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说话。
莫无并不喜欢说话,他看着床上的人渐渐安稳了些,心里便是高兴,高兴的时候,笑就行了,不需要说太多话。
他会离开,就算冷青翼没有推开他,他也会暂时离开。
他欠了穆远山庄血债,其中还纠缠着身世的繁复,若不清了还了,必是要牵连的。
他不愿床上的人再为他吃苦,床上的人,已是因他吃了许多苦。
******
“搜!给我好好搜!”院落里传来骚动,打破了所有的平静,莫无双眉一蹙,看了眼依旧昏睡的冷青翼,不着痕迹地站起了身子。
“这门锁着!”
“踢开!”
砰的一声,锁着的屋门被大力撞开,十几个人随着冰凉的风,闯了进来。
嘈杂的声响惊醒了昏睡中的冷青翼,他睁开了眼,勉力支起酸软的身子,看着眼前团团围着的、手持长剑的人,微微发愣。
“冷公子?!”人群中有人认出了他,他抬眸望去,心底一沉,随即笑了起来。
终是找来了。
“冷公子,可算找到你了,王爷这几日茶饭不思,找你找得都快疯了!”那人向着手下不着痕迹地使了个眼色,屋子里的人迅速散了去。
“我收拾收拾,就和你们一起回去。”冷青翼顺从地说着,从床上起来,小腹又传来一些抽绞,不过已是可以忍耐。
自是可以忍耐的,因为心口那般的暖。
之前若不是大门被人强行踢开,他或许以为,那人又来过了。
这般暖,是不是那药池毕竟还是起了些许作用功效?
昏睡之前,他并未脱去衣物,这里的一切,也都不属于他,所谓收拾收拾,不过为那个大概已经离开的人,再拖上一些时间。
冷青翼走出屋子,果然看到一群人逐间搜翻着,他也不多问,缓缓走入院落,想着去把之前小怡留给他和莫无的药物拿着。
红姑姑的药,通常都是极好的。
装药的包袱还在,食盒也在。
东西堆在院落的石桌上,几乎占满了桌子,他打开食盒的盖子,眼力极好地数出了数量,那人只吃了一块。
大约……并不合胃口吧。
再次盖上盖子,他又看了看包袱里的药,想要拿起,身边却已有人帮着拿过。
“食盒不要拿,这些药拿走。”冷青翼客客气气地笑着,然后转身向着一间屋子走去。
“是是。”侍卫应和着,一手一个,拿了装药的两个包袱,石桌上孤伶伶一个食盒,被冷落在寒风中。
这是莫无原先住过的屋子。
冷青翼在屋子里翻找了一番,像在找什么,可却什么都没找到。
“冷公子,丢了东西?”侍卫问道。
“嗯,大约丢在别处了,我们走吧。”冷青翼再次看了看床边的地上,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然后先一步离开屋子,看着那侍卫也走出来后,回身去关了屋门。
“我们走吧,回王府别院。”关门的冷青翼转身,冲着那侍卫笑了笑,那侍卫只觉得美,几乎看傻了眼,却看不到那笑美是美,却凄冷得宛如冬日里的九天玄月。
他的人生有着既定的轨迹,即使看得到分岔出去的瑰丽,也不过沿途的风景。
他的命给景阳,他的心,放在身后的屋子里,关上,留下,这般决定。
冷青翼走后,搜寻的人也没发现什么,便也陆陆续续地跟着走了。
莫无从暗处走出,远远看着冷青翼上了马车,稍稍安了心,又回到院落里,食盒边上。
心中想着:幸好没被拿走。
第二十一回:阳奉阴违
“景王爷对冷公子的好,妾身也听过许多,如今怎会说出这般的提议?”女子端坐在桌边,烛光摇曳,映着她光影交错的脸。“况且,此事王爷理当寻妾身夫君商量,怎就找到了妾身?”
“穆夫人,莫无可是你与穆庄主的亲子?”男子也坐在桌边,微微慵懒,端着茶,细细品茗。
“你说什么?!”女子大惊,不觉站起了身子,烛光照着她的面,江湖上的穆夫人自是陆秋远。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有不仔细的人。”景阳不紧不慢,不慌不忙地说着,“恰好那天晚上本王的人里有一个属下靠得近了些,耳力天生好了些。”
“……”陆秋远咬着唇复又坐回了椅子,不再说话。
“穆夫人不必担心,本王并未打算将此事告知于穆庄主,只请穆夫人考虑本王的提议,本王不过是要莫无不好过,该是与夫人的意图没有出入。”景阳笑得愉悦,他喜欢这种掌控大局的感觉。
“妾身还是不解,若说这种事情,和夫君谈不是更加水到渠成?”陆秋远拧着衣角,微微不甘。
“正是。”景阳点头,并不否定,一脸笑得高深莫测,“但,本王被拒绝了,穆庄主似乎不耻本王这般行径。”
“夫君既已拒绝,妾身又能如何?”陆秋远看着景阳,觉得无比危险。
“夫人可曾想过,莫无被穆庄主亲手折磨血祭的场景?”景阳挑了挑眉,似是已经想到了那般血腥残酷的场景,眸子里透着嗜血的光芒。
“……”陆秋远也不禁去想,想得浑身发颤。
“然后等到莫无死在穆庄主手中,再告诉他真相,夫人觉得如何?”景阳犹如地狱的魔鬼,继续诱导着,那份恨,那份决绝。
“……”陆秋远不禁笑了,像是心口堵着的大石碎了,又像是沉重的身子松了。
“夫人再好好考虑一番,本王就不打扰了,这穆庄主是否答应,全靠夫人努力。”景阳站了起来,起身便走,他有着绝对的自信,他知道,这世上,最经不起挑拨的,便是仇恨。
走出穆远山庄,便有侍卫过来,贴着耳朵低语几句。
“是么?这倒是没有想到。”景阳眸子里闪过一道愉悦的精光,“继续搜,不可放过。”
“是。”那侍卫听命,并离开了,景阳踏上轿子,说了句:
“速速回府!”
******
待景阳乘轿回到别院的时候,冷青翼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屋子里。
冷青翼很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选择了什么,失去了什么,将要面对什么,承接什么……这些他都无比清楚,他已下了决心,做了决定,他是倔强的人,定了方向,反而让他轻松了些。
“小翼!”门被砰然推开,人影飞速冲了进来,将坐在床沿的冷青翼一下子紧紧抱在怀里,像是失而复得的珍宝,爱不释手,百般珍惜。
“……”冷青翼并没有多大反应,他在景阳的怀里,迅速感受到人体怀抱的暖,但暖不到他的心里,他睁着空落落的眸子,轻声问了句:“凌越呢?”
“……”景阳像是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他抓着那瘦弱的肩膀,抬起了脸,看着他的美,轻笑着说:“死了。”
“死了几人?”冷青翼也笑,安安静静,没有任何的激动,像是无比了然,万分理解。
“十一人。”景阳也不隐瞒,笑得理所当然,“有你房里负责打杂的小厮丫鬟,有火房里为你做饭的伙夫,还有为你量过衣服的小工……没办法,我看着他们就会想到你,想到你我就会无比难过,为了不难过,我只好让他们消失。”
“杀了这么许多人,别院里人还够用么?”冷青翼笑得越发灿烂,离开了七日,死了十一人,恍惚间,又想起了当年景阳查出了仇家时的手段。
那是当朝的一个武官,全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死的一个不剩,当家的那位却是最后一个咽气,咽气时人已疯了。
无法不疯。
毕竟,没人可以正常地看着自己至亲至爱之人在自己面前一日十个,男的凌迟而死,女的凌辱而死。
所有的黑暗都发生的相当隐秘,那武官一家一日夜里消失得一干二净,有人说是因为听到了风声全家逃了,却不是,逃不了的。他们被捉到一处,死在一处,最后一把火烧得干净,无人知晓,就算知晓,以当时景阳的势力,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
冷青翼也不知道,他只知道景阳有事外出了几日。几日后景阳回来对他说:终于不痛了,所有的伤,终于都不痛了。
后来,他从府里侍卫口中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那般残忍,光是想,就让他不适了月余。可事情已过,指责也于事无补,他又深知那一年景阳是多么的痛苦,以为只是累积的怨气太重,才会有如此极端的手段。
可是,后来他才知道他错了,其实他根本不了解景阳。
“不够用便再请人,无甚好担心的。”景阳无所谓地说着,仿若那些并不是一条条生命。
“你这么做,就是为了让我再也不敢离开你?”冷青翼从回忆里脱离出来,看着景阳的冷血,倒也不会再有惊讶。
“我这么做,是因为我不能没有你。”景阳的眸子里涌出浓重的爱意,“这么多年,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
“……”冷青翼挺直的身子忽然一松,然后他扬起决绝的笑容,像背诵般口齿清楚地说道:“我从五岁开始便与你相识,到了十三岁与你相依为命,对于我来说,你如兄如父,我对你敬重,却从未……”
砰的一声,冷青翼的身子随着一股大力重重地摔在床上,眸光隐现间,整个身子猛地微微抬起,绷直抽搐,优美的颈项竭力向后仰起,一声压抑的闷哼伴随着血雾从口中直喷而出,然后凋零,如残花般凋零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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