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晋贤也只道母亲只是说说而已,若是自己不答应,也不会擅作主张,谁知道这番陆母却是打定了主意,陆晋贤前脚刚走,陆母就派丫鬟将两人的八字送去庙里合了。
却说陆晋贤刚辞了父母回到府邸,饭用到一半,忽听外面一阵惊动,是兵部左侍郎文灼酋府上的下人火急火燎地来求救,说是大理寺卿刘大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文灼酋捉拿,诬陷其与魔教勾结,暗杀尚书,欲取而代之。
陆晋贤急忙召集了一队人马前去救,却被刘振德的人拦在昭狱之外,刘振德的手下一口咬定皇上将此案全权交由大理寺审理,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干涉,陆晋贤拿不出凭证证明皇上命他参与此案审理,便是闲杂人等。
一行人吃了闭门羹,回到府上陆晋贤将此事说起,苏青竹便道:“刘振德此人一向狐假虎威,但文大人毕竟是德高望重的元老朝臣,眼下诸多双眼睛看着,他应该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只是皇上命你查案,明知道刘振德不会服软于你,却没有传出圣旨,也没有赐予任何信物,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蹊跷?”
陆晋贤道:“皇上大概未曾料到刘振德会这般猖狂,有此思虑不周处有什么奇怪?”
苏青竹又听闻陆晋贤满口维护,心中不痛快,便说:“是不是我想多了,日后自然见分晓。”
两人心中各有算计,一时间气氛也冷却下来。
苏青竹的话如同一种风雨欲来的预言,第二天便传来工部侍郎莫襄平的死讯,死状与顾维安如出一辙,房内也是一朵一模一样的百花纹,鲜红如滴血,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死了一个顾维安还可瞒过,现在又死了一个莫襄平,朝廷命官接连命丧黄泉,魔教复辟的传言已经在整个皇宫中不胫而走。
而害死顾维安顾大人的疑犯尚在大牢之中,凶手便又再次作案,文大人清白与否显而易见,只是这无端被冤枉的文大人,却等不来昭雪的那一天。
早朝之时,七王爷称病未至,大理寺卿刘振德站在朝堂之上,薄夏的暑气蒸得他后背的冷汗一层叠一层地出,双股不受控制地战战发抖。
“刘爱卿,你有何话说?”龙椅之上的皇帝怒声问道。
“皇上饶命,微臣手下的人自作主张将陆大人拦在外面,我可是毫不知情啊,微臣为了尽快捉拿嫌犯,一刻不敢耽误,生怕出什么篓子,便叮嘱下人不可随意打扰,也不知皇上派了其他人督查,请皇上念在臣一片忠心耿耿,饶恕臣的不敬之罪。”刘振德伏地叩首,一把鼻涕一把泪,戏演得十成十。
“让你审案,你就不分青红皂白将忠臣贤良抓捕入狱,我问你,你与文灼酋,是有家仇还是私怨,何以毫无证据就严刑逼供?”
刘振德又一五体投地一叩首:“皇上饶命,文灼酋是顾大人死前最后见到的人,确实嫌疑最大,微臣抓他合情合理,况且文大人也是朝廷命官,微臣不过是略施刑罚,断不敢上大刑伺候,请皇上明鉴。”
“略施刑罚?”皇帝威仪在上,“略施刑罚,人就已经没气了?”是的,文灼酋死了,死在昭狱里,表面上只有些皮肉伤,可昭狱里的刑罚很多都是折磨人却看不出痕迹的,待陆晋贤带人闯进去的时候,文灼酋一身染血的囚衣被粗重的铁链固定在墙上,已经没了气息。
刘振德昨晚审完文灼酋去睡的时候,这个人还好好的,怎知道今天一早一起来不仅工部侍郎莫襄平死了,连文灼酋也死了,当即吓得六神无主,派人去问七王爷的意思,结果人连王府的门都进不去。
刘振德语无伦次地求救,但这回证据确凿,七王爷又摆明了不想保他,其他人更是不愿意替他说话,皇帝理所当然地撤了他的职,流放边地,又命大理寺少卿卢飞接替了他的位置,刘振德叩首叩得顶戴乌纱落了地,也没有换来半分宽赦,终于知道自己大势已去。
☆、棋局
王府之内,会客大厅,七王爷身子慵懒地半坐在白·虎皮披就的躺椅之上,一手搂着一位香·肩半露的美人,半睁着眼看下面的人争论不休,这群人里有礼部尚书杨铿、工部尚书刘叔恭以及其他一干官员大臣,每个人都是面色惶惶,接连死了两位来往密切的朝廷重臣,他们知道,下一个很有可能就会轮到自己命丧黄泉。
“王爷,不论此是是不是魔教复辟,都不可不加紧防备啊,尚书府何等防范严密,凶手都如入无人之境,如此看来必定武功高绝,王爷自己也要小心才是。”
杨铿见七王爷谈事都不忘携着美人,心中不忿,却不敢发作,只能恨恨地瞪着那个不知羞耻的女人,那姬妾在众人面前衣衫不整也丝毫不以为意,无视那些朝臣异样的眼光,倒像是引以为傲似的,时不时拿芊芊玉手剥上几颗葡萄送进七王爷的嘴里,掩嘴笑道:“妾身素闻杨大人胆小怕事,今天一见,还真是这样,哪像王爷英明神武,鬼神不惧,就算是血灵圣教又如何,还能翻得过王爷的五指山吗?”
杨铿位高权重,如何能忍被一个卑贱女子这样讽刺,一张老脸气得七窍生烟,怒道:“放肆,你一个妇道人家,知道什么东西?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哎呦呦。”女人娇嗔一声,把头虚虚埋进七王爷的怀里,道,“王爷,柔光好怕,杨大人做什么对我一个弱女子这样凶?”
这位王府里最近得宠的新人柔光,正是南阳总兵郑光源的亲眷,相貌出众,又擅作小女儿的娇羞姿态,颇得王爷欢心,连带着郑氏一家也狐假虎威,在地方上作威作福,无人敢管。
七王爷伸手拍了拍女子的背聊作安慰,示意杨铿就此打住,揭过此话,谁知杨铿这回也是动了气,继续说道:“皇上近年来励精图治,暗地里招揽了不少人才,明面上又得陆晋贤这样一位得力干将,王爷若是还像以前那样不把他放在眼里,整日里沉迷酒色,早晚是要吃大亏的。”
其他几位大臣此前早就得了杨铿的吩咐,此时纷纷附和,虽然言辞更为婉转,却都是相同的意思。
七王爷面上的假笑凝住了,一张脸冰冷得如同玉做的雕像,声音更是如同铁石般没有感情:“照杨卿的意思,想要本王如何呢?”
杨铿连忙低头拱手作揖:“微臣绝不敢有逼·迫王爷的意思,微臣与王爷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故而只是想提醒王爷防微杜渐,一旦皇上培植了自己的势力,要对付他们就更加困难了,更何况眼下还牵扯到魔教,若是当年的黎姝的旧部来报仇了,我们这些人都逃不过,更何况,如果魔教未灭,那么朱雀印或许也还在,鬼面骑或许也还在。”
只是听及“鬼面骑”这个名字,在场年长的官员无不倒吸一口冷气,年轻人或许不懂当年魔教的血腥残酷,但年长的人却多是亲眼目睹过魔教中人的残忍嗜血,魔教中人有各种各样残酷而血腥的手段,硬生生将人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即便有人能侥幸逃生,也已经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了。
而传说中大名鼎鼎的鬼面骑,见过的人都成了死人,只知道这支军队虽然数目不多,却个个以一当十,所过之处皆是摧枯拉朽,让朝廷派去剿灭魔教的军队一次又一次全军覆没,直到投鼠忌器的地步。
工部尚书刘叔恭站在杨铿边上,两人一个干瘦,一个肥胖,体型差了足足两倍,刘叔恭道:“为今之计,不仅要压制皇上的势力,也要加派人手,捉拿魔教余孽,追查朱雀印的下落,眼下大理寺卿的位置已经被一向不与我们来往的卢飞握入手中,而兵部尚书一职依旧空缺,需及时派可靠的人顶上,否则兵部旁落他手,于我们可是大大的不利。”
众人于是纷纷又开始议论起来谁适合担此大任,各推举了几个人,却总有人有顾虑,啰啰嗦嗦争论了半天,也没有得出什么结论来,七王爷打了个哈欠,冷冷地看着底下这群苍蝇一般嗡嗡叫个不休的大臣:“本王乏了,此事就交给杨铿去办吧。”说着就要搂着柔光离席。
杨铿顿足道:“王爷留步,我等还需王爷主持大局,王爷岂可甩手不管?”
七王爷转过头,像是听到个笑话一般,对着杨铿厌恶地皱了皱眉:“杨大人不是最擅长自行其是吗?何时需要我主持大局了?当初联手逼死黎姝的时候,鹿台门一案让苏家满门顶罪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来问问我的意见?”
杨铿涨红了一张脸:“苏大学士自愿牺牲自我维护王爷的声誉,我等也是无可奈何,若是老臣当年有一分别的办法,断不能让苏家满门遭灭,王爷若是体谅苏家的牺牲,更要巩固今日的地位,顺应民心,登上帝位。黎姝当年带着个身份不明的孩子入宫,就算先帝百般护佑,他的身份仍然是疑虑重重,江山岂能落在外姓人的手里?”说罢跪了下来,重重磕了个头继续说道,“请王爷率领吾等谋定大局,以正朝纲!”
杨铿一下跪,其他大臣也接二连三地普通跪地,齐声道:“请王爷率领吾等谋定大局,以正朝纲!”
七王爷怒极反笑:“好,好,你们不就是想满足一己私欲吗?皇位谁来坐有什么差别,如果当年不是你们这帮迂腐的老家伙,满口礼义廉耻,对苏家的事情瞒而不报,远安就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