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画浓妆,显得脂粉气极重,掩去所有妆面下的清丽脱俗,浓艳得仿若女妖。
她挽着倾髻,没有金步摇,只有一只碧玉钗,发髻并不是全部挽起,而是垂落部分在左肩上,带着淡淡的散漫。
她的衣裙永远布满了繁复怒放的花,或牡丹,或芍药,或蜀葵,或睡莲……
衣裙没有颜色,只有花的颜色。
裸露的双肩白皙羸弱,锁骨上没有任何花哨的饰物,只在饱满的右胸上方刺着一只莹蓝色的蝶,栩栩如生,若隐若现在衣物间,诱惑着看着的人去掀开,去释放,魅惑的自由。
她冲着你笑,笑得风情万种,笑得魅惑众生,你便会生出兴许她看上了你的念想。
却殊不知,她笑着,冲着你,却没在看你。
她喜欢倚在落花阁的小楼上,俯视整个街市,看着那些来往的人,独自饮酌。
艳红的指甲衬着白瓷酒杯,半杯清酒,半杯忧思。
从不大睁的眸子,总是虚虚掩掩,看不清看不透,你看她忧伤,她笑你多想。
她是落花阁的老鸨,她叫芸娘。
“芸娘今日怎地没有出来?”青色儒衣的客人,半醉着,不依不饶。
“沈公子,姐姐今日生子不适,总该懂的,女人终有不适的时候……”紫色衣裙的女子娇笑着,顺势依进男子怀里,顿时满怀柔软香甜,“若若陪着不好么?”
“好,好……当然好。”沈公子不过讨要的是欢愉,管她是谁。
落花阁莺莺燕燕,每日几乎宾客满堂,主要是姑娘们都漂亮,还各有手艺,服侍得大爷们无比舒爽。
不过,热闹的落花阁也有清幽之地。
“你可真有本事,竟是杀了义云公子,累得我们阁里好几个姑娘哭哭啼啼,这些个损失,我列了单子,你得赔我。”女子懒散地窝在软垫里,今日穿了满身桃红色的芍药,配着浓妆,显得万分妖娆,她捻着酒杯,仰首饮下,唇上的朱红,落在杯沿,破坏了青瓷的淡雅。
“芸娘,我来是说正事。”另一侧端坐着黑衣男人,淡漠的声音,清冷的表情,杀了义云公子的,自然是第一杀手莫无。
“哼,你哪次来见我倒说的不是正事了……”芸娘从软垫里毫无形象地爬了出来,勾过酒壶,又为自己斟了半杯,头发微散,衣物已经滑落肩膀,深深的乳沟已是一览无遗。
“这次……有点特殊。”莫无微微垂首,掩去眸子里不一样的情愫。
然后慢慢叙述,所有的请求。
“……”说话间,芸娘已经攀进了他的怀里,直勾勾地看着他,然后笑得浑身颤抖,“哈哈哈,这还是我们的第一杀手吗?我就说,怎地就没法到你心里,原来,你也好这一口啊,呵呵呵,原来我芸娘看上的人,都是一样的,哈哈哈……”
“他喜欢的是你。”莫无蹙眉,知道又是不小心引来了怀里女子的伤心。
“但他为了一个男人不要我,呵呵……”芸娘接着笑,银铃般的笑声,好像完全不以为意,“不说他不说他,我们说说你,那个谁……对冷青翼,我听说过的,景王爷的……额,好吧,说了你会杀了我,呵呵……怎么惹上的?”
“他救了我。”莫无自是知道外面对冷青翼的评价,确实不舒坦。
仗着一点皮毛学识,不过长得妖媚,霸着王爷做着男宠。
“我也救过你,怎地没见你对我这般上心?”芸娘娇叱着,推开他的胸膛,又挪回自己的软垫,仰首把酒喝了,把玩着杯子,“这次你当真了,不论世俗眼光?”
“没想太多,就是有些担心。”莫无看着芸娘,一如既往的直接纯粹。
“对对对,你这个木鱼脑袋不会多想那些有的没的,我这个旁人倒是觉得惊讶,认识你这么许多年,倒没见过你这么紧张一个人,有些好奇呢,冷青翼,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芸娘没心没肺地笑着,却是看着莫无,看着他不露痕迹的可疑害羞,“我说三件事,你答了或做了,我就帮你。”
“说。”莫无掩去不自在,看着芸娘,透着坚定。
第二十三回:万绪千头
“第一件事,你告诉我,那人好在哪里,竟能乱了你的心?”芸娘一副好奇模样,那一刻眸光转换,当真犹如清纯少女般天真。
“……不知道。”莫无蹙眉,似是认真地想了又想,然后答道。
不是隐瞒,是回答,不过答案是“不知道”。
“……”芸娘愣了愣,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身子在软垫里直抖,止也止不住。
“芸娘……”莫无微微窘迫,虽是早已习惯了此人秉性,但毕竟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还是有些手足无措。
“哈哈……好好,我不笑,哈哈……不笑……”强忍着笑意,芸娘伸出纤细的两根手指,“第二件事,等你和冷青翼好了,要借我用一日,我要带着这个传闻中举世无双的公子去砸了他的揽月楼!”
“……”莫无看着她,仿若无语,然后低垂下头,“这……我无法答应,得由他自己决定。”
“哈哈,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到时不许给我阻着就成……”芸娘难得看着眼前这块冰块如此多的表情,实在内心愉悦。“这第三件事,喏,给我再倒半杯酒来。”
“……”莫无起身,拿过酒壶,将透明澄黄的液体倒入那人手中的白瓷酒杯中,不多不少,刚好半杯,“他的习惯,你倒是一样都没落下。”
喝酒,只喝半杯,他曾笑着对她说过:留半杯,永远有个念想。
“和他有狗屁关系,我不过是酒力差些,这样看着喝得多些。”芸娘没好气的仰首,微辣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涩涩的酸和苦。“不许再提他,再提我不帮你了。”
“芸娘,我不懂你。”莫无在她身侧坐下,看着那女子又笑了起来。
“你不必懂我,你懂你的青翼就成了。”芸娘大大咧咧地拍了怕莫无的肩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你安心回山里找师傅,景王别院里原先就有我的人,安插个丫鬟什么的,很容易,我会安排人好好照顾他的,等你回来,保他安然无事。”
“多谢。”莫无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谢有什么用?拿银子来!害得我今晚陪着你又少赚了许多!”芸娘咬着唇,恶狠狠地说,一副凶神恶煞模样。
“芸娘……”莫无哭笑不得,“我杀人所得的金银,不是全给的你,哪里还有?”
“那我只是保管,怎样?难道都是我的?!”芸娘登时两眼发光,笑开了花。
“你帮我这次,便都是你的。”莫无无可奈何,真是不明白这女人每天想着什么。
“好好好,我一定帮你!”芸娘已经喜滋滋地摇曳着身姿,向外走去,眸子里闪过一抹得意的神色。
哼,洛月殇,等我存够了银两,买了你的揽月楼,看你怎么办!
******
火光和热气交织着,叮叮当当的击打声此起彼伏。
健壮的男人们赤裸着满是肌肉的上身,每一次拉伸和弯曲,都定格出无数充满力量的完美轮廓,汗水顺着肌理痕迹流淌,间或又和火花一齐飞散在空中,晶莹美好,带着某种坚毅和执着。
铸剑,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高热、流汗、用力、尽心……这些无不消耗着体力和生命力,就像是一种交换,也像是一种赋予,因为每一把剑若没有灌注心血,便是一堆破铜烂铁。
穆杰青正在铸剑。
他已不是年轻人,但他有比年轻人更加强健的体魄。他的身子肌块明显,线条明晰,随着他每一次的用力而紧绷,映着火焰的红光,汗水挥洒其间,淋漓尽致,透着一股子说不清的男人魅力。
或许,因为他专注。
他铸剑的时候,特别的专注,仿若所有私心杂念统统消散一空,他的眼中只有手中的一块铁,他赋予它形状,赋予它灵魂,什么都不想,全身心地投入,宛若他便是那块铁,同生同死,没有分别。
这么多年,对于陆秋远来说,唯有这样的时候,她才能心平气和地看着他,看着自己的相公。
因为这样的时候,他是那般纯粹,再也沾染不上丝毫的尘世纷扰……
她恨他,但除了这个时候。
每次找他,发现他在铸剑,陆秋远便会在剑庐外等着,听着屋子里有节奏的敲打声,想象着他铸剑的模样,得一刻内心的平静安宁。
铸一把剑,自是需要很多时辰,但她无比有耐心,等着,候着,甚至希望更久一些,再久一些,让她安安静静地想着过去未来,没有悲喜,没有爱恨,空空荡荡的一生,滑稽可笑的一生。
“等了多久?怎么也不找人知会我一声?”穆杰青用干爽的软布擦去身上的汗渍,看着门外不知站了多久的陆秋远,微微皱眉。
“……”陆秋远不说话,掩下眉目,却阻不住平静的破裂。
“用过晚膳了吗?”穆杰青像是已经习惯,穿了衣物,便与陆秋远擦肩而过,向前走去。
“我有事和你说。”陆秋远的声音冷冷淡淡,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
“什么事用完晚膳后再说。”穆杰青也冷冷淡淡,却不着痕迹地微微放缓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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