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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佞臣 (甲子亥)


相比于前朝,差役搜检考生,最为严格。不仅是要求将所携带的考具一一查看,棉衣,棉被全部要拆开查验,就连携带的干粮都要掰成两半,检查夹层。更有甚者,要求考生脱衣解帽,实在是羞耻不堪,有失体面。
好在今上开明,虽没有免去这一遭,但好歹是放宽了条件,日后诸生入场,起码不必再搜身。便只是这一点,孝熙帝在士林之中又刷了一把好感度。
只是相对而言,巡视考场的兵士却增加了三倍不止。作弊被抓,也不仅仅再是示枷一月,革除功名那么简单了,起码也是流放八百里。
轮到宴敛,兵士粗略的翻了翻考篮,便放过去了。进了贡院,入眼的便是两个巨大的牌坊,东为“明经取士”,西为“为国求贤”。
按例拜了考官,领了自己的考牌,宴敛径直寻了自己的号舍,当即便是笑了,这间号舍正对着太阳光,离臭号远远的,算是上好的号舍了。
号舍之中还算干净,想来是之前已经打扫过了。文房四宝并着三根蜡烛已经摆在了案几上,宴敛放置好行李物品,将带进来的竹炭分做九份。拿了铜壶烧了一壶水,泡上一壶茶备好,端出来一小碟点心。宴攸给他准备的干粮不少,咸肉,炊饼,糕点,鸡蛋,饭团,因着天冷,这些东西倒是不容易变质。
一声炮响之后,兵士入场,每个号舍前配有两名带刀官兵。每三个时辰换一次班,三批次官兵轮流倒。他们的存在不仅是为了全天候监视考生,防止考生作弊,更为了在意外发生之时,能够第一时间控制住局面。不仅如此二声炮响之后,差役分发试卷。试卷共三份,一份已经糊名的正卷,两份草稿纸。
三声炮响之后,天已大亮,贡院之中悄寂无声,不消一会儿便有差役举着牌子从号舍之前经过,上面是第一场首题四书文:子钓而不纲,弋不射宿。
宴敛的眼光却不由的投向了斜对角的号舍里,那人约莫五六十余岁,裹着厚重的粗布棉衣,时不时捂嘴咳嗽一两声。整个人透着一股虚弱无力的感觉,宴敛不由的担忧这人能否坚持上九天?
正这样想着,忽而听见一阵咳嗽声,宴敛抬起头,正对上号舍前负责看管宴敛的兵士严肃的神情,当即收回视线。摇了摇头,罢了,先管好自己吧!
这样想着,宴敛将手放在铜壶上捂热了,提起笔,开始打草稿……
一场考试结束,便立即有差役将试卷收走,到了第二场,只听见对面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宴敛抬起头,视线径直被前方的兵士阻挡住了,只听着隔壁传来一阵惊悚的叫声:“血,血——啊!我的试卷——”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声音,最后只剩下厉声哭泣:“天杀的,我的试卷,完了,全完了——”
四周的寂静顿时被打破。
宴敛也是一惊,连忙将手中的毛笔错到一边,在案几上留下一道墨迹,好歹是保住了卷面的整洁。
“肃静,肃静——”当即便有兵士大声。
“天杀的,爹娘!孩儿完了,呜……”隔壁的痛哭声并没有消停下来。
“枷出去——”只听着一个严肃的声音传来。
“不要,我还要考试,考试,唔——唔——”却是被人捂住了嘴。
声音越来越远,宴敛微微一扫,两个兵士开了斜对面号舍的门锁,不一会儿便抬了人出来,那人胸前明晃晃一摊血迹。脸色惨白,也不知是昏死了过去,还是……
宴敛心中一紧,幸好方才自己的视线被这兵士挡住了。隔壁的那人怕就是见着了这幅场面,一时受惊,失了分寸,所以弄脏了试卷。卷面不洁,便是文章再好,考官也是不会点中的。
想到这里,宴敛当即便冲着那兵士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只换来那人更为严肃的一声咳嗽。
之后的时间越来越难熬,好在老天爷给面子,天气一直都是晴朗温和的。宴敛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疲惫,毕竟一下子在不足四平米的狭小空间里窝了五六天,有些消受不起。好几天没有浴洗,只觉得身上痒的慌,让他有一种发了霉的错觉。
饿了就往肚子里塞炊饼,渴了直接灌冷水,困了卷起被子躺在木板上囫囵一觉就过去了。
他早就没了最开始时的那份闲适。
随着一阵钟声响起,差役收了卷。莫名有种死而复生的感觉,这样的日子,宴敛可不想再来一遭。他摸了摸脸,被下巴上的胡须扎了一手。刚要站起身来,才发现脚下无力,站不起来,一个踉跄又坐了回去。一直在一旁候着的兵士见此,也不说话,一把便将宴敛扶了起来,出了贡院,宴叙早早的就在门外等着了。
宴叙忙上前接过宴敛,搀进轿子里坐好,说道:“我方才瞧着宴仁亮面色不太好,便叫人先把他送回去了。还有冯公子等人也是,咱不必等着。”
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宴敛连话也不想说,指了指方才扶他出来的兵士,便作罢。
宴攸点了点头,冲着那兵士道了谢,又塞了些银两这才放过。
回了家,宴敛迷迷糊糊被伺候着梳洗了,咽了些粥,滚进被子倒头便是睡了三天。

第三十八章

宴敛醒来的时候,正是中午时分,阳光照进屋内,平添一份暖意。
正想着坐起身来,右手一动,忽而触碰到一片光滑温润。宴敛心中一抖,扭过头来,正对上景修然安静祥和的侧脸,他蓦然一顿,而后默默地躺回原处。
瞪着眼睛盯着头顶上的房梁,也不知过了多久,宴敛僵硬着身体,只觉得手心碰触到的地方越来越灼热,他小心翼翼的侧过身体。想了一会儿,心里唾弃一声,换上左手,贴了上去,慢慢的滑动,虽然隔着一层布,却并不妨碍他脑海里呈现出若有若无的两瓣轮廓。见着景修然完全没有醒来的预兆,宴敛的呼吸越发的急促,手心划过的范围越来越大,最后干脆慢慢的揉弄起来。
“嗯——”只听着耳边传来景修然轻轻的一声呻吟。
宴敛动作一滞,他脸上烧得厉害,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良久的寂静,身边的人除了最开始的那一声,便再也没了动静,宴敛顿时松了一口气,正想着把放在圆润的翘臀上的手拿回来。忽而身旁的人动了,一个翻身,左手径直撘在了宴敛高耸的下半身上。
嗷……宴敛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约莫是觉得硌手,这人胡乱摸了两把,见着实在抹不平,只好将手抬到了宴敛的腰间。脑袋在宴敛脖间蹭了蹭,呼吸渐渐平缓,终于是消停了下来。
宴敛瞪着眼,张着嘴,脖颈上是深深浅浅的灼热呼吸。明明是旌旗招展,却偏偏一动也不敢动——好憋屈的感觉。
听着耳边急促的心跳声,景修然很是满意的勾了勾嘴角。眯着眼,暗骂了一声呆子,缓缓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呆了多久,身边平缓的呼吸声终于有了波动,宴敛扭过头,正好撞进景修然清澈的眼睛里。他红着脸,干巴巴的说道:“你,醒了?”
“嗯。”景修然坐起身来,亵衣将乱不乱,露出精致光洁的锁骨。
宴敛暗了暗眼神,瞄了两眼,而后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下一刻便见着一名中年男子领着四个小厮推门而进,捧着面盆,手巾,青盐,皂团,服侍着景修然洗漱,宴敛瞧着这些人干净利落的动作,丁点儿碰撞声响都没有。
轮到宴敛,他颇有些拘束,只好学着方才景修然的样子,该伸手时伸手,该抬腿时抬腿,动作好不僵硬。
收拾好了,景修然便带着人急匆匆回去了。宴敛没挽留,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心虚。
出了房门,桌子上已经备好了午饭。见着宴敛出来,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宴攸松了一口气,给宴敛盛了一碗米粥,道:“大兄一连昏睡了三天,可把我们吓坏了,要不是司徒大夫一再保证你只是累着了,休息够了便会自然而然苏醒。我们都要把你弄到护国寺里请高僧做法了。”
说到这里,又是一顿:“那位也担心的不得了,每天都要来两三次呢!要不是顾忌着某些有心人猜疑,只恨不得每天守在你身边才好。”宴攸心中一叹,那副焦急的模样,却是做不出来的。
宴敛喝粥的动作一顿,也难怪顾之平日里忙的脚不着地,今儿个时日尚早,竟然会出现在他这里。宴敛心中不由地一暖。
这边宴敛总算是填饱了空荡荡的肚子,刚刚放下碗筷。宴仁亮便推门而进,见着宴敛,先是一声:“你可算是醒了,这几日可把我们急的。”
又说道:“方才礼部下了公文,拟定二十五日午时放榜,今科核录取二百名贡士。并于三月初一在太极殿举行殿试。”
“这么赶?”宴敛颇为疑惑,往年会试放榜约莫要到三月初,殿试通常是在三月末举行,像今年日程安排如此紧促还是头一遭。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宴仁亮无奈的说道。“奈何总有人想给今年科试使绊子。敛兄可知这三天来,这京城里闹得是沸沸扬扬,茶楼妓馆都在传今科会试泄题一事。”
“泄题?他们想做什么?”宴敛不由的皱眉。泄题可是大事,科举本就是一朝盛事,关乎国本。若是泄题舞弊被证实,危及的不仅仅是朝廷脸面,更是今上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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