼中的一桩讨嫌的麻烦。
那妇人一面细碎地骂人,一面伸手捏了捏他的手腕,继续道:“你哦,命不金贵,身子倒是娇气的很哦!掉进池塘里——多大点事情呀,就病的要死要活,还要我来天天给你诊脉——”
她是医师?
谢轻裘眉心又跳了跳。
那妇人气哼哼地将手收回去,从一旁的医箱里端出一碗药汁,把碗递到谢轻裘嘴边,恶狠狠地道:“你是不是烧傻了脑子——倒是伸手接着啊!”
她的动作很用力,药碗把谢轻裘的嘴抵得歪向一边。
谢轻裘终于睁开眼,手一挥就把那碗摔在地上。他的眼含义不明地扫过那妇人,又重新闭上。像是累日高烧神智昏沉下一个不小心的手误。
那妇人被他刚才那一眼看得浑身一抖,本来到嘴边的喝骂竟又咽回肚子,只怏怏然地道:“你怎么将药给洒了?”一面说,一面小心看谢轻裘的动静。
谢轻裘如她所愿,安静无比,好像又昏睡过去了。
妇人站在床边,不甘又犹豫,眼珠绕着谢轻裘打转,等看到谢轻裘的眼睛,却浑身一抖,连碎瓷渣都没来得及收拾,飞快地退了出去。
那药有问题。
谢轻裘昔日做太子伴读,对食膳药理研究颇透。那药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趁他落水被救高烧不退身体虚弱的当口服下去,日后即使好了,身体里的骨头也不会好用。
好在那个池衣没病几天就一命呜呼,吃的药还不算多,还能补救。
谢轻裘简直想不明白,池衣那样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窝囊废,究竟碍了谁的眼,非要千方百计送他归西。
他也想不明白,自己呕心沥血要把付良沉送上皇位,怎么就换来了那人加官进爵的封赏。
一想到付良沉,谢轻裘方才被那妇人惹上来的烦躁、鄙薄、冷意,都纷纷退下去,变成一片空茫。
他面无表情地想:无论如何,付良沉的这条命,他是铁定要拿过来,祭一祭自己的。
这样想着,他眼里露出狠厉的神色,瞳仁上像是结了一层带血的寒霜。
又过了几日,谢轻裘能下地了。他身边没有伺候的人,凡事都要自己动手,过得主子不像主子,奴才不像奴才。那三角眼的妇人倒是一直送药过来,但举止规矩了很多。
药,谢轻裘自然是不会喝的,却也从妇人那张聒噪的嘴里听到了很多事情。
除却毫无意义的东家长西家短王家孩子摔个碗,有一桩事确实叫谢轻裘很挂心。
老皇帝驾崩。
新皇登基了。
谢轻裘试探着问:“新皇,是先前的太子爷吗?”
那妇人翘着兰花指在他面前点来点去:“不是太子爷,还能是谁哦!”
谢轻裘低下头,掩去唇边的一丝冷笑。
当初商量逼宫大计的时候,他是力主送老皇帝一路好走的。那皇帝实在昏庸,后宫前朝一团乌烟瘴气,根本不堪为帝,可偏偏坐在龙椅上,他不死,总有人贼心不死。
更何况,要不是老皇帝屡屡流露出废太子的意图,将太子的地位搞得岌岌可危,朝野党争人心浮动,他们东宫的太子党又何至于被逼无奈,只能走了逼宫这条不成功便成仁的路。
谢轻裘无数次被老皇帝怄得要死不活,故而十分想把事做绝。
可付良沉不同意,无论如何都不同意。
后来只得谢轻裘让步,说软禁即可。
然而现在呢?
老皇帝驾崩。
新皇登基。
谢轻裘有点恍惚地想,原来付良沉防备他,从那么早的时候便开始了。
他这么想着,忽然觉得有些荒诞,便哈哈大笑起来。
那妇人被惊得一跳:“你做什么笑得这么大声!吓死我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