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并不能成行,他还是没有证据。即使他确认这个人除了樊莹不会再有第二个可能。
左腿的小腿骨头,隐隐作痛。禹嘉木咬咬牙,扶着墙慢慢走到柜台。
他提着一箱子饮料回去,一人递了一瓶,刚才的失态好像被人彻底遗忘了,禹嘉木稍露出要坐在秦舫身边的意向,就有人给他腾出空处。
“喝吗?”禹嘉木拧开瓶盖,将饮料递给秦舫。樊莹阴鹜的视线便在他头顶盘旋。
禹嘉木暗恋秦舫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他难得有这么主动的时候,旁边人瞄到了这边的动静就开始起哄。这瓶饮料,秦舫接也不是,不接不是,她定定盯着那只饮料瓶好像能用眼神将它变到别处去。
她这个模样,还是有些可爱的。禹嘉木让她为难了一阵,竟还要感激她没有直接拒绝,心里是哭笑不得,禹嘉木自己一口气喝掉半瓶。胃里胀痛,禹嘉木毫不在意,这时没人在唱歌,他走过去拿起那只没人用的话筒清了清嗓:“大家唱歌也唱累了,我们来玩游戏吧。”
说完他看了一眼秦舫,周围人一下子变得闹闹哄哄,都知道今晚有好戏可看了。
秦舫对禹嘉木自然是没什么可说的,她就是吃不消班里这么多八卦群众的灼灼目光。秦舫一双眼半睁半闭,倚着樊莹一边在想该找什么理由逃开这种幼稚无聊的活动。
禹嘉木没提这个无聊的提议之前,秦舫正“骗”着樊莹寒假和自己“同.居”,这下就被他打了岔。樊莹对其他人一向视如无物,原来表现得像是自己太过羞涩才不能与人交往,在秦舫身边待久了一点点舒展了本性,这会儿还是那副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的模样。禹嘉木说了什么樊莹不是没听到,她是根本不在意,秦舫以为听不到她的回信了,她趁着大家安静下来的这个时机就说了“好”。
秦舫眼前一亮,几乎要从沙发上蹦起来。樊莹这个“好”字,落到别人耳里还以为她是同意禹嘉木的提议,剩下多的是可行可不行的中立党,再有几个人表了态,提议就变成了板上钉钉。禹嘉木一面讲解游戏规则,一面正好挡住包厢唯一的出口,秦舫“出逃”的计划根本不能实行。
玩的就是平常的酒桌游戏,这桌上没有酒,有的是一个个荷尔蒙旺盛的年轻男女。几个人轮流报数,逢到七和七的倍数就得敲桌子不把这个数字说出来,要是错了又或者反应慢了,都得受罚。这个惩罚嘛,又是万年不改的真心话大冒险,大概人们想不出有什么游戏比它更适合试探心意。对禹嘉木来说,不存在什么未挑明的朦胧爱情,他只是想找一个有多人见证的场合来挑明这份不得善果的感情。这样,他仍然可以欺骗自己,今后不管他做了什么,他都是喜欢着秦舫的那个禹嘉木。
那天撞伤他的是一个骑着摩托车疾行的人,禹嘉木已经确信那人就是樊莹,缺的只是证实那天樊莹骑着摩托车出现在那个时间地点的切实证据。一年前的案件没有一个结果,禹嘉木身为受害人,还记得后续调查的情况。监控的画面虽不清晰,经常关注机车的一个刑警一眼就认出那是经过改装的一款高档摩托车,再结合禹嘉木自己的记忆,那辆车应该是红色之类的深色系。那人没打开车前灯与夜色融为一体向他突袭而来,禹嘉木一度以为那只是普通的交通事故,如今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它恶劣的本质。它在他身上平添了没有完全复原可能的物理伤害,同样的道理,他也绝不可能原谅那个没有悔意的蓄意之人。
禹嘉木一心二用,轮到自己他还真的不知道前一个人说了什么,不过按他本来的计划,他就应该成为接受“惩罚”的那个人。
“我选大冒险。”
无需他事先做什么准备,那些同学朋友已经为他想好五花八门的招数。
禹嘉木响应同伴的呼声,一步一步走到秦舫身边。他们说亲她啊,快亲她啊,禹嘉木也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他只是在盯着秦舫的同时,拿余光扫着樊莹。
吧唧。离秦舫惊愕的面孔还有二十厘米,禹嘉木狠狠唆了一记手背。再晚一会儿,樊莹可能就要推开秦舫,和他两个人在众人面前为秦舫闹个难看了。
群众们被禹嘉木吊足胃口,又果然失望了。在场唯一高兴的只有禹嘉木,他悬着笑容看着樊莹,两眼熠熠生辉。
樊莹妄图独自占有秦舫的样子真是太有趣了。她藏了这份用心,一年前才会做出那么不可理喻的罪行,不是吗?
这样的事有了一个开端,还不知道会在何时结束。只要秦舫还是那个静坐着就能引来觊觎的班花,樊莹会有清净的一天吗?换言之,他一定有抓住她现行的机会。
一旦摆脱了所谓暗恋秦舫的弱势,禹嘉木就冷静得可怕。
纯情的恋爱游戏,其实早就结束了。
(十)
大二上学期所有的课程陆陆续续结课,最后两周几乎全是考试。辅导员让禹嘉木组织同学到自习室自习,他填了表借了教室,每次就固定坐在第一排最左边的位子。
秦舫的一众追求者中,禹嘉木无疑是最惹眼的那一个,樊莹没有道理不盯上他。让他感到遗憾的是,平时连体婴一样的这两个人,到了学期末准备考试居然不在一起。喜欢她吗?满脑子装着那个几次三番行了恶劣之举的樊莹,禹嘉木已经很少沉浸在单相思的情绪里。不明不白的感情,好像注定也要以不明不白的方式收尾。
禹嘉木心不在焉的时间里,秦舫坐在后排咬着笔头学得挺认真。平时上课,她一环接一环学的都不如何,这些不顺利积攒到最后就是将她捶到在地的一头庞然怪物。秦舫脸皮再厚也做不到揣着什么都没有的空荡荡头脑去抱樊莹的大腿,所以这几天她真的在努力地在攀登佛脚。秦舫“扔”下樊莹去和书本相亲相爱了,樊莹还真是有苦说不出,更别说她是从来不喊苦的。
禹嘉木早中晚几个固定的时间见到樊莹,要不是偶然往隔壁教室多看了几眼,他还不知道原来她就近在眼前。樊莹个人名下没登记过机车,她甚至连驾驶证都没有,这辆车不属于樊莹,所以最近禹嘉木想方设法在找樊莹结识的家境优渥的男人。和之前一样,他对樊莹的生平不算清楚,对她的大学生活也了解不透彻。这个时代,要了解一个人的底细有这么困难?这个信息化的时代,但凡有心完全可以把一个人的行迹摸得一清二楚,樊莹活成了一个迷,就好像那些人总是不自觉地将她放在了视野的盲点。
禹嘉木且这么苦恼着,又到了晚餐时间。秦舫埋了一下午的脑袋总算抬了起来,她拿手机给樊莹发了一条信息,那头几乎第一时间就给了回信。这天是周五,秦舫不准备参加晚自习,收拾好书包约樊莹到家里吃饭。工作日大部分都吃的外食,冰箱里的食材没什么用武之地,周四晚上一边处理放坏了的材料,秦舫一边就在肉疼。
寒假没到她就想樊莹撺掇提前到她家里住着,就不知道樊莹为什么总不肯答应,所以她决定迁就一步,让樊莹先来吃顿晚饭。冰箱里有的是材料,都不怎么新鲜,前一天秦舫都舍不得扔,到了第二天又舍不得拿这些东西来虐.待樊莹。本来骑车直接回家就行了,秦舫临时决定去一趟家门口的超市。
她每天顺路骑车送樊莹到宿舍,樊莹坐在后座习惯了抱住她的腰。秦舫骑着车在樊莹身边停好,樊莹二话不说就坐上去。有的时候樊莹不怎么有精神,就歪着脑袋靠在她后背上。一天中这段时间,哪怕樊莹坐着什么都不说,秦舫都有种说不出的满足,扬起的嘴角根本落不下去。
一个人去买菜,秦舫可能会去稍远一些的菜市场,身边有樊莹她就想去干净清爽的地方,菜市场有鱼类肉类的腥味,她下意识就觉得这个地方不适合樊莹。她想要小心呵护樊莹,这个念头稍有些过火,除掉一开始樊莹没做什么打破她幻想的事,她就又熟练地把樊莹当个不可攀附的女神高高供起来了。这一世樊莹常常在她面前露出羞赧,还总露出喜欢她的样子,在秦舫心里,她还是把自己放得比樊莹矮上一截。
这个世界的樊莹就不是樊莹了吗?之前她觉得不是,现在又模模糊糊觉得不需要在这点上过分计较。抛去先天因素,环境对一个人的塑造实在不可预估,樊莹就是变成这样了又怎样?将泥土捏成了不同的形象,却无法改变它的质地,樊莹身上总有深达本源无法改变的地方吧?虽然不知道樊莹究竟在什么样的环境长大,秦舫想,假设她洗掉记忆重新走一遍樊莹长大的历程,与现在也不会是一个样子。她自己的想法和行事潜移默化都在改变,本来就不该奢望樊莹保持住初见时的形象。说来,那不过就是她的妄想。
秦舫拿了一打鸡蛋,轻手轻脚放到购物车里,本来推车的是她,不过跑到旁边货架拿了一袋食盐,樊莹就自动把她的活给接了过来。樊莹虽然天天脸红,秦舫模模糊糊感觉樊莹有点不太一样了,就比如说她以前觉得樊莹和正常人社交是不是存在障碍呀,可现在樊莹在人来人往的超市也没见得有多少不适应。上一个世界,秦舫就能和樊莹说得上话,她习惯了活在两三个人的小圈子,这一世算是自由了吧,她还是活在那么小的圈子,这么一比,她的社交能力就没比樊莹高明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