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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十二世 (桓哲)


  事实证明,这么做就是自讨没趣。秦舫等了半天,樊莹撂了句“哦”。樊莹一根筋认准了非走不可,秦舫也犯起犟,耍流.氓干脆半个人的体重都落在樊莹身上。不管秦舫做什么,樊莹依然稳稳站着,秦舫这流.氓当得没意思,磨了一会儿蔫答答从樊莹身上滑下来。她坐到地上,屁股着地在瓷砖上撞出闷响,本来不理她的樊莹算是手疾眼快了,想要拉住她还是没捞着。樊莹板着一张脸向秦舫舒展着双臂,秦舫呢,疼傻了朝樊莹咯咯笑。
  “哎……樊莹,你喜欢我的,对吧?”她可能听不到樊莹的表白,但能骗来。秦舫换了个策略,说完就这么笑眯眯看着樊莹。樊莹肯定会说是的,她再说我也喜欢你呀,把不怎么有安全感的樊莹哄开心了,她俩个今晚就各自圆满了。
  计划和现实总是有偏差的,秦舫的偏差比她预料中差了十万八千里。樊莹点了头,脾气下去一点了,也乖巧地把她从地上扶起来了,然后呢,樊莹慢慢凑到她面前,又和她撞唇了。医疗室那次是意外,这次总不是,秦舫掐了掐大腿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相比昏了头的秦舫,樊莹就理智得多,她记得亲完秦舫要说重要的事。伸手捧住秦舫的脸,樊莹红着脸盯住秦舫,她说:“我喜欢你。你以后不要理禹嘉木,好不好?”
  秦舫:“……”她突然有点分不清樊莹是在表白,还是单单为了让她离开禹嘉木。本来对禹嘉木没什么恶感,这会儿她自己也挺想让禹嘉木从樊莹身边远远消失,不同的是,她不会真的这么要求樊莹。法律还说人身自由呢,她哪能这么不讲道理啊?
  秦舫的表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她捧着樊莹粉嘟嘟的脸蛋,拿揉面团的手法在辣手摧花。秦舫故意装得不太高兴:“樊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当真,你说的喜欢,是朋友那样呢,还是……恋人一样?”
  恋人两个字,秦舫硬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她知道一旦把两个人的关系明确到这个地步,自己就再也没有退路了。平时看恐怖片都不会这样的体验:空气中漂浮着奇异的味道,这味道迷惑她,让她一时间分不清现实和幻想。耳边除了嘈杂的电视声就再也没有别的响动,这份安静加剧了周遭的不真实。现实模糊成了幻觉,或者说,她的内心深处宁愿这只是她的梦境。因为梦境中不论发生什么,都绝对安全。等待樊莹回答,就仿佛一个负罪的犯人在等待审判,短短的几秒,一颗心疲倦到拖累身体,她快要站不稳了。
  “恋人。”樊莹的措辞没有丝毫的赘余,秦舫怎么问她怎么答,一点弯都没拐。秦舫眼看着樊莹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那瞬间耳朵却失聪了,除了轰轰的噪声什么都没听到,幸好她能辨识出这个简单词语的口型。秦舫又狠狠掐了自己的脸,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指甲陷进皮肉,划破一点表皮,疼痛反而令她安心。樊莹回答得利落,秦舫的回应却不算清晰,她这边迟缓地定了心,樊莹不明就里倒有些说错话之后不知所措的焦灼,好在秦舫没让她心慌太久。
  “真好呀。”秦舫自言自语,眼角浮起浅浅的笑纹。她这回抬起双手捧住樊莹的脸颊,凑上去唆了一口,说道:“那我们的关系就变成这样了。”
  樊莹点点头,秦舫这下不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了,她怕眼前这个樊莹是假的,这回伸手捏了捏樊莹的脸。樊莹脸蛋红红的,眼眶也红红的,被她欺负了也不喊痛。秦舫叹了一口气,抱住樊莹,够着双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明明樊莹根本没受到什么委屈,秦舫看着眼前这个人莫名觉得眼眶酸涩。
  之前想要樊莹留宿,敲章盖定樊莹是自己的女友了,秦舫又不这么想了。原来和樊莹在一起挺自在,可她现在紧张得手心一个劲冒汗。她正想着怎么出尔反尔,樊莹蹭蹭她的肩膀突然说道:“那,我们说好了,你以后不要再理禹嘉木了。”
  樊莹一口一个禹嘉木,如果这是一种策略,那无疑樊莹已经取得了成效,秦舫对“禹嘉木”都快生出条件反射的反感。虽然不理解樊莹为什么会执着于这个人,秦舫后退了一步,收好表情,表里不一预备好要说教了,中心思想大概是:不管是朋友还是恋人,没有任何一种身份允许一个人干涉另一个人的人身自由。
  她难得严肃,樊莹并不配合,瘪瘪嘴耍了赖皮,一语不发就蓄了满眼眶的泪水,发大水一样顺着脸颊往下掉。秦舫立马说不下去了。秦舫决定先照顾这位小孩的心情,尔后再讲道理,所以她一转话头:“禹嘉木根本不算什么嘛。”
  樊莹笑了。笑得身体微微颤动,睫毛上悬挂的泪滴渗进地板上。
  (十二)
  宿舍十一点关门,樊莹离开秦舫家里是十点。临到过年治安不怎么好,有好几个学生晚自修回来,教人当街把手机给抢走了。可能因为小偷急着回家过年,需要在这几天里将一年的业绩抬升一个水平,手段便不太考究了。
  陪着樊莹下楼的时候,秦舫只想到怎么送走樊莹,好给自己一个清清静静整理思绪的空间。等陪着樊莹一路走到小区门口,她在冷风里打了好几个颤,再抬眼看看那个坐在保安室昏昏欲睡的警卫,她伸手又拽住樊莹。
  “这时间太晚了。”
  从不夜不归宿的樊莹,这回没再坚持,顺势接过秦舫递来的台阶,小声说:“好呀。”
  第二天是双休日,秦舫睡到日晒三竿。樊莹给她热了罐装的八宝粥,碗柜里找了花纹最漂亮的白瓷碗装着,似乎想要抹掉它身上速食食品的印记。俗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但没说穷人家的孩子一定会洗衣做饭,所以樊莹就不擅长料理。
  秦舫喝粥,樊莹坐在客厅看电视,电视里放了什么她根本没留意,视线逡巡着没个落处,老想往秦舫那里瞄。秦舫在她身后,她身后又没有眼睛,无论如何是抓不到樊莹半点影子的。
  她与秦舫从朋友成为了恋人,这两个身份该是不同的,可具体区别在哪里,没谈过恋爱的她并不是很清楚。好不容易从这个时段的电视台找到一部言情剧取经,樊莹看没几分钟又气愤地调了台。电视里全演的一对又一对的男女,没有说两个女孩子能在一起恋爱的。这个世界运转的规则里好像就不存在同性的爱情,她隐约感到了“正常人”对她的排斥。至于她找过的那些小众启蒙影片,还不是“见不得人”。
  她一向格格不入,除了她那个敏感到反应过度的母亲,她本人对旁人的视线其实浑不在意。这份排斥牵扯到了秦舫,她才不知不觉烦躁起来。她感到烦躁,不止因为在世人眼里禹嘉木与秦舫的组合更加理所当然,还因为从入学起就格外留意秦舫的她比别人多了解一个事实:大一时期的秦舫对待禹嘉木并不像现在这么界限分明。那时,秦舫确实是喜欢禹嘉木的。秦舫从没向外界坦诚过,也可能是秦舫根本不明白自己的内心,当秦舫开始以同样的眼神注视自己,樊莹对禹嘉木的警戒心逐渐膨胀到不可收拾——那是抢在自己之前抓到秦舫关注的人,她怎么能够释怀?
  樊莹思考的样子,安静又乖巧,她习惯拿假面应付人群,不知不觉也会迎合秦舫的喜好,表现出秦舫愿意见到的样子。她凭着直觉把握秦舫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喜恶,秦舫喜欢她脸红少言,对她不过信手拈来。
  秦舫的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樊莹将电视的声音调低了一些,直觉告诉她那是禹嘉木的来电,事实也如此。很快,秦舫从厨房出来,问她要不要陪着她去学校找禹嘉木。
  *
  禹嘉木在班级自习室等着秦舫。一个班三十人,只有几个还过来老老实实复习期末要考的科目。秦舫走进教室,这几个学习比较有主观能动的同学正围拢在班长身边看热闹。热闹的中心除了禹嘉木,还有一个秦舫并不熟悉的面孔。那人留着毫无特色的短发,戴着一副笨重的黑框眼镜,土色的皮肤如同月球表面布满坑洼。即便丑陋,也丑陋得没有辨识度。
  秦舫很快想到禹嘉木电话里说的,偏头与樊莹对视一眼,说道:“禹嘉木,他就是之前发了恶意邮件的那人?”
  禹嘉木淡淡地点头。秦舫没来的时间里,他已经将那人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这会儿他应该要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但他有一个执拗的想法扳不过来。向秦舫解释来龙去脉的同时,他忍不住观察樊莹,任何一点异常都能让他重新认定,樊莹才是闹剧背后的始作俑者。禹嘉木的视线让樊莹本能感到不适,樊莹悄悄躲到了秦舫身后。
  按禹嘉木说的,昨晚他将摄像机藏在书包里,今天早上检查了录像。在他离开教室之后果然有人翻窗进来,专门来动了他的课桌。自习室并没有固定座位,禹嘉木为了引那人出来,这几天坚持一天换一个座位,那人不想威胁.信被不相关的人收到,便要返回确认那封信是不是真的被禹嘉木带走了。禹嘉木确实带走了信,他也借此抓住了这个喜欢背后恶言威胁同校学生的恶人。录像里比较清楚的照片都只有那人的轮廓,好在群众们火眼金睛,稍微动用人脉,借着熟人效应,总能顺着社交网络找到一直隐在网路背后的胆小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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