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秋远没有反驳,沉默地跟着。
远远地看,他们一前一后,相携相守,却不知中间隔了多大的鸿沟,大约永远无法跨越。
“秋远,我们今日好好用次晚膳,可好?”前面的人忽然开口说道,“就像以前,我还是穆大哥,你还是秋远妹妹那时一样,好好地,吃一次。”
“……”陆秋远没有答话,唇角却是一抹冷笑。
“你答应我,然后无论你要我做什么事,我便答应你,可好?”穆杰青声音冷硬,但字句间已全是哀求。
“……”陆秋远微愣,原来自己要说什么他已统统知晓,唇角笑意更甚,她说:“好。”
他们依旧一前一后地走着,陌生而疏远,即使他们已经这样走了快三十年。
她是个恶毒的女人,是个必定会下地狱的女人。
地狱是什么地方?地狱是她梦中千回万回的向往。
******
那日,他目送他被人带回景王别院,知道他被保护起来,至少不会受他牵连被穆远山庄的人抓了去,微微安了心。
今夜,他潜入别院,见他。
临行前,不知为何,忽然十分想要见见他。
夜,依旧属于他。
悄无声息,如同鬼魅,别院虽有明着暗着的守卫,但对于他来说,仍旧如入无人之境。
乘着暗卫轮岗,他潜入了他的屋子。
屋子里安安静静,那人侧卧在床上,蜷缩在被子里,四周空荡简单,透着说不出的苍凉凄冷。
他走上前,借着月光,却看不清他被乌发挡着、面朝着床里的脸。
心底微微失望,却也不愿惊扰了那人,转身欲走,却听到床上低低地呻吟。
“唔……”那低低的闷哼,满是痛苦,想是身子又有不适。
他耐不住担心,转身复又回到床边,却见那人疼得厉害,换了姿势,仍是侧卧蜷缩,不过这回面朝着床外,再也掩不住的苍白和虚弱。
深邃的眸子一沉,他的手已经按在了他的后背心口,暖暖的内力流入,带走了寒冷,驱散了疼痛。
床上的人眉眼渐渐舒展,抿着的唇角松开,勾起好看的弧度。
“莫……无……”
轻轻地,若有似无,却狠狠地撞在他的心上,让他差点岔了气,毁了修行。
再去细听,却没有任何声音,只有那人轻轻浅浅的呼吸,他微微发愣,有些窘迫,心思纷乱,有些不受控制,赶紧收了手,调整着内息。
“好好顾着自己。”他看着他,在心底轻轻地说,然后转身离去。
床上的人未醒,却像感到了什么,身子微微颤抖,不是疼,而是微冷。
没有获得过温暖,又怎会知道冷?
若是获得过温暖,又怎能耐得住冷?
“唔……”身子蜷得更紧了些,像是那人的离开触动了不好的梦。
梦中鲜血淋漓,因他而死的人里,多了那人,依旧穿着黑衣,却是躺在血泊里,了无生息!他慌张无措、六神无主,拼了命地向那人奔去,却无端从黑暗中伸出许许多多的手臂,牢牢抓住他,不让他前进分毫!
梦境冥灭,他奋力挣扎,痛苦辗转,竟是从床上落到了地上,震荡撞击、刺骨冰寒,让他在剧烈的痛楚中猛然醒来,茫然地看着熟悉的屋子,这才隐没了眸子里的慌乱。
他按着剧烈绞痛的小腹,努力隐忍,忽然神情一变,错愕地按向心口,这才发现……
心口不疼,熟悉的暖,盈盈缠绕。
他几乎立刻要从地上弹起来,奈何小腹狠命一绞,直起的身子颓然地窝起,再次跌回冰冷的地面,他咬着下唇,死命忍着,跌跌爬爬万分吃力地冲到了屋门口,伸出手来想要开门,却是愣在了当场……
推开了,便推开了,如今这般造作惦念,又是为了哪般?
转身靠着门,慢慢滑落到地面,按着心口,唇角边是嘲讽,眸子里却有着淡淡的欣慰。
原来,那人留了东西给他啊……
这么温暖的东西。
第二十四回:隐隐而痛
鬼狼山,并不是高山,不伟岸,不峻秀,终年缠绕着阴沉沉的死气。
原因有三。
一是,方位过于偏僻。
二是,树木过于茂密。
三是,野兽过于繁多。
有胆大者、迷途者、走投无路者……进入鬼狼山,上得了,却下不来。
据说山上最多的便是狼。
据说山上的狼都是鲜红发光的眼睛,速度比闪电还快。
据说那些狼不吃肉专喝血,山间遍地干尸骷髅。
据说……
不吃肉专喝血,眼睛发光,速度飞快的狼,自然不是普通寻常的狼。
鬼狼山,因此得名。
本来出城骑马约莫两个时辰便能到达鬼狼山,但他浪费了不少时辰在路上。
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如今想他第一杀手不但人出名,连这张脸也出了名。
官府的人周旋起来尚算容易,可江湖中人手段层出不穷,倒是让他微微头疼。
从马上下来,寻了一棵大树边坐下,拿出随身带着的食盒。
精致的食盒,精致的桂花糕。
修长的手指挑了一块出来,不似刚蒸出来时那般雪白软糯,香气甜腻,如今拿在手上也是冰冷拔凉。
美食,自是挑剔,最考究的便是这时辰,做时每一步骤的时辰,吃时最佳品尝的时辰。
若是冷青翼在这里,定是毫不留情地将这些个桂花糕扔进水沟里,然后捋了袖子替他重做。
不过对于莫无来说,风餐露宿根本是家常便饭,饥一顿饱一顿有的吃便是不错,更何况,无论如何,这是那人亲手所做。
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口感微变,但香甜还在。
他的唇角不觉上扬了些许,却是忽然身子一震,锋眉一蹙,手中的桂花糕上瞬间沾染了鲜红。
又发作了。
他有些无奈惋惜地将不过只咬了一口的桂花糕放在食盒的盖子上,左手按压着腹部,身子靠在大树上,默默忍耐。
“呃……”毒素比之前几次发作得更加猛烈,他压着撕绞般剧痛的胃腹,不住喘息,额际渗出大片汗珠,脸色煞白,透着青灰,几番忍耐下来,终是抵不过毒素翻搅,张口呕出几口污血来。
看着地上那些污血,他不禁自嘲,怎地这般狼狈,想他也算曾在江湖滚打十余年的杀手,如今这般,说出去还不笑死人了。
他着了道,就像被鬼迷了心窍。
那宵小的伎俩,其实没什么,大约聪明一些的孩童都能识破,但他看不破。
专为他设的局,自是戳着他的弱点去的。
破庙,他不过打算稍作休息,却看到破庙里颓然卧着的一团白影。
那人的脸朝着他,不过微微被凌乱的发遮住,但整张精致美丽的脸和那颗眼角悲伤的泪痣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那人白衣染血,双眸紧闭,不知生死。
他站在原地,不过一秒,便走了过去。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不会是那人,那人此刻在王府里,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他一边想着,却也还是一边走着,很快便走到了那人的身边。
蹲下了身子,拉近了彼此的距离,那人恰在此时身子一抖,呕出一口血来,他几乎想都没想就将手按在那人心口位置,缓缓输入内力。
他是第一杀手莫无,游走于生死之间,不是生便是死,怎能多出许多牵挂。
变故发生得很快,他的内力刚刚释放,那人便睁开了眼。
易容再像,眸子却无法遮掩,因为那里面透着的,是心。
他已用最快的速度应变,但奈何距离太近,他又太过分心,利器刺入身体,虽不深,但有毒。
“哈哈哈,没想到第一杀手这般容易便栽在我的手里!”那人从地上爬起来,身形当真也是差不多,眼前的人像极了他心心念念的那人,只不过那笑,委实让他听着烦躁。
他已没有弯月刀,不过从芸娘手中买下的一柄普通长剑。
“哼哼,我就不信你会对着这样的我下狠手!”
真是难听的声音。
“你,你……你已中毒,如此运气毒素侵入更快!”
真是难看的眸子。
“为,为什么……”
那人难以置信地看着从自己脖子里喷涌出来的血花,不甘心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不信什么?不信他会下得了手?若不说话不睁眼,倒还真是说不定。
“真吵。”他吐出口中一口残血,长剑一甩入鞘,竟未沾到半点血渍,然后转身离开,看都没看一眼。
简单处理了腹间的外伤,他运功逼毒,却未想那毒并不简单,沉淀在胃腹里,纠缠在肠脏之上,竟是逼不出的。
逼不出,便只好用内力压着,芸娘给的一些药物,也无法解毒,只好忍着。
毒素发作渐渐又被内力压下,胃腹里的灼痛也渐渐好了些。
他又直起了身子,看了眼食盒盖子上沾染着血迹的桂花糕,狠了狠心还是扔了。
那人的东西,洁白就好,沾不得污秽。
这一闹腾,哪里还有食欲,收拾好食盒,他又翻身上马,左手依旧按压在腹间,右手一拉缰绳,双腿一夹,便继续向鬼狼山前行。
行将不过半个时辰,便又遇上了麻烦。
对方一共三人,一个老人,一个女人,一个孩童,倒像是一家三口,祖孙三代,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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